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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一場愛戀,笨拙也竭盡全力,感動了自己卻感動不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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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是沒有下雨,真殘酷。
吉布提、埃塞俄比亞、肯尼亞、索馬里和烏干達都在焦灼。尤其是索馬里,那裏已經幾年沒有下雨了,索馬里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土地變成焦土,牲畜一隻只的死掉,糧食一點點吃完,連鳥兒都不再在天空飛翔了。
飢餓的災民湧向肯尼亞的達達阿布難民營,那裏是世界最大的難民營,最多能容納9萬人,可現在卻有四十萬難民被收容在那裏,還有新的難民正艱難地走過乾旱的土地,冒着隨時被餓死、渴死的危險向那裏遷徙着。
大規模的瘟疫隨時都有可能在難民營里爆發,作為為數不多的疾控專業人士,袁飛和木如願被派往災區,避免更大的災難發生。
非洲是一片蠻荒而美麗的大地,很多年前如願讀海明威的《非洲青山》時就對這片大地很着迷,這裏野性、狂熱,草原上有獅子的捻吼,有奔跑的斑馬和成群結隊的大象。可是如今極目之處都是死亡。
死神的烈火將草原變成了焦土,沿路都是無人埋葬的屍體。
在一顆樹下,如願看到好幾個小孩子的屍體,他們並排躺在那裏,枯瘦得仿佛曬乾的猴子。
「為什麼這裏的人還會相信世上有天堂?」袁飛心情沉重地說:「我沒有想過,有生之年會看到這麼恐怖的景象,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有一位黑人母親跪在地上,面朝着炙熱的太陽,悲戚地祈禱着,她的手裏抱着的是一個已經死去的孩子。
如願眼眶紅紅的,心裏難免覺得悲憫。
「因為既然這世上有地獄,就一定也有天堂。」如願說。
見過最陰暗、最恐怖,才更堅信這世上有最光明、最善良。
如願一直這麼堅定地相信着,即便死亡侵襲着世界,她也相信總有出路,前方就能看到光。
車隊忽然停了下來,前面有車子求助,也是中國人。如願他們走下車準備幫忙,拋錨的車子旁邊站着一男一女,兩個人看起來都很斯文的樣子,皮膚被曬得有些發紅,可身上的衣服依舊穿得一絲不苟,一顆多餘的扣子都沒有解開。他們身後跟着一個黑人,穿着當地的服裝,似乎是個翻譯。
還有一個穿白襯衣的男人背對着眾人正在修車,他的袖子挽得高高的,背後汗濕了,衣服貼在身上顯出肌肉的線條來。
如願仿佛在空氣里聞到了男性荷爾蒙的味道,她的心臟突突地跳動着,怎麼又是他?
和如願他們一起上路的是無國界醫生組織的人,又是在異國遇上了中國人,大家都非常熱心。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帶着眼鏡一副學者模樣的人說:「我叫徐山,是中國派來烏干達的水文專家。這一回是去勘察西南部的水文環境和地下水儲備情況的。我們儀器的車隊先我們出發,我們晚半天,沒想到半路我們的車子壞了……這個是我的未婚妻,葛平秋。」
如願沒有太注意那對專家夫妻,雖然心裏百般不情願,可她的注意力就是忍不住放在了那個修車子的人身上。
顧向陽轉過身來,滿頭大汗,無奈地說:「要換發動機,修不好了。」
「我們準備去肯尼亞的難民營,可以順路先送你們一程。」隊長提議道。
「那太謝謝了!」徐山道。
大家分配怎麼坐車的時候,顧向陽看到了如願,他也很驚訝,很自然地對如願點點頭打招呼,剛想說話,如願卻慌忙移開目光,裝作不認識他。
很幸運,顧向陽沒有被分配到如願這一輛車,那一對專家坐在了這輛車上。
袁飛跟這對專家夫妻閒聊。
「徐先生,你是水文專家,能解釋一下我的疑問嗎?烏干達不是是非洲明珠嗎,氣候也好,還有維多利亞湖,大小湖泊也都不少,怎麼也會有旱災?」
「水資源分佈不均嘛,而且沒有水利項目,除了維多利亞湖和首都坎帕拉之間,絕大多數地區都沒有什麼水運,幾乎沒有開發什麼公共水利工程,而且污染非常嚴重。西南部本身就貧困,發生旱災並不稀奇。我們這一回就是來協助烏干達建設水利工程的,希望以後這樣的悲劇不要再發生。」
袁飛很是佩服這些專家,感嘆道:「你們都是國士啊!」
「哪裏。」徐山笑了起來,又問起袁飛和如願的情況來:「你們來烏干達是做什麼的?」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袁飛,是疾控醫生,前段時間爆發了伊波拉,我被派來非洲支援。我也不過來非洲幾個月而已,我師妹可是在非洲呆了三年的。」
「你也是來援助伊波拉的嗎?」徐山問。
「我是做愛滋病防治的。」如願簡短地回答。
徐山點點頭,感嘆道:「你們都是些無私的人啊。」
如願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向來不擅長這種寒暄。
「怎麼稱呼?」徐山又問如願。
「木如願。」
此時一直在後座沒有說話的女士開口了。
「你是木如願?」她驚訝地問。
如願也是一愣,回過頭去看向說話的人。
這個女人很瘦,胳膊細細的,留着一頭幹練的短髮,五官很精緻,可搭配在一起卻顯得很冷靜,給人一種性冷淡的氣質,不,應該說是一種專業人士的氣質,難怪會嫁給專家。
「我們認識嗎?」如願疑惑地問。
葛平秋臉上露出一絲紅暈來,問道:「你認識木如夜嗎?他也在烏干達。」
「認識!」如願驚喜地說:「他是我親哥哥!你認識我哥?」
「前段時間反抗軍□□,他救過我的命……」葛平秋有些害羞地說:「他跟我提過他有一個妹妹也在烏干達,沒想到竟然讓我遇上了。」
徐山忙道:「真是太巧了,你哥哥是我未婚妻的救命恩人,我們又得到了你們的幫助,實在是太有緣了。」
「我哥哥怎麼樣?他還好嗎?我好久沒有見過他了。」如願心裏牽掛着哥哥。
「他很好,我上次見他的時候他準備去一趟津巴布韋,大概還沒有回來吧。」
如願鬆一口氣,欣慰地說:「沒事兒就好,他都一個多月沒有跟我聯繫了。」
「你哥哥總是說起你。」葛平秋溫柔地笑起來道:「他很疼你這個妹妹呢。」
「那是!」袁飛也說:「我見過如願的哥哥兩次,對她這個妹妹真是沒話說。哪裏是當哥哥的,簡直就是當爹!」
「你們還有別的兄妹嗎?」徐山問。
「沒了,就我們兩個。」如願答。
「兩個孩子都來非洲,你們的父母捨得呀?」
如願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我們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
「啊,對不起啊……」
「沒事兒。」
車裏有些尷尬,袁飛又跟徐山聊起各自工作上的事情把話題岔開。
又開了兩個多小時,遇上專家的車隊回來接他們,大家便又停下車把他們放下來。
「等我們都回了坎帕拉一定要好好聚一聚。」徐山提議道:「我請你們救援隊的人吃飯,每一個都要來啊!」
如願不見顧向陽下車,心裏正納悶兒呢就有人敲她的車窗。回頭一看是顧向陽。
「我把專家送到目的地就去難民營找你。」
如願愣住,還來不及說話顧向陽就走了。她心裏納悶兒得很,為什麼要去難民營找她?
袁飛也有些驚訝,疑惑地問:「這個就是那天去醫院找你的那個人嗎?」
如願點點頭。
袁飛覺得這兩人似乎不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故作輕鬆地問:「剛才怎麼沒見你們說話,早知道你們認識,讓他坐我們的車就好了。」
「沒關係啊,也不是很熟。」
「那還專門去難民營找你?」
如願微微皺眉,似乎有些為難,只得說:「我也不知道……」
話一出口袁飛就知道自己過線了,他有什麼資格吃醋呢,又有什麼資格問這種問題呢?平白無故地惹得如願不高興。他心裏後悔,不再接話,沉默地開着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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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願沒有太注意袁飛的反常,也沒有因為他的話不高興。因為她有些恍惚,方才顧向陽敲他車門的情景,讓她忍不住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只是那時候是她在車窗外敲沈雲峰的車窗……
沈雲峰的副駕駛座上坐着一個性感美艷的女郎,女郎眼神嘲諷地看着如願,像是一個勝利者。
「我要跟我的朋友去吃飯,今天沒有空。」沈雲峰冷淡地說。
沈雲峰說那是他的普通朋友如願就願意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他呢?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這世上太多幻想迷惑我們,每個人都主觀地看待每一件事情,所以如願不相信別人說的,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只相信沈雲峰。
即便那個女孩子的眼神刺痛了她,她也不生氣,是她太脆弱、太不自信才會這樣難過,只要努力去相信沈雲峰就好了,相信他說的,一生只愛她一個人,這樣就夠了。
「那我明天再來找你吧!」如願把做好的點心遞給沈雲峰道:「你上次說想吃的。」
沈雲峰接過盒子沒有說話,一旁的女孩子忙搶過去,嗲嗲地說:「什麼好吃的呀,我也要吃。」
她打開就拿了一個出來塞進嘴裏,讚揚道:「哇,真的挺好吃的。」
那是如願做了好幾個小時的,手還因為這個燙傷了,只想沈雲峰能夠喜歡,卻被別人先吃了。
如願差點就崩不住臉上的笑容了,她想了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安撫自己,卻還是沒有忍住露出了難過的神情。
沈雲峰欲言又止,輕嘆一口氣,最後只是冷淡地說:「我趕時間,走了。」
他開着車子帶着那個性感的女郎絕塵而去,如願站在馬路邊抑制不住地掉眼淚,路邊的人紛紛對她側目,她也知道這樣很丟人,可是真的再也忍耐不了了。
為什麼對她最好,對她最壞的都是沈雲峰。讓她那麼快樂,又要讓她受盡委屈……
二十二歲的如願第一次懂得,原來真的像歌里唱得那樣,有愛就有痛。
可她知道,沒有人回來安慰她,就算她努力地想去相信沈雲峰的誓言,可是她無法無視他漸漸遠離的事實。
他再也不會在意她的笑容,也不會在意她的眼淚。他不再着急地趕來見她,他總是越來越早的離開。她看他的背影比他的面龐多,他不再解釋自己的去向,他正在一點一點地離開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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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願?」
如願猛地回過神來,袁飛遞給她一張紙,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
「怎麼了?」袁飛把車窗搖起來,嘆息道:「別看外面那些人了,看了心裏難受。」
如願點點頭,沒有解釋,擦乾淨眼淚道:「換我開吧,你開了好幾個小時了,休息一會兒。」
「沒關係,你睡一會讓吧,一會兒再跟你換。」
如願從善如流的閉上了眼,算了,過去的事都不想了,為什麼要拿回憶來折磨自己呢?
每個人的人生里都有一場愛戀,笨拙也竭盡全力,感動了自己卻感動不了別人。
沈雲峰已經是過去了,那是她的回憶,不是她的未來。他沒有不放過她,不放過她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走了這麼遠的路,背井離鄉,來到這荒涼炙熱的大陸,不就是想重新開始一次嗎?
她不會再被那個人動搖了。
如願只是有些迷茫而已,因為這個顧向陽實在跟沈雲峰長得太像了,就連聲音都一樣,唯一能說服如願他們不是一個人的,就是顧向陽胸口沒有痣。
還有就是他們的做派似乎也不大一樣,沈雲峰要再痞氣一點,對待女孩子再浪蕩輕浮一點,而顧向陽給人感覺很穩重可靠,有一種很正派的氣質。
難不成他們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麼?
如願覺得腦袋疼,就算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也沒必要都讓她遇上吧?
真是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