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還想問些關於王妃的事,卻到了晚膳時間,婢女提着食盒將廚房準備的菜餚傳送到每間廂房,肥貓一見吃的,立刻兩眼發光年,任何其他都顧不上了,長安只得作罷。
二人一狼圍着桌子吃飯,雍王府的吃食的確精緻,雪球兩隻前爪扒着碟子裏的骨頭,啃地狼吞虎咽,毛絨絨的大尾巴甩個不停。肥貓更是吃得差點連舌頭都要吞下去,一頓飯風捲殘雲,吃得乾乾淨淨,最後還將自己的飯碗舔了一遍。
長安:「……」
肥貓也有點不好意思,害羞道:「我舔碗,是因為要……要節約糧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才不是因為饞什麼的!
長安推了推自己的碗,道:「既然如此,順便把我的也舔了吧。」
畢竟要節約糧食嘛。
肥貓:「……你好噁心!」
飯後,長安在庭院散步。
對門是封慕白的房間,此時,廂房的木窗半開,夜色下,封慕白正拿着一塊白布,細細擦拭着一柄漆黑的長刀。
那柄刀看着平平無奇,古樸的木質刀柄,漆黑暗沉的刀身,只有刀口的白刃上散發着幽冷的寒光,殺氣騰騰,不知餵過多少亡魂的鮮血。
他的神情又認真又專注,仿佛這把刀是他最親密的戀人。
此時的他,又在想些什麼呢?
因為心裏有事,長安睡的很不安穩,再加上夜裏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聲纏綿,擾得她輾轉反側。
肥貓躺在外間的榻上,已打起了小呼嚕,高一聲低一聲。雪球陪她睡在裏間拔步床上,仰面朝天,兩隻前爪擺在兩側,露出雪白的肚皮,睡的一片安穩。
雪球越長越大,這張床都快睡不下他們兩個了,長安琢磨着,要不一後在床腳鋪張毯子,讓雪球睡地上吧,老這麼擠着也不是事兒。
花和尚還沒回來,不知道作法作的怎樣了?
這哪是驅邪,是求雨吧?
長安躺在床上想東想西,毫無半點睡意,索性披衣下了床,到外間看看肥貓,幫他把踢的亂七八糟的被子重新蓋好,才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萬籟俱寂,夜色如此寂寥。
長安正想悲春傷秋一番,隔壁廂房忽然傳來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又輕輕合上,輕盈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隔壁住的正是今日白天在燕夫人房中見到的紅衣少女。
大半夜的,天還下着雨,這時候出去幹什麼?
長安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算了,好奇害死貓,還是少管為妙。
長安坐在桌邊,邊喝茶邊想着白天的事。
之前,這紅衣少女一直站在花和尚身後,她本以為他倆是一夥的,現在花和尚還沒回來,她卻獨自行動……又或者說,他們早就密謀好,兩人相互配合,花和尚拖住雍王,她私下去處理一些事?
越想越有可能。
月黑風高殺人夜。
總覺得今晚將有大事發生。不出所料,半柱香後,對面廂房也有動靜傳來,透過門縫,長安見封慕白背着他那把破刀出去了。
看來就是今晚了。
長安不再猶豫,撿起門邊一把破傘,跟了上去。
封慕白趴在一處隱蔽的房頂上,綿綿的秋雨淅淅瀝瀝,很快就把衣袍淋了個濕透。自從坐上錦衣衛鎮撫使的位置,他已經很多年沒這樣躲在暗處,監視過別人了。
這件事頗為棘手。
他並不想和雍王打交道,卻為了玉佛不得不為之,他奔波千里,為的就是這一張藏寶圖,回去若是交不了差,保不保得住官位不說,只怕要被上頭揭了皮。
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樣的生活?
能挺直腰杆,活的抬頭挺胸,不必再仰人鼻息,苟且偷生。
他握緊了手中長刀。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響動,封慕白一轉頭,就看到長安帶着草帽披着蓑衣,趴在了他旁邊,伸長了脖子張望着。
封慕白簡直想暈倒。
這女人是瘟神嗎,怎麼哪哪兒都有她?
「她在幹什麼?」
長安指指下面,對面房屋的廊下,紅衣少女煢煢孑立。
封慕白根本不想理她。
以為封慕白沒聽到,長安又問了一遍:「她在幹什麼?」
封慕白看了她一眼,冷冷撇過臉。
靠,了不起啊,不理她拉倒!
誰稀罕?
長安憋了滿肚子火,像只氣鼓鼓的青蛙,趴在瓦礫上向下張望。
那紅衣少女斜倚在廊下雕欄上,她的衣衫也淋濕了,卻半點不見狼狽,反而更顯濃麗嫵媚,獨具風情。
多情最是着紅裝,一點嫵媚一點殤。
她似乎等的不耐煩了,取下纏在手臂上的九節鞭,一下下抽打着地面的雨水。
她在等誰?
長安看的出神,封慕白冷不丁道:「來了。」
怪了,他居然主動和她搭話。
長安摸摸自己臉上的胎記,她有點懷疑,封慕白是不是眼睛瞎了?
她奇怪地瞥了封慕白一眼,才朝遠方看去。
長廊深處出現一個白色的影子,撐了把傘,娉娉裊裊像這邊走來。那身影細而長,遠遠看去十分怪異,竟比常人高出一大截。
「那是什麼?」長安心裏毛毛的。
封慕白卻若有所思道:「果然是她。」
什麼意思?
白影漸漸走近,長安這才看清楚,那不是一個人。
那是兩個交疊的人影。雍王妃騎在一個人肩頭,撐着精巧的骨傘,裊娜而至,而她身下騎着的坐騎,正是已經瘋癲的燕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