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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山九齡給內丹給的十分乾脆,風衷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塗山奉就將內丹送到了她面前。
風衷以前從沒想過主動去找那些故人,她生來便受盡敬仰,自然不願意故交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一直希望自己重歸神壇後再出現在他們面前,可這次不得不說多虧了故人相助。
內丹服下去之後需要靜坐融合,她盤着腿在床榻上靜心打坐,四下寂靜,就連窮奇都趴在旁邊沒敢打擾,卻忽然聽到了一聲開門的吱呀聲。
風衷睜開眼,就見一隻小狐狸從門外鑽了進來,輕輕走到床榻下趴着,甩着九條狐尾看着她,神情居然有些陶醉。
門又響了一聲,又鑽進來一隻小狐狸,和前一隻一樣,一聲不吭地圍在她身邊。
接着是第三隻,第四隻……
不過片刻,一隻一隻雪白白毛絨絨的小狐狸,從床榻邊的地上一直到屋門的門檻邊都快擠滿了,或臥或坐或各自戲耍,就這麼圍繞着她待在屋子裏,連屋門都關不上。
風衷哭笑不得,窮奇倒是很高興,它自己的尾巴太短,就喜歡九尾狐這種毛絨絨的長尾巴,居然跳過去跟小狐狸們玩起來了。
日頭西斜時,塗山奉端着食物送了進來,眼前場景壯觀,他居然很淡定,一腳深一腳淺地耐心尋着地上的空隙走了過來,將一隻烤好的野味和一盤鮮果放在床榻邊沿,朝風衷抬手做了個請。
風衷指了一下地上的狐狸們,以為他會稍作安排,哪知他像是沒看到一樣,就這麼告辭走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塗山九齡就來了,身後跟着塗山秀秀。祖孫倆照樣跟塗山奉一樣無視了滿屋子的小狐狸們,撿着腳步到了風衷跟前,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了下來,笑得能甜死個人。
「種子,我們好久沒見了,今晚睡一塊兒說說話吧。」塗山九齡原先還將自己的頭髮變作了黑髮,此時又還原成了銀髮,五官艷麗中便添了幾分仙氣。
風衷看看被她緊緊抱着的左臂,又看看被塗山秀秀緊緊抱着的右臂,再看看滿地的小狐狸,無奈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塗山氏這般熱情呢?」
「你以前也不是凡人啊。」塗山九齡笑着打趣,忽而湊近她嗅了嗅,蹙起眉來:「奇怪,你明明與東君待在一處,身上怎麼會有魂魄的氣息?」
風衷一愣,這兩日虛弱,靈力也是斷斷續續,她根本毫無所覺:「有麼?」
塗山九齡一臉認真:「我還會騙你不成,你不是說郁途又與你作對了?會不會是他派了手下來追蹤你啊?」
風衷瞬間就想起了那個高大的遊魂,搖頭道:「應該不是,有曦光在,陰間之物接近不了我,恐怕是近來那莫名其妙總跟着我的遊魂,我也一直在疑惑緣由。」
「如此看來此魂魄肯定氣息純淨,毫無惡意,這可就怪了。」
風衷點頭。
塗山秀秀着急道:「沒惡意也不行啊!奶奶您快想想法子,好好一個大活人被魂魄纏着可怎麼行吶!」
塗山九齡嫌她聒噪,揚手拍了她一下,對風衷道:「我給你施個陣法在身上吧,可以暫時遮掩東君和你身上的生氣,倘若那魂魄再現身,你便能看清他生前面貌,也許會找出緣由。」
風衷點了點頭,塗山九齡在她身上迅速地施了法,手一收回,臉上的嚴肅便瞬間褪去了,恨不得整個人都扒在她身上才好。
「哎喲種子你不知道,我太喜歡你這渾身的生氣了,恨不得天天跟你拴在一塊兒才好。」
「也拴我!也拴我!」塗山秀秀扒着風衷的另半邊身子,祖孫二人仿佛是懸在她身上的掛飾。
風衷揉了揉腹中緩慢融合的內丹:「說實話,這是自我醒來以後,頭一回覺得做人比作神強。」
窮奇「嗤」了一聲,一頭扎在一堆毛絨絨里,這也是它頭一回覺得做傀儡比做妖獸強。
晚上曦光披着朦朧的月色走到屋門口時,就見塗山奉抱臂倚在牆邊,屋內燈火通明,滿地的小狐狸,整整齊齊排排坐着,仰着頭望着床榻。
塗山九齡正倚着風衷在榻上侃侃而談:「我跟你們說啊,當初種神那可真是人人敬仰啊,天界眾神也要禮讓三分,她可是繼承了女媧大神精血的遺脈呀……」
塗山秀秀聽得兩眼放光,小狐狸們吱吱亂叫,但那位遺脈現在卻眼皮耷拉着無精打采,眼看着隨時都會一頭栽倒睡過去。
曦光施施然走進門去,立在窗邊,從懷裏取出一支精緻的短笛來,橫在唇邊對着月亮吹響了音調。
滿屋的目光都被他吹的曲調給吸引了過來,塗山九齡連忙道:「東君快別吹了,都這麼晚了,你吹引龍訣做什麼?」
曦光移開短笛轉過頭來:「我看諸位興致勃勃,仿佛此時不是深夜,打算提早叫我家龍大龍二送太陽上扶桑樹頂啊。」
塗山九齡臉上一紅,她也看出風衷困了,可這麼久沒人氣滋養,太過興奮了嘛。眼下見他軟綿綿地來了這麼一出,也不好接着打擾了,她乾咳一聲站起來,朝小狐狸們擺擺手:「好了小崽子們,快回去吧,該睡了。」
小狐狸們都很聽話,雖意猶未盡,還是爬起來挨個出了門,門外的塗山奉這才動了腳,領着這群雪白的小毛球們回去安置了。
窮奇居然還依依不捨地一直送到了門口,「噗嗤」哼了一聲,轉頭看到黑衣獵人瞪着自己才收斂了一些,跑迴風衷身邊去了。
塗山秀秀卻怎麼也不肯走,絲毫沒察覺到曦光方才是在下逐客令,還纏着風衷的胳膊不肯撒手,最後被塗山九齡一招拍回原形,直接提回去了。
風衷對屋裏的動靜一無所覺,雖然還維持着盤腿打坐的姿勢,卻早已閉起了雙眼。迷迷糊糊間,臉頰上忽然一冰,她猛地驚醒,就見曦光的黑衣近在咫尺,一手捏着什麼貼在她的臉上。
她伸手一摸,拿到眼前,原來是塊青玉,這才反應過來:「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能提升靈力的青玉?」
曦光點頭:「青丘山陽多玉果不其然,我跟秀秀說是要找給你的,她特地叫族人帶我去找到了這個。」
青玉顯然是剛打磨好的,風衷將它貼身放在懷裏,果然感覺舒適,笑着問他:「我要怎麼謝你才好?」
曦光左右看看,確定外面沒人,湊近道:「你提早離開這兒就算謝我了。」
「嗯?」風衷剛說了個字,人就被他扣在了懷裏,他另一手攜起窮奇,迅速朝窗外躍了出去,落在輕飄飄的雲頭上。
月色如水,飛出很遠,風衷低頭去看,發現塗山奉就在附近走動。
曦光語氣涼颼颼的:「看什麼,再不走的話,過幾日塗山九齡定會再提聯姻之事,八成就是跟這小子。」
風衷道:「她也是一片好心,希望我不要涉險,但我肯定是要走的。」
這話叫曦光心裏熨帖不少,他沒再做聲了。
在雲上迎着風一吹,風衷的困意也完全沒了,忽然朝下方的青丘山脈看了一眼道:「明日那群小狐狸會不會哭鼻子呢?」
「嗤……」懷裏的窮奇長嘆了一聲,想到那群毛絨絨的尾巴,再想想它們哭鼻子的場景,心都要碎了。
原本此番尋藥,曦光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可能一直往東直到雷澤都未必能尋到,沒想到會在青丘就解決了。她問風衷:「眼下你打算去何處?」
風衷其實最想去尋找人間頹敗的源頭,可又不知從何找起;最想借血封神,可還沒到時候,一時無話。
遠處忽然泛出一道紅光,風衷覺得古怪,扯了一下曦光的衣袖:「去那邊看看。」
曦光駕雲而去,下方是一片稀疏的樹林,在月色里拉出三三兩兩慘澹的斜影。那紅光原是四面八方而來的劍氣,圍成一圈直指中心,中心立着一個青衣女子,揮着劍抵擋無處不在的攻擊,衣擺上已經血跡斑斑,動作也越來越慢。
窮奇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嗤」了一聲躍下了雲頭,風衷也跟着落到了地面,手中龍桑杖一轉,在地上一豎,周遭濁氣一清,劍氣也淡了許多。
曦光走過來在她背後渡了些真氣,無奈道:「你剛服下內丹,還未穩固,怎麼又隨便動用靈力?」
風衷朝裏面努努嘴:「這是那小鳥啊。」
劍氣淡去,裏面的人揮劍抵擋也容易了許多,青衣女子很快就擊退了那些劍氣,轉過頭來,果然就是青玄。
此時她才發現出手相助的是風衷,滿臉驚訝:「你救我做什麼?」
風衷見她似是牴觸,蹙眉道:「你就當做報答好了。」
青玄喘了口氣,冷哼道:「我要的報答是你將種神繁育後嗣的秘密告訴我,最好是公諸於眾,讓三界受益,而非用作你贏得眾寵的手段!」
風衷有些疲倦,撐着龍桑杖好笑道:「我說的你怎麼不信呢,這本就是種神的能力,你讓我如何公諸於眾?那豈不是人人都能做種神了?」
青玄一怔,無言以對。青離的事和三界內鬥的事都叫她氣昏了頭,竟沒細想過這個道理。
風衷走過去,抬手覆在她肩頭。
青玄頓覺傷口舒緩了一些,似乎還止了血,愣了愣,忽然伸手推了她一下:「快走!」
風衷被推得後退一步:「你傷得這麼重,倒還有力氣鬧脾氣。」
「我說真的!」青玄握緊劍環顧四周:「你快走,有個快魔化了的罪仙正在找你!」
話音未落,後方樹木嘩的一聲響,紅光乍現,曦光立即揚手隔出道屏障,擋在兩個姑娘前方注視過去。
紅光里慢慢走出道人影來,月色下長發散亂,紅衣妖艷,背後背着畫卷,手中拖着長劍。
曦光身形一松:「君夜?你怎麼從混沌界裏出來了?」
「曦光,大限已至,我快撐不住了……」方君夜的目光落在風衷身上:「我就是來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