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當蘇清瑤醒過來仔細詢問後才知,玉如嵐已經醉倒在人家房間裏了。
期間,店小二還給朱子宇送了兩回酒,剛開始他還驚訝玉如嵐在人家房裏與其共飲,後來一見兩人聊得那麼歡快,也就見怪不怪了。
小二指了指房門,道:「姑娘,你要找的那位公子就在你房間的隔壁,你推門進去後就能看到了。」
「多謝小二哥。」蘇清瑤對人還是很有禮貌的。
蹬蹬蹬,她又跑上樓梯,站在隔壁門前,先敲了兩下,見沒人給她開門,便一抬頭,直接將門踹開了。
房門大敞,濃重的酒味刺鼻嗆人,她厭惡地揮了揮手,緊皺眉頭,把醉如一灘爛泥的玉如嵐給拎了起來。
「玉如嵐——」
她在他耳邊大喊,聲音之大足以震破耳膜,但玉如嵐只是摳了摳耳朵,眼皮都沒抬,睡意酣然。
蘇清瑤氣結,看着這個男人竟然會自動找尋她的懷抱,她一狠心,將他丟在地上。
「唔。」
玉如嵐被摔得渾身都疼,他一手捂着腹部,一邊蜷縮起來,額際汗水不斷滑落,唇色也越發蒼白起來。
「玉如嵐。」蘇清瑤有些慌了,連忙蹲下身,想將他翻轉過來,卻見他吐出一口黑血,顯然是那毒又一次發作了。
「玉如嵐。」蘇清瑤手忙腳亂的把他拉扯到自己的房間,從頭到尾看都沒看醉倒不省人事的朱子宇一眼,等她把玉如嵐抬到床上,他卻一把將她推開,狂吐黑血不止。
他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零落星光自眸中灑落,無力地扯了扯唇角,虛弱地說:「別……別離我太近……血……血髒……」
髒什麼啊?!她根本就不嫌他髒!
蘇清瑤急得都要跺腳了,方才的怒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卻是滿腔心疼。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這次再看他受劇毒所累,心中就沒有了那種泄憤的快感,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不舍與疼惜。她想儘快為他解毒,可是,可是她現在並沒有解藥。
「玉如嵐……你撐着啊,你一定要撐着,我現在就去給你找解藥。」
玉如嵐突然起身,一把攥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很燙,像是一壺剛燒開的滾燙開水,也像是正午炙熱的一抹陽光,她的心為之一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從床上費力爬起來。
「你抓住我做什麼!你這個傻子,你不想解毒了嗎?」
「只要你陪陪我,一會兒就不疼了。」
「玉如嵐……」
她的聲音開始帶着哭腔,突然哇的一聲,再也繃不住內心情感,一下子撲進他懷裏,哽咽低泣。
這個傻瓜,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這種毒只要發作五次,最後兩次便會接連復發,等到七次毒發一過,他就真的會沒命了。
當初她煉毒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會為了尋找解藥而急得滿頭大汗,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他心軟,甚至是沉淪在他的懷抱。
他的話,總能牽動她心裏最為柔軟的地方。
女人一撲上來,男人便將她摟抱入懷,他很享受懷中的軟玉溫香,也很滿足她為他而心疼。只是……她哭得他心都疼了……
男人低下頭,將臉埋入她發間,深吸了一口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輕輕的順着她的後背,柔聲開口:「有人說,女人都是水做的,如今我總算是相信了。」
處子之淚,不管有沒有為他解毒,他也算是得到了。
蘇清瑤吸了吸鼻子,從他懷裏抬起頭,看着那彎起的嘴角處還有一絲深色血跡,她癟了癟嘴,道:「你別想太多,我就是看你毒發我愧疚。」
「哦,是愧疚啊……」他笑着拖長了音調,眸中星光熠熠,柔情滿目,攝人心魂。
蘇清瑤一怔,男人便用雙手托起她的臉,俯身在她唇瓣上輕落一吻,低低道:「那拿這一吻,抵你心中愧疚如何?」
蘇清瑤一把推開他,不自在的站起身,眸光微微有些錯亂,「玉如嵐,你占我便宜佔得真是越來越順其自然了。」
玉如嵐勾了勾唇,「誰讓你是我的未婚妻呢。」
不佔她便宜,難不成還佔自己的麼?
房內曖昧氣息頓時消散。
蘇清瑤忿忿地看着他,「油嘴滑舌!你身上不疼了是不是,既然不疼了,我也就沒必要管你了。」
說着,她轉身欲走。
可他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
「好瑤兒,我還疼着呢,要不信……你摸摸?」
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蘇清瑤身子一僵,只因她感受到了他胸腔之內心臟的跳動。
那砰的一下,似乎就跳在她的掌心,即便抽回手,即便蜷起指尖,即便微微顫抖,那強烈的跳動之感在她心中也是揮之不去的。
轉而將手放在自己胸口,她的心,卻沒有他的跳得那般劇烈。
玉如嵐唇角含笑,悠悠地注視着她的動作,眉眼化開憂愁,宛若萬物復甦,春回大地,容顏雋美清秀得不似凡人。
他就像天生的王者,正在一點一點鯨吞蠶食着她的心。
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他都會將她的心融化出一條細縫,再如春風探入其中,讓她的心逐漸為他軟化,慢慢地,裏面佔據的,全部是他的身影。
劇毒正在侵襲着他的經脈,他的身雖痛,可是他的心已經體會不到了。
他知道,她沒有辦法丟下他不管的,也不會任由他中毒身亡,她的性格之所以會那麼剛烈,只怕是她隻身一人獨自在江湖闖蕩而經久鍛煉出來的。她本身就是一個柔軟的人,比如方才,讓他知道她也是水做的。
「瑤兒。」他輕聲呼喚,讓她回神。
蘇清瑤怔怔地望着那張可以令天下女人都為之肝腦塗地的俊美臉孔,一顆心,不斷跳動。
「摸到了嗎?我的心,正疼……」
「你不許說話!」再說下去她就沒什麼理智可言了。
一雙小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巴,細嫩的掌心貼緊他的唇瓣,他眸含壞笑,故意伸出舌尖,輕舔了下她的掌心。
果不其然,他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收回了手。
這時的她,就像一隻被架在篝火上的小兔子,眼眶紅紅的,帶着將要被人吞下的倉皇與恐懼。
不想讓她再起逃離的想法,他壓下心中悸動,聲音儘量保持平穩,點了點頭,「好,我不說話。」
蘇清瑤噘了噘嘴,「那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待着,我現在去給你調製解藥。」
玉如嵐點點頭,待她一走,低低地笑出了聲。
剎那間,那雙眼眸像是碾碎了萬千星光,波瀾燦爛,光華涌動,比銀河還美,比月華還亮。若是蘇清瑤還在這裏,定會教他吸引誘惑,彌足深陷到不可自拔。
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
擁着她蓋過的涼被,他躺在床上,雙臂環住被子,就像是還擁着她一樣。
沒過多久,朱子宇也醒了,清醒之後,他發現玉如嵐不在房裏,便打算出門去找。
隔壁房門四敞大開,他心下好奇,抬步走了進去。
屋子裏還飄着一股似有若無的清淡藥香,這香氣分不清是誰身上的,但還有一抹酒香便來自玉如嵐身上。
他緩緩靠近床榻,看見玉如嵐躺在床榻之上,心裏一驚,正好玉如嵐睜開雙眼,朝他望來。
「王爺,你不是說你的未婚妻不讓你進門與她同睡一床嗎?」
玉如嵐抱着被子坐起身,彎唇一笑,「你沒見她都不在房間?她不在的時候,我躺一躺她睡過的床榻又有何妨。」
朱子宇嘖嘖了兩聲,這對未婚夫妻的相處方式還真特別,特別到令人摸不着頭緒。「那她現在去哪裏了?」
「你怎麼比我還要關心她?」
朱子宇摸了摸後腦,咧嘴一笑,「我這不是沒見過她,心生好奇嘛。」
玉如嵐撇了撇嘴巴,指着椅子讓他坐到一旁,「你先坐那裏等着,她替我熬藥去了。」
熬藥?朱子宇濃眉一皺,「你生病了?」
生病還敢同他喝那麼多酒?
「不是生病。」玉如嵐指了指地上還沒有擦去的血跡,「是中毒了。」
「啊?」朱子宇張大嘴巴,像是能塞下一個雞蛋,沒有合上,「誰敢對你下毒?」
玉如嵐勾唇,誰敢對他下毒?這話問得好。
或許全天下人都不敢,可是他的親親瑤兒就敢。
朱子宇見他含笑不語,更是萬般不解了。
不一會兒,蘇清瑤端着熬製好的解藥走回來了。
她再次無視朱子宇,端着藥走到玉如嵐面前,瞧他言笑晏晏的模樣,她撇嘴,「喝了。」
玉如嵐低聲說道:「你就不能把話說得溫柔點?」他還等着她的憐惜呢。
蘇清瑤態度一軟,「給你調藥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現在很累,你快喝了,喝完我好休息。」
玉如嵐一聽,趕緊接住碗,下了床,讓她躺在床上。
蘇清瑤掩唇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眉眼染上一絲疲憊,毫不在意屋裏還有個男人,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玉如嵐用自己的身子擋住朱子宇看過來的目光,趕快將滾燙的藥汁喝盡,燙得吐了吐舌,卻是很溫柔的把被子蓋在蘇清瑤身上。
他端着碗轉身,壓低了聲音道:「瑤兒要睡了,我們出去吧。」
朱子宇愣愣一點頭,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間,臨近門口,還扭頭瞅了一眼。
玉如嵐當即不悅地踢了他一腳,揪着他的衣領被他拽出來了。
「那是我的女人,你看什麼看!」
朱子宇呲了呲牙,抱着被踢疼的小腿跳了起來,「你的女人別人就連看都不能看一眼了?我對她又沒什麼非分之想,就是看她挺眼熟的。」
玉如嵐揚眉,從懷裏掏出通緝皇令,指着上面的畫像,「是不是和她很像?」
朱子宇跟個二愣子似得點頭,還不斷說着:「對,對,就是和她像。」
玉如嵐凝眉,賞了他一個爆栗,「你睜大眼好好瞧瞧,這上面的女人就是我的未婚妻。」
「什麼?」朱子宇多看了通緝皇令兩眼,不可置信地說道:「你竟然通緝自己的未婚妻!」
玉如嵐哼笑一聲,卷好通緝皇令再放入懷裏,「不這樣做,我能天天纏着她,跟着她四處跑?」
朱子宇搖搖頭,發現自己不能理解玉如嵐的做法,為了追女人,他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走了。」
玉如嵐拽着他回房,把碗放在桌上,坐在軟榻上閉目調息。
朱子宇也沒打攪他,又叫小二上了壇酒,自顧自的抱着酒罈喝着。
調息一周天后,玉如嵐緩緩睜開眼睛,打趣道:「酒喝多了傷身,你還真想當個酒鬼?」
「若真能當個酒鬼,那也不錯。」朱子宇聳了聳肩,用袖子抹去嘴角酒漬,不甚在意的開口。
玉如嵐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走下軟榻,勾着他的肩膀道:「咱倆出去走走。」
朱子宇偏頭笑睇了他一眼,點點頭。
此時正值下午,街道兩旁有不少攤販推着車在做生意,吆喝聲雖然不小,但更熱烈的是鼎沸人群里的交談聲。
玉如嵐心裏時刻想着蘇清瑤,見一名小販賣着熱氣騰騰的各式吃食,他腳步一抬,走了過去。
「這是在賣什麼?」
小販一抬頭,瞅了眼他身上的衣料,便覺得眼前的男人通身富貴,氣質逼人。
「這是合秦國的小吃,有皂兒糕,粉羹,糖蒸酥酪,碧粳粥,還有蒸餅。」朱子宇只消看一眼,就能把這些吃食的名字說出來。
小販連連點頭,笑着對朱子宇道:「這位公子見識廣博,沒錯,這些都是合秦國小吃,不知二位公子可想嘗一嘗?」
玉如嵐沉吟了下,「小哥,把這些小吃每樣打包一份,我拿回去給我家娘子嘗嘗。」
「好勒。」有貴客上門,小販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
朱子宇不禁瞥了他一眼,聲音一低,「你倆還沒成親呢,就這麼着急要叫人娘子了?」
玉如嵐揚唇一笑,「當然了。趁她不在的時候我多叫兩聲過過嘴癮,反正她也不知道。」
朱子宇笑着搖搖頭,這是一個甘願為愛畫地為牢的男人啊。
等小販把吃食給玉如嵐打包好了,玉如嵐遞上銀兩,還笑着說不用找了。
小販美滋滋的收下銀兩,見玉如嵐要往前方人潮最密集的地方走,趕緊勸了句,「公子,您要是一心只愛您家娘子,便不要再往前面走了。」
「哦?」玉如嵐含笑挑眉,「這是為何?」
小販四下瞅了眼,連忙答道:「前面是本地最大的一家秦樓楚館,那家青樓不管白天晚上都會開業,您若是往前走了,等看見他們家的花魁,那就是想跑也跑不動了。」
「這可真是稀奇了。」他笑而搖頭,「腿長在自己身上,怎麼一看見那花魁就會跑不了路?莫非那家青樓里的女子都會吃人?」
「說是吃人,那也不為過。據說他們家的花娘可比別家的會勾人多了,當家花魁又美若天仙,猶如洛神下凡,只要見過她的人,無一不被她的容貌所迷,為之傾倒。」
玉如嵐挑高了眉,轉頭看着完全提不起興趣的朱子宇,一手拍上他的肩膀,笑道:「我有些好奇了,要不咱倆去看看?」
「不怕被你家娘子知道生你的氣?」
「不怕。」
「真的?」
「她知道我心裏除了她,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所以我自然不怕她生我的氣。」
他就是想知道,那家花娘所謂的勾人到底是有多勾人,要是他瞧着好,就偷學兩招,等回去了全用在瑤兒身上。
朱子宇不知道玉如嵐心裏的想法,便也隨着他去了。
男人嘛,就算家裏有朵嬌花,也難有不好色的。
兩人一靠近那座青樓,便有花娘眼睛一亮,那薄紗披在胸前,若隱若現的勾勒着她們絕佳的身材。
幾名花娘爭先恐後的靠近玉如嵐,可是玉如嵐一個閃身,讓朱子宇擋在自己身前。
花娘們撲了個空,可臉上笑意卻維持不變。
「兩位公子,既然是要來這裏快活的,又何必故作扭捏?奴家可以保證,定會把兩位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