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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飛行速度極快,又擅長查探,所以方君夜碰見青玄之後便想借她力量尋找風衷。
青玄先前雖然對風衷動了手,卻也不過是想讓她吃些苦頭,沒想過要她的命。在她看來,種神禍害三界,但也至關重要。一個罪仙滿身殺意地要找她,萬一種神沒了,且不管那些男神仙們如何,人間就再也沒希望復原了,稍微知道點輕重的都不會答應此事。
方君夜已然魔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當場便動了手,若是風衷不出現,青玄便要忍不住召喚青離來幫忙了。
風衷蹙着眉,瞥了一眼曦光,他的臉色也不大好。
「沒有其他辦法了?」曦光已經全神戒備,卻沒有出手的打算。
「如果有辦法,我又豈會受這般折磨?」方君夜的雙眼都快露出紅光來:「我雖天生慧根,修煉登仙后卻從未有過一日鬆懈,拜在你父親座下又修習千年才成為天界第一上仙,只因為誤殺一人就落得這樣的詛咒,他不得生,我便要化魔而死,早知如此你還不如當初不救我。」
曦光道:「我救你是希望你有時間化解這詛咒,沒想讓你再殺人。」
方君夜沒再說話,即使用眼睛看也能發現他身上戾氣越來越重,就連手中的劍都纏滿了煞氣。
曦光忽然對青玄道:「你好生守着種神,我去對付他。」
青玄下意識道:「你憑什麼命令我?」
「憑我是東君行不行?」
青玄愣住,這才想起以往在蓬萊聽其他仙子議論起過東君的名號,的確說的是一身黑衣,姿容俊逸。
趁着方君夜還沒動手,她站去風衷身後低聲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風衷撇撇嘴:「我也想跑,靈力又沒了。」
「……」青玄早已看出她虛弱之態,料想靈力沒了是因為剛才給自己治傷的緣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曦光聽見,悄悄伸手過來握住風衷的手,渡了些真氣給她,眼睛卻一直緊盯着對面的方君夜。
天將大亮之前也是夜至最深之時,月已隱去,伸手不見五指,逢魔之時到了,方君夜借着黑暗倏然襲了過來,一劍揮在曦光所結的屏障上,亮光大盛,映出他臉上清晰的妖印。
曦光手中幻化出長鞭,纏着他甩了出去,緊跟而至擋住他招式,儘可能讓他遠離風衷。
魔化後的方君夜已是將死之態,迴光返照,無論招數還是神力都比平常更勝數倍,邪氣又融在了仙氣里,詭譎變化,琢磨不透。與曦光對招幾百回合後,竟能閃到風衷跟前,舉劍劈開了那道屏障。
青玄往後拉了一把風衷,急急道:「快用你的窮奇啊,你當我餵它的九黎草是假藥不成!」
風衷本覺得用窮奇對付方君夜太過危險,聽她這麼說倒像是有把握一樣,便掐了掐手指。
窮奇躍了起來,陡然間身形變化成了成年之態,一團火般撲向了方君夜,吼聲震天。
風衷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先前它吞下了巨靈鬼,又用九黎草融合了其巨大化的能力,如今竟有此等造化了。
大約是窮奇的吼聲太響了,竟將塗山族人也吸引了過來,遠處已傳來塗山奉的聲音:「在那邊,去看看!」
曦光暗覺不妙,倘若叫塗山氏族發現方君夜要對付風衷,那他絕對是一點活路也沒有了。
方君夜受窮奇和曦光兩面夾攻,且戰且退,尋到適宜位置,捲袖御劍,周遭紅光凝成劍氣,直朝風衷而去。
曦光一鞭甩去捲走了幾道劍氣,剩下的都被窮奇和青玄解決了。
可這不過是幌子,方君夜只是用這些劍氣拖住他們罷了,只這一瞬間,他便閃去了風衷跟前,攜起她朝遠處掠去。
直到完全出了青丘地界他才停了下來,沒了青丘的仙氣,他的魔性更添一層,放開風衷時已經毫不清醒,沒了自我意識,手一抬,劍尖緊挨着她的頸邊。
四周黑暗,看不出身在何處,只能看清離得最近的方君夜。風衷巋然不動,一臉沉靜地用龍桑杖抵住他胸口。
龍桑杖的生氣似乎讓他清醒了一些,他聲音嘶啞地開了口:「我也不想殺你,奈何沒有辦法,倘若你能早些醒來,也許一切都會不同,你已失職,救不了人間,但至少還可以救我。」
風衷只覺頸邊劍鋒壓近了一分,卻沒了下文,抬眼一掃,方君夜手臂僵着沒動,那胳膊上纏着黑亮的長鞭,順着鞭子望過去,曦光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站在他後方。
方君夜頭也不回地道:「曦光,我記得你以往總是嫌棄麻煩,並不喜歡過問別人的事,為何你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護着她?就因為她是種神?」
曦光笑了一聲:「沒辦法,養成習慣了,麻煩我也認了。」
方君夜面無表情:「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神力忽高忽低,既然眼下能殺我便動手吧,趁我未完全墮入魔道,還能死的體面些,否則我絕對克制不了自己。」
曦光的手緊了緊,沉下臉不答話。儘管方君夜渾身氣勢都與以往大不相同,卻算是他唯一的一個朋友了,親手手刃朋友這種事,誰都做不到乾淨利落。
他的視線又移去看風衷,她居然神色如常,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仿佛怡然養神一般,也不知是不是有了什麼計劃。
後方一聲狂嘶,窮奇忽然撲了過來,一下撞開了方君夜,他手中的劍在風衷頸邊拖出了一道數寸長的血跡來。曦光渾身一僵,忘了收回鞭子,也被這一撞牽連着趔趄了兩步。
等他回神再看,卻見風衷頸邊的血迅速自愈,那道傷口頃刻便消失無痕,這才鬆了口氣。
成年後的窮奇力氣巨大,一掌便將方君夜揮開數丈遠。方君夜又被心魔佔據了意識,揮去數十道劍氣,夾帶邪火,直撲窮奇。
風衷忽然睜開了雙眼,大步跑了過去,將龍桑杖在面前一豎,風卷過去,瞬間化解了那些劍氣。地面隨之裂開,藤蔓滋長,夜色里看來仿佛是遊動的蛇影,直撲往前,纏住了方君夜的雙腳,猶不停歇,繼續往上,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纏了起來。
曦光追過來,有些意外:「你準備做什麼?」
「封印他!」風衷喘着氣道:「你給我的真氣我留着沒用,便是為了使出這術法。既然他時間不多了,不如將他封印起來拖延時間,也許還可以保他一命。」
曦光看她氣力不濟,連忙覆手在她背後,神力源源不斷地送入她體內。他的元神與她血脈既然相融,自然可以互輔互助。
風衷借他之力催動龍桑杖,但她畢竟太過虛弱,方君夜心魔旺盛,如同瀕死之際最後掙扎,拼盡全力居然掙斷了藤蔓,直朝她襲來。
風衷忍耐着沒有動彈,快速念動口訣,奈何方君夜還是毫無阻擋地到了跟前。
曦光正要上前阻擋,忽然閃過來一道黑影,高大若小山一般擋在了風衷身前,一揚手狂風大作,將方君夜卷了出去,重重撞到大樹上。
這對於入魔的方君夜而言只是皮肉傷罷了,他瞬間便又站了起來。
黑影緊跟而上,一掌拍向他天靈蓋。方君夜抬劍格擋,那隻巨大而又虛無的手掌把他連劍一起壓了下去,直到他單膝跪地。
風衷認出是那遊魂又來了,連忙趁機催動術法,曦光在背後重新為她續力,藤蔓再度生長,速度比之前更快,緊緊纏住了方君夜,但也纏住了壓制他的遊魂。
「讓開,不然你也會被封印的!」
遊魂沒有動腳,朝着她轉過了頭來。
倏然幾道微芒亮起,錯落布在遊魂腳下,形成個古怪的圖騰,塗山九齡施在她身上的陣法起了效。風衷借着這微薄的光亮終於看清楚了遊魂的本來面貌,頓時一愣。
「小黑?」她喚了一聲,透過魂魄看到了他回應的笑臉,跟當初一樣憨憨的,耿直的,毫無城府。
封印術還在沒停下,藤蔓已經將他和方君夜勒在一起。
「快走小黑,再不走來不及了!」
遊魂里那張熟悉的臉張了張嘴,順着口型,風衷讀懂了他的話:「不能走,他會殺了你的。」
封印術已經到了末尾,施術者自己也無法停下,風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藤蔓包裹起來,直到他的臉快被掩蓋之際,一絲魂魄被擠了出來,直飛到她眼前,徘徊不去。
曦光伸手將之一攬,凝為實體,薄薄的一小塊,晶瑩剔透如同琥珀,可見魂魄氣息純淨。不過看起來已經十分淡薄了,恐怕是長久在人間漂泊的緣故,這樣淡薄的遊魂對風衷身上的生氣肯定十分忌憚,他竟然為了救她還屢次三番的接近。
曦光托起風衷的手,將這琥珀納入她手心,她還在發着愣,直直地看着前方已經被藤蔓包裹擠壓成一拳大小的圓球。
天邊泛出了青白,青玄從旁邊的大樹後快步走了出來,她方才找過來時剛好那遊魂出現,心生畏懼便沒有現身,此時看到那個封印的圓球只覺萬分詫異,再看風衷的眼神也變了:「那遊魂好生厲害,我與之交過手,你居然認識他?」
風衷的眼珠動了一下:「他是當初女媧大神為我親手挑選的傀儡,也是我第一個傀儡。」
「……」青玄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連曦光也怔住了。
「怎麼會死呢?」風衷皺緊眉頭,手指捻着那塊琥珀,回不過神來:「他可是半神一族啊,應當會沉睡的,怎麼會死呢?怎麼會……」
曦光伸手按住她肩頭,以神力穩住了她剛剛靠內丹凝聚而起的元神,風衷終於平靜下來:「若能知道當初發生過什麼就好了。」
曦光想了想:「聽說有種東西可以讓人憑藉魂魄探知生前往事。」
青玄道:「你說的是引夢蠱嗎?」
「嗯?你知道?」
青玄從袖中取出一隻錦袋來:「我在蓬萊修習的便是此道,身上最不缺的便是稀奇古怪的靈藥奇蠱。」
她看着風衷,風衷也看着她。
「好吧,看在東君的面子上,就給你用一個吧。」她總算找到了個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