「入宮?饒了我吧,我可不當娘娘伺候皇帝,跟那些妃子爭寵,還不如在這炒炒菜來的輕鬆。」想讓我陪那個皇帝,一入皇宮深似海這句話她可沒少聽,「我這人向來低調,大人請回吧,這交易談不妥,您也別在我這浪費時間,名門望族那麼多,不愁你找不到人。」
「姑娘誤會了,不是要你去當娘娘,而是要你到御膳房掌廚,怎麼樣?這總談得妥吧?」
「哈?御膳房?那不也是伺候皇帝,反正跟那傢伙扯上的我才不要。」
梅竹雪的拒絕並未讓童戰退卻,反倒冷靜的笑道,「姑娘,我說過這是個交易,自然不可能虧待你,陛下吃不了任何調味的食物,可姑娘的菜他卻說了苦,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或許姑娘的料理能調理好陛下的味覺也說不定,如此,全國上下也可得以解脫,更會視你為救世英雄。」
「救世英雄」讓大俠去當吧,她才不要。
「這種事也不是確切能保證的,萬一最後我治不好,結果還不是死罪麼。」梅竹雪雖這麼說,可還是忍不住幻想起那樣的畫面。
「老夫可對姑娘承諾,若你治得好陛下的味覺,六聖樓日後的食材都由丞相府提供,保證品種齊全新鮮,治不好也可保你相安無事,而且」說到這,童戰已看出梅竹雪有了心動的表情,郡主為他提供的消息果然有用,這女子對料理的熱衷便是可利用的條件。
「而且,你在皇宮期間,所用食材皆是精挑細選的上等貨,甚至還有稀缺之料,如何?對於廚子來說,這可是相當大的優待,更何況,你可以被允許使用調料」
「成交,不准反悔。」迫切的握住童戰的手,梅竹雪難掩笑容期待起來。有了這種保障,她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上當了
看着昏暗房間裏咬着鴨爪的胖女人,梅竹雪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裏真是幾百年來,搜羅了大量民間美味佳肴,供帝王們享受的御膳房嗎?
「那個請問」
「恩?」吐出一塊骨頭,那盤着腿叼着鴨爪的胖女人轉過頭瞟了眼門口的梅竹雪懶散的說道,「新來的?走近了讓我瞧瞧。」
拎着從不離身的用具箱,梅竹雪跨過門檻走了進去,房間裏的光亮更昏暗起來,窗戶都被厚厚的窗紙遮蓋的密不透風,她真的很懷疑在這種輕易就能着火的房間裏做菜安不安全。
「這裏是御膳房?」
「沒錯,有意見?」
「沒,沒意見。」只是與印象里反差太大而已。
胖女人扔下鴨爪又夾起一大塊肘子放進嘴裏,上下不斷打量着梅竹雪。「毛丫頭,誰招你來的?穿的怪裏怪氣的,宮中規矩知道多少?」
「童大人叫我來這裏的,這是他的推薦信,還有,我這衣服是我娘的遺物,做菜時必須穿着。」坦然的解釋着自己高級廚師裝的來歷,對於梅竹雪來說,這種謊言才不算騙人。
「丞相大人?」聽到這,胖女人來了精神,忙在身上抹了抹油乎乎的手接過信件打開,盯着那信看了半天才又交還給梅竹雪,板着臉咳了一聲,「啊,行,知道了,你以後就在這待着吧。」
「」她肯定沒看。梅竹雪心裏篤定這女人不認識字卻還在自己面前死要面子,不過她倒也不在乎那些。反正那信也不是真正要給她看的。
「大嬸怎麼稱呼?」
「大嬸?你叫誰大嬸?看清楚,人家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小丫頭片子以後說話注意點。你就叫我李姐,大家都這麼叫,這裏我是管事的,以後有什麼事要經我同意。」
「呃」黃花大閨女真是一朵大黃花
梅竹雪嘴角抽動,勉強點點頭,環視一眼房間終於還是忍不住又強調性地重新問道「這真是御膳房?」
就這衛生能合格嘛?
名叫李蕙的胖女人斜瞪她一眼又拿起鴨爪啃起來,「御膳房還有好多個呢,你來的這個算是最不常用的,那位娘娘平日吃的就少,這裏自然就鮮少開灶,等哪日帶你到內御膳房走走,保准嚇得你不會說話,那可是皇上專用的地方,小丫頭沒見過世面,以後多跟姐姐我學着點。」
絕對上當了。
丞相那個老殲巨猾的,這是故意整她麼,推薦來這麼不着邊的地方,還上等食材,糊弄鬼呢?不會是看她擅自用了調味,皇帝沒降罪,他敢怒不敢言,故意這麼調理她吧?
又攤上這麼一個懶上司,難怪這裏這麼昏暗了。
「喂,看什麼呢,還不洗菜去。」見梅竹雪站在那裏一臉嫌惡的表情,李蕙哼了一聲指使道。
「不是說很少開灶麼,那還用洗什麼菜?」
「你在說笑嗎?吃飯的不光是那些娘娘,我們自己也是人,不吃飯難道要餓死?」李蕙甩手將骨頭扔到桌上,倒了一杯酒喝起來。
梅竹雪撇了下嘴,那話還不是說她自己呢,「李姐,我覺得你還是克制一下不吃飯比較好。」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胖了?」
「沒,沒,您那麼苗條怎麼可能胖呢,就這身材放到唐朝那就是美人胚子,艷羨群芳。」梅竹雪換上嬉笑的臉面吹捧着,這看似諷刺的話對李蕙來說卻很受用。
她甩手比劃一下自己的身形,自信滿滿道,「是吧,我也這麼認為,可惜沒讓皇上看看我這美貌,說不準我還能被選上當皇后呢。不過你說的唐朝是什麼地方?」
「啊,那是我故鄉很久以前的名字。」現在嘛,可不是以肥為美的時代。
故意吞掉後半句話,梅竹雪繼續說道,「李姐你的身姿絕對技壓群雄,一定會脫穎而出的。」只不過那個技是指體重而已。
「小丫頭別的不會嘴倒是挺甜,別以為你這樣奉承我,我就能照顧你,到我這裏一律平等對待,新人就是打雜的,想掌勺再好好練練手吧。晚上睡前,姐姐再教教你宮裏該注意的。」
「我晚上不住宮裏。」
「什麼?不住宮裏,你不是被召進宮來的嗎?擅自離宮可是要受罰的,不過是個小廚役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唉,現在的新人啊真是隨便,仗着介紹人台子硬就那麼囂張。」
梅竹雪洗菜的動作停下來,她原本想憤憤的轉回身頂撞回去,可又想到這也可能是丞相故意考驗她,看她是否有毅力堅持下去,便又忍了下來,反正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皇宮已經進來了,也不怕見不到那個混蛋皇帝,有丞相的親筆信和令牌,她怕什麼。
就在李蕙酸意十足的對梅竹雪說教之時,一個小宮女敲門走進來,先是唯唯諾諾的瞄了眼梅竹雪,才慢悠悠走到李蕙面前低聲說道,「李姐,娘娘覺得有些悶,想吃些清涼的東西。」
「嘖,這麼突然,娘娘也喜歡難為人了。」
「」難道這裏的娘娘是被冷落的,才會連下人都可以這麼出言不遜,丫鬟也這麼軟弱的樣子。梅竹雪這麼想着倒對這個人好奇起來,那個楚景遠的眼光究竟有多高,似乎成了她在宮裏可以消遣的樂趣。
嘛,既然來都來這裏了,總不能不知道主人長什麼樣吧。
心裏盤算一番,梅竹雪走過去開口,「李姐,要不你歇着,讓我來做如何?」
「你?我剛剛不是說了,新人要掌勺還早着呢,要是不合娘娘口味,連我也得跟着受罰,去去,洗你的菜去,桃瑛,你先回去吧,等涼飲做好了我叫人送過去。」說着,李蕙便急急的把丫鬟給遣走了,然後又坐回去喝起酒來,看得梅竹雪一臉不理解。
「李姐,你不是要做涼飲嗎?怎麼還不動手。」
「嘁嘁,丫頭,這不懂了吧,告訴你,在這皇宮裏幹活就要學會投機取巧,要不天天都得緊繃着誰受得了,咱這御膳房算是輕鬆,反正做晚了還會有催膳的過來一遍。不過要是在內御膳房可就沒這麼悠哉了,陛下喜歡吃美味,時不時的就會像剛才那樣叫人傳膳,他們可都緊張的很呢。」
「」梅竹雪忽然對眼前這胖女人有些佩服,不愧是在宮裏摸爬滾打的人,這種見縫插針的伎倆她還真得學學。
阿門,為你還能存活到現在。
梅竹雪對着李蕙的後背在胸前畫着十字,鞠了一躬,才繼續說着自己的想法,「李姐,反正我看你也懶的動的樣子,不如還是叫我來做吧,大不了到時做的好算你的,做不好算我的。」
「我那不是懶得動不過,你既然那麼想做也不是不行。」
看着李蕙喝酒時嗞啦出聲,梅竹雪靈光一閃,在宮裏要生存下去,拍馬屁是少不了的嘛,這和現代對待領導也沒什麼區別,雖然她上面直接就是自己姐姐,可有時還免不了要說些好話,送送禮物。
「李姐,你一個人干喝酒也沒意思,等我給你做幾道可口的下酒菜配着。」
還不等李蕙回答,梅竹雪就跑到一牆之隔的灶房裏,利用手裏現成的食材動起手來,不一會兒,照燒月牙骨、糖辣脆皮魚、薑汁豇豆和魚乾花生米便擺在了李蕙的面前,看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丫頭,這一會兒你就做了這麼多?就你一個人?」
「還好,我也只是抓現有的材料做的,沒費多少工夫,魚也是處理好的。」
「哎呀哎呀,這魚的香味這,這」閉眼湊近聞了聞,李蕙的表情嚴肅起來,突的扔了筷子,送進嘴裏的魚肉也趕忙吐了出來,惹的梅竹雪一陣抱怨。
「你這是做什麼,太浪費了,別跟我說難吃,那絕對是不可能的。」料理至上的梅竹雪,除非發生意外,否則對於自己烹調的食物一直都很有自信,可李蕙那驚駭的表情也不是假的,難道來這之後自己手藝真下降不少?
只見李蕙指着桌上的菜,顫悠悠說道,「你也太大膽了,就算再不懂規矩也該知道,咱這是不准用調味料的,你竟然在天子腳下做這等殺頭事,想害死我嗎?」
「啊,這事啊,我還以為什麼呢,這你不用擔心啊,我用調味料是被允許的。丞相的信上都有寫,你沒看嗎?」故意提到信函,看着李蕙尷尬的表情梅竹雪偷笑。「你就放心吃吧,沒問題的。再說這菜是我做的,你也只是吃而已,要真怪罪也該是怪我。」
「真沒問題?」
「我對食神發誓。」
李蕙將信將疑的重新拿起筷子,香氣撲鼻而來,禁不住美食的惑終於還是拜倒在梅竹雪的調味上,對於梅竹雪的要求連連點頭,就這樣,梅竹雪在皇宮掌廚的第一步正式邁出。
卻不知,這一步是否邁對了方向,是否邁的無怨無悔。直到後來,她才懂得,皇城內,天子腳下,適者生存這樣的道理。只是現在,在梅竹雪眼中,只有對那未謀面的娘娘存在着各種猜測罷了。
我,梅竹雪,作為二十一世紀的高級廚師,在此向食神大人發誓,不論面對多大困難,絕對將蒼雪國的美食味道追還回來,定讓那笨蛋皇帝楚景遠跪着求我給他做菜。此致,敬禮。
「梅竹雪,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從梅竹雪身後探頭過去,只看到一個空空的鍋,李蕙咬着黃瓜嘎嘣嘎嘣的邊嚼邊問。吃完她做的下酒菜後,對於梅竹雪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沒什麼,自我催眠而已,對了,李姐,我做的湯可叫人送去了?」
「恩,送是送了,不過,我說梅竹雪,人家娘娘說想吃點涼的,你給做個熱氣騰騰的湯是什麼用意,我跟你說,到時娘娘怪罪下來,我可不替你擔着。」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看着梅竹雪自信的表情,李蕙聳聳肩走回隔壁的休息間,「呵,真不知道你那自信是哪來的,反正你啊,自求多福吧,這宮裏可不是你覺得怎樣就怎樣的。」
二人正閒聊着宮裏宮外的趣事,之前來傳膳的小丫鬟再次悄聲出現在門口,如若不是梅竹雪已經了解她的性格,真會懷疑她是一個白天也能出現的鬼。
「李姐,娘娘傳見做湯的廚子。」
「看吧,看吧,我就說你選錯了,現在真找上門了。」李蕙像避難似的退到牆邊指了指坐在那裏思考的梅竹雪說道,「吶,做湯的人是她,你帶她走吧。」
奇怪,難道真是做錯了?還是那人吃出調料味來怪罪她的?唉,果然不解釋清楚不行啊,都怪那個丞相,要是早對大家說明,自己也不用這麼費事的一遍遍對不知情的人解釋了,那個大叔,絕對是借這機會故意整她。
不過能去見見那個娘娘倒也沒什麼不好。
「走吧,那個你叫桃瑛吧?我叫梅竹雪。多多指教。」梅竹雪象徵性的伸出手,結果對方卻後退了一步頭低的更深幾乎要貼到衣服。
哎呀呀,古裝弱氣蘿莉,真是萌啊。
動漫控的梅竹雪見到如此反應的桃瑛自動暴露本性眼睛閃爍,隨即忍不住拍拍對方的頭,「乖乖,我們走吧,小桃瑛。」
「怎麼突然覺得她在跟動物說話,一定是我眼花了。」揉揉眼睛,李蕙訝異的看着梅竹雪領着桃瑛的手走出去,大大的吐了一口氣。
走在花園裏梅竹雪才發現目前所處的地方還真是偏僻,幾乎是皇城的角落,之前只一味尋找丞相畫的御膳房位置,根本沒留意周圍,現在再環顧四周,這寂靜仿佛能感染人心。餘光注意到桃瑛總是時不時抬起頭偷偷瞄着自己,梅竹雪停下腳步半蹲下身子對着只到她胸口的女孩笑了笑。
「桃瑛,你多大了?」
「十,十歲。」抽回被梅竹雪握着的手,桃瑛低頭抓着衣角小聲回道。
呀這表情萌翻了,十歲啊,巴娥說自己這身份好像是剛過及笄來着,及笄是十五,梅竹雪歪頭想了想又回視對方,「那你比我小五歲呢,可以叫我姐姐哦。」
「恩恩,姐,姐姐,快走吧,娘娘還等着呢。」桃瑛臉紅着別過頭。
「啊,對了,你們這娘娘凶不凶?她找我是不是因為我那湯不好喝?」
「不是,娘娘說湯很好喝,所以想謝謝做湯的人。娘娘很和善的,姐姐不用擔心。」提到娘娘,桃瑛來了精神,梅竹雪看得出那是對那個人喜愛的表情,也跟着淡淡的笑起來。
嘛,反正只要不是嫌那湯不好喝就行,謝什麼的她倒也不是那麼在乎。
正當梅竹雪跟着桃瑛向那個娘娘的寢宮走去時,不遠處隔着池塘花圃的距離,兩抹身影停住了腳步。
楚景遠看着梅竹雪走去的方向疑惑的挑了挑眉,「她怎會在此?巴娥帶她來的?」
身後舒睿搖搖頭,「郡主今日並未入宮。」
「哦?啊朕想起來了,童大人昨日上奏的摺子恩原來是先派到這裏了,呵呵,童戰的惡趣味,也罷,暫且看看她會有怎樣的發展。」
跟着楚景遠轉身的舒睿不解的問道,「陛下,不去娘娘那裏了?」
「恩,先到宣王那裏坐坐,現在讓那女人見到朕,就無趣了。」想起在六聖樓時梅竹雪的表情,楚景遠不自覺彎起嘴角。看來日後宮裏的死氣總算能消散許多。
另一邊,梅竹雪隨桃瑛走進一間裝飾淡雅的房間,桌上香爐散發着好聞的花香,桃瑛拉開掛簾紗幔,扶着一個華麗女子走出來,青黛玉簪,珠釵步搖只是簡單裝飾於髮髻之上,一身淡藍色玫瑰長裙,暗紫色絲帶繫於腰間,外罩淺金色薄紗,優雅而樸素。
梅竹雪腦中只瞬間閃過傾國傾城這詞,心裏暗嘆,浪費啊,如此美人竟然還是那皇帝冷落的妃子,那受寵妃子又得美成什麼樣。
「真是暴殄天物。」
「恩?」
驚覺自己無意識的脫口而出,梅竹雪連連擺手,「啊,那個,沒什麼,哦,對對,行禮,見過恩」糟了,一直娘娘的說着,都忘了問這娘娘是什麼稱號。
看出對方的躊躇,女子好意開口,「本宮原位處昭儀,你若不習慣,可喚作文瑤。」
昭儀那是很高的地位吧,楚景遠還真是不知足啊。
「姑娘可否抬起頭走近了讓本宮看個清楚?」
發呆的梅竹雪並未聽清對方的話語,只不住的搖頭,再加上溺水之後耳中嗡嗡聲不斷影響了她的聽力使得她發呆的狀態更明顯。
文瑤倒也不計較,自己上前一步彎下身將梅竹雪扶起,「姑娘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呵呵,抱歉啊娘娘,我剛剛沒聽見你說的,前日子溺水,好像有點聽力下降了。」梅竹雪自己清楚那根本是爆炸造成的,而此時只能以溺水為藉口,畢竟那話說出來是不會有人信的。
「哎呀,是嗎,那得抓緊找大夫醫治才是,否則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沒事,就是聽東西費勁,別的沒影響。」
文瑤輕輕點頭,抬起手在梅竹雪臉上摸了摸,梅竹雪恍惚覺得尷尬,人家貴為娘娘,千金之軀怎麼反倒打量起她來了。
「姑娘長得秀氣,看得出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你叫什麼。」
這也能看出來,她可是撒謊都不打草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