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花和尚要在王府後花園設壇做法,沐浴焚香後,便提前去準備設壇所需的法器。其餘人則被領到西側的客房歇息。
紅衣少女獨自回了客房,此時只剩下長安和封慕白兩人。
長安問:「你也發現那墨菊有古怪?」
封慕白不答反問:「你來這裏做什麼?」滿口嫌棄的語氣。
長安真是被他氣樂了。
「怎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封慕白冷笑道:「不自量力,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語畢快速越過她,走進東邊一間廂房,砰的合上門。
長安氣了個仰倒。
神經病啊這人!
「嗷嗚……」
一道雪白的影子從屋內竄出,閃電般地飛撲而來,把她撲倒在地,兩隻前爪搭在她肩膀上,對着她就是一陣猛舔,搖頭擺尾,喉嚨里發出歡快的嗚嗚聲。
「雪球!」
長安被糊了滿臉口水,心裏卻是高興,捧着雪球的腦袋,在它濕漉漉的鼻尖上吧唧親了一口。
「嗷嗚……」
雪球激動的不行,雙眼烏溜溜的看着她,開心的尾巴都要搖掉了。
月余不見,雪球又長大了一圈,已初步有了成年雄狼的氣勢。
雪白的絨毛,健碩的身軀,毛茸茸的大尾巴,尖尖的耳朵,豎起來威風凜凜,不可侵犯。
長安心裏忽然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驕傲。
「長安姐姐!」
敦實的小胖子從屋裏蹬蹬蹬跑出來,學着雪球,也是一個飛撲,想投進長安懷裏。卻被一隻手壓住了腦門推開,兩條胖腿拼命蹬着,愣是前進不了一步。
肥貓頓時委屈地撅嘴。
憑什麼雪球能撲,他就不行?
「好了,別鬧了,進屋吧。」
長安摸摸肥貓的頭,領着雪球進了屋,兩人圍着圓桌坐下。
雍王府富庶,連給客人準備的廂房也十分精緻,整套雞翅木的桌椅,如意紋織金錦緞的桌布,上面擺着各式精巧的點心。
這段日子,肥貓顯然過得相當滋潤。
肥貓拿了一塊點心,邊嚼邊問:「長安姐姐,前些日子你去哪兒了,害的我和雪球都擔心死了!還有封大哥,他也很擔心你,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
都說沒表現出來了,那他是哪隻眼睛看見封慕白擔心她了?
長安不想讓他擔心,模糊道:「沒什麼,我迷路了。」
肥貓哦了一聲,又問:「那你是怎麼來的雍王府?」
「我來為燕夫人治病啊!」
肥貓啊的張大了嘴巴,像是受到了驚嚇,愣了一下後,忽然骨碌一下跳下凳子,跑去關了門窗,才回到桌邊,小聲道:「長安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哦?」
長安裝作感興趣的樣子,附耳過去聽。
肥貓道:「你不要給燕夫人治病了,她根本沒病。我告訴你,燕夫人是妖怪!」
第066章
妖怪?
長安皺眉,看來這事沒這麼簡單。
肥貓見她不語,以為她不相信,急忙道:「我沒騙你!燕夫人真的是妖怪,她每天都要咬死一個人,就這樣揪住人脖子……」他比劃着咬人喉管的動作,「一口咬斷人喉嚨,再把人的血吸乾,可嚇人啦!我聽說,原先她院子裏伺候的奴婢,全都被她咬死了……」
所以,燕夫人的院子裏才會連一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嗎?
長安擰眉道:「你別怕,這些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見她還是不信,肥貓急的直跺腳!
「是真的,我親眼見到過!」
回想起那天的經歷,肥貓依舊心有餘悸,胖胖的胳膊上浮起密密的雞皮疙瘩。
近來天氣沉悶,他胃口不好,晚膳吃的少,到半夜就熬不住,肚子餓的咕咕叫。即使是王府,膳房也不可能一直候着,此刻灶上已經熄了火,他就琢磨着溜進膳房,瞧瞧屜籠里還有沒有剩餘的點心。
他在廚房找到兩個生煎包,幾塊紅豆餅和豌豆黃,就着一壺涼透的鐵觀音,狼吞虎咽。吃飽喝足後,用帕子把剩餘的點心裹了,揣在兜里,才掩上柴門悄悄離開。
夜已深,整個王府靜悄悄的,只有巡邏的侍衛偶爾經過。
「啊!」
前面忽然傳來悽厲的慘叫,之前巡邏過去的侍衛不知見了什麼,驚慌失措地往回跑。
「侍衛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喂,喂!」
侍衛都跟見了鬼一樣,撒丫子狂奔,根本沒人理他。
理智上知道自己該跟着跑。
好奇心卻驅使他一探究竟。
深秋的夜已漸寒涼,肥貓裹着厚厚的袍子,竟感到一陣涼意。四周空無一人,只余廊上掛着的大紅燈籠燭火幽幽。
不遠處的草地上躺着一個侍衛,身上趴着個妖嬈的女子。兩人不知在幹什麼,女子臉埋在那侍衛頸窩,肩膀一顫一顫的。
「燕夫人?」
肥貓認出她是雍王重病的愛妾。
聽到聲音,燕夫人從侍衛頸窩抬起臉,茫然看向肥貓。
一股寒氣從腳底心直竄天靈蓋。
肥貓這才看清,那侍衛喉嚨上破了血淋淋一個大洞,血汩汩往外涌着,人卻還沒死透,兩腳一蹬一蹬地抽搐着。而伏在他身上的燕夫人,滿嘴鮮紅,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笑聲,濃稠的血沿着下巴滴在草地上。
「你……」
他像是被一隻手掐住了喉嚨,發不出聲來。
揣在兜里的豌豆黃摔在地上,骨碌碌滾了一地。
燕夫人嗬嗬笑着從侍衛身上爬起來,目光興奮,一步步走向他。
她要咬死他!
像要死那個侍衛一樣,一口咬斷他的喉管,吸他的血!
快跑!
雙腿卻像是灌了鉛,移不開一步。
「蠢貨,呆着做什麼,還不快跑!」
耳邊忽然響起封慕白的聲音,肥貓仿佛被人從夢中喚醒,大叫一聲「妖怪啊」,拔腿就跑。他發誓自己從沒跑的這麼快過,奇怪的是燕夫人比他更快,她的步伐很詭異,快如鬼魅,轉瞬之間,就到了他面前。
兩手掐住他的肩膀,纖纖玉指竟如鐵爪一般,力大無窮,他使出吃奶的勁,都掙不開半分。
燕夫人發出興奮的嗬嗬聲,張開血盆大口……
本以為必死無疑。
「幸好封大哥救了我一命,一掌拍飛了燕夫人,不然的話,你就見不到我了!」
肥貓拍拍胸口,似乎仍心有餘悸。
長安卻擰起眉頭。
這燕夫人的情形也太奇怪了!
簡直像是被什麼控制了。
控制?
對,控制!
她想起來了,燕夫人得的不是病,是蠱!
長安曾在白慎之的醫術上看到過,在南疆有一種邪門的異術,稱為蠱。南疆向來以女子為尊,最初,蠱是苗女煉製出來,下在情郎身上,以防情郎變心的工具。千百年來,蠱術漸漸發揚壯大,功效也更加繁多。
在蠱毒發作前,被下蠱之人毫無異狀,身體也與常人無異,不管再高明的大夫都看不出來。但蠱卻陰毒至極,一旦發作,輕則痛不欲生,須臾要人性命,重則能奪人神志,把人變成能隨意驅使的木偶人。
燕夫人的症狀,正是如此。
南疆距離雍州相隔萬里,到底是什麼人給燕夫人下的蠱?
長安想起菱花窗下那幾盆枯萎的墨菊,如細絲般蠕動的銀線蟲,頓時一個激靈。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