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罪犯究竟是不是怪物,張若凡或許有發言權。
之所以基因變異的異能者被視為生物罪犯,被極端妖魔化,不是沒有原因。就拿張若凡舉例,起初得到異能時,斷罪之力差點喧賓奪主,將他變為一頭失去理性的野獸,要不是他意志堅韌,恐怕早就大開殺戒了。
意志上的危險性,是異能者自身最大的隱患,倘若能找到可靠方法抑制這種不安定因素,那麼,整個世界也一定會煥然一新吧。
變異條件尚不明確,隨時隨地,不受個體年齡和性別影響,就像某種病毒,潛藏在每個人的體內,靜悄悄等待爆發的時機。只有少數異能者能挺過最最危險的異變之初,而那些失敗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淪為非人非妖的怪物。
顯然,眼前那隻怪物就是其中一個倒霉蛋,她被「病毒」吞噬了理智,雖然得到了異能,卻喪失了人性。
民人大街,小路。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小路,現在居然空空如野,除了那隻「怪物」,以及和怪物對峙的奇怪少年外,就只剩下一地的屍體了。碎屍,斷肢,血流成河……眼前的殘酷景象猶如人間地獄,聞着空氣中難聞的血腥味兒,張若凡差點沒吐出來。
不只是生理和感官上的刺激,眼前的場景似乎觸動了他心底被深藏已久的記憶,曾幾何時,他好像也見過類似的場景。
三年前,那時候他還年輕,沒有強大的異能,沒有成熟的心智,面對殺戮,他能做的只有嚎叫和哭泣罷了。
如果那時候,他可以更堅強一些,如果那時候,他擁有更強大的力量,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怪物……」收回思緒,張若凡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那隻背對着他的怪物身上。
要說她是怪物,或許太過誇張,不管怎麼說她依然保持着人類的形態,她的背影和穿着都證明着她人類的身份,而且能明確分辨出她女性的身份,但是,她的身體怎麼都算不上一名正常人類。。
她的十根手指又細又長,指尖居然長出了一根根可怕的白色骨刺,它們撐破了血肉,猶如白骨之爪,隨着她手指的彎曲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而在她背後,她的脊椎骨根根凸起,又長又粗的骨刺穿透了她的後背,盤虬錯節,仿佛惡魔之翼。
更怕的是,那些怪異的骨刺上還帶着絲絲血跡和肉渣,想必,剛才她就是用這些鋒利的骨刺將周圍的人類撕成了碎片吧。
乍一看,她好像是某種骨頭長在肉外面的節肢類昆蟲。
蜘蛛。
張若凡腦海瞬間映入了這樣的景象——背後長着八根蜘蛛腿一般的骨質觸手,雙臂可以化為鋒利的骨刃,心狠手辣,殺伐果斷,如此一名冷酷的蟲族領袖,刀鋒女王。
難不成,那女人是從遊戲裏走出來的角色?
「王,那個人是異能者。」白雪站在張若凡身後,小聲的說。
「小白,雖然只有你才有感知能力,但我也不是瞎子。」張若凡一邊苦笑,一邊識趣的後退了兩步,拉着小白退到巷口,保持在一個隨時可以進攻或者後撤的安全距離。
經過最初的后街殺人案,現在他對距離非常敏感……如果再來一次,面對突發事件時,他絕對會選擇躲得遠遠的。
話是這麼說,但看起來他還沒吃夠教訓。如果讓白雪選擇,她一定頭也不回的逃掉,遠離這片是非之地,而不是像張若凡這樣多管閒事。
白雪不明白,究竟張若凡為什麼要拉着她跑過來?難道張若凡想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不對,如果他有心阻止,他就不會冷眼旁觀,遲遲不動手。他的斷罪之力可以在幾秒鐘之內掌控局面,哪裏需要等待?
難道說他只是想看熱鬧?也不對,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眼神中甚至透着憐憫,哪裏像是看熱鬧的模樣?
正當白雪胡思亂想之際,張若凡突然有反應了。
「小白……」張若凡回頭深深望着白雪的眼睛,似乎想說什麼,可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王,不要那樣看着我。」白雪不悅,雙手扳住他的頭,把他的腦袋扭了回去,移走他的眼神,「請你看好,他是異能者!」
「我知道啊。」張若凡莫名其妙的說,「那女人看上去跟蜘蛛一樣,她不是異能者就見鬼了吧?」
「張若凡,你是白痴嗎?我說的是另一個人!」白雪不耐煩的皺着眉頭,搖了搖手指,貼着張若凡的眼睛,為他指明了對象,「看清楚,我說的不是那個蜘蛛女,是那名少年,他也是異能者!」
「什麼,他?他也是異能者?」張若凡一愣。
那名穿着普通的少年是異能者?不可能吧!
在張若凡看來,那傢伙一沒有殺氣,二沒有威懾力,三沒有存在感,完全是個透明人,要不是他恰好站在蜘蛛女的面前,淡然與其對峙,張若凡絕對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他沒有如蜘蛛女一樣可怕的異能,更沒有像李小天那種變態的肉體力量,怎麼看他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罷了,而且,看樣子他的年紀和張若凡差不多大,估計也是大學生。
像他這種隨處可見的路人,也是異能者?張若凡懷疑是不是白雪看錯了。
感受到張若凡的不信任,白雪不屑一顧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她從沒想過爭論,因為事實勝於雄辯,她的感知能力絕不會出錯。
仿佛在印證白雪的警告,那名看似「柔弱」的少年做出了驚世駭俗的舉動。
他輕輕抬起右臂,手腕自然垂下,食指略微翹起,用指尖對準了「怪物」的腦袋。
「他、他想幹什麼?他想出招了嗎?」張若凡結結巴巴的問。
難道那傢伙真是個實力強大的異能者?他準備出手幹掉那名蜘蛛女嗎?
「不知道。」白雪乾脆的回答。
就算是白雪也從沒見過像那傢伙一樣古怪的異能者,縱然擁有感知能力,她也無法預料對方接下來的行為。
「許梅梅,放棄你心中的殺意吧,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是個好女人,好妻子,好姐姐,你絕對不會做壞事,對不對?」少年低聲輕語,更像是某個年輕女子的嗓音,聲線又細又甜,。
「我……嘶嘶……不會……嘶……做……壞事?」好像真的變成了蜘蛛,女子從喉嚨深處發出令人心悸的嘶嘶聲,勉強說着含糊不清的語句。
「是的,沒錯!」聽到對方的回答,少年一改呆板的表情,破天荒的笑了起來,「你不會殺人,或者說,你從來都不願意殺人,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善良的人啊!」
「嘶……我……嘶嘶嘶……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