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1879 第十八章 引導
如果在21世紀，雖然也不是說醫生們說做手術就做手術，但是在大多數時候，基本上病人都是會服從他們的意見。無論外科醫生們是想要打開他們的腹腔也好，胸腔也好，哪怕腦袋也好，基本上都是往手術台上一躺，任他們折騰去了。
當然，前提是病人們對於外科醫師們有着足夠的信任。
所以當人們的經濟能力足以支撐起一定水平的醫療支出之後，只要確診了是需要做比較大的手術，農村的病人會往城市跑，小城市的病人會往大城市跑，而大城市的病人則會往北上廣跑，甚至連那些一線城市的病人們也會想方設法的往最好的幾家醫院跑，因為他們對那裏的醫師有着更高的信任。這就是現代醫學經過了上百年的高速發展之後，慢慢形成的權威性。
但是在19世紀末的柏林，約翰需要面臨的是另外一種情況。
在這個時代，現代醫學的進步才剛剛拉開序幕，而且由於歷史的原因，外科醫師屠夫一般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稍大一些的手術死亡率也是居高不下，人們對外科醫師的厭惡是理所當然的。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普通的外傷、必須截肢或者確診的腫瘤等情況之外，只有病情實在是嚴重到無法可施的時候，病人才可能會選擇外科醫師搏上一搏，死馬當活馬醫了。
腹腔手術更是絕對的禁忌之一。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這就好像後世去醫院看病，醫生做完檢查後綜合考慮疾病的進展、病人的身體情況以及治療預後等等因素之後，無奈的和病人說上一句：「要不你去別的醫院。或者看看中醫什麼的吧……」
19世紀的病人去見外科醫師，基本上也就是這種情況了。
「必須要調整策略！」
因此即使其他人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約翰依然沒有立刻上前給米勒先生做檢查，而是皺眉沉思了起來。
米勒先生是在沃爾夫岡教授的建議下來找的約翰，這其中夾雜着許多人為的因素。而他的情況還遠遠沒有到危重的程度，所以如果約翰等會兒做完檢查，大致判斷出他患的是急性闌尾炎，直接建議對方做手術的話，可想而知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回應……
「約翰，你在等什麼？」
托馬斯見約翰只是沉思而不動手。頓時覺得有些奇怪，上前湊到他身邊低聲的問道。
「唔，請各位稍等片刻！」
約翰的眉頭一挑，略帶歉意的笑着說道。
在諸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約翰打開自己書櫃的大門。從裏面拿出來厚厚的一摞文件放在了桌上。
看到這摞文件之後托馬斯心中大奇，連忙上前急聲道：「約翰，你不去給病人做檢查，怎麼突然把這些東西拿出來了？！」
這摞文件托馬斯很熟悉，正是他們關於右下腹疼痛的研究報告！
一旁耐心等待的伯格曼教授此時也不由得一愣，他當然看過約翰的這份報告，而且還曾經仔細的研究過，知道至少在理論上來說是非常有價值的。目前缺少的只是實踐的驗證而已。所以在經過認真考慮之後，伯格曼才同意了約翰的請求，並且親自出馬找沃爾夫岡教授協調病人的事情。但是……
約翰現在把它拿出來做什麼？！
「米勒先生！」
在其他人不解的時候，約翰卻走到了床邊對着病人微笑道：「在給您做檢查之前，有些事情我希望能夠和您提前說清楚！」
「什麼事情？」
雖然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不過此時米勒的好奇心卻也達到了頂點。在他看來，這位亨特拉爾先生實在是太過奇怪了，年紀雖然輕的過分。偏偏無論沃爾夫岡教授還是旁邊這位伯格曼教授似乎對他都極為的看重，但是看病的時候偏偏又囉里囉嗦。問個病情都要問上半個多小時……
「關於您所患疾病的診斷！」
約翰的扭過頭，一指桌上那一摞厚厚的資料輕聲的說道：「米勒先生。之前我曾經和您說過，關於右下腹疼痛這種症狀我們已經研究了很長時間了，積累了將近兩百個病例的經驗，可以說有着很深的認識！如果您和您夫人想要確認一下的話，可以先去看一下那摞厚厚的資料！」
在最近的兩三個月時間裏，約翰和托馬斯並沒有放鬆對相關病例的收集和整理，把總病例數量增加到了將近兩百個，而且又解剖了四具屍體，因此這會兒說話的底氣可是相當足的。
「這……」
這下子不僅是米勒先生本人，米勒夫人和托馬斯聽了約翰的話之後都愣住了。
大家全都一頭的霧水！
只有一旁的伯格曼教授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得，雙眼中先閃現過了一絲驚奇之色，隨即在短暫的思索之後，看向約翰的目光竟然漸漸開始讚賞了起來！
就當米勒先生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約翰卻接着溫聲道：「別誤會米勒先生，我之所以說剛才那些話，只是想讓您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接下來我給您做的檢查非常重要，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判斷出您的肚子疼可能是哪一種疾病導致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亨特拉爾先生！」
米勒夫人這會兒也走上前來，驚訝的問道：「您的意思是說，我先生的肚子疼並不是一種病，而是由其他病造成的？」
笑着點了點頭，約翰認真地說道：「是的夫人，可能沃爾夫岡教授並沒有和您解釋清楚，我們身體上的不適只是症狀，並不是疾病本身，也就是說您的肚子疼肯定是由某種疾病造成的！我們做檢查的目的。就是找到是什麼疾病導致了肚子疼……」
疾病和症狀本身就不是一個概念，就好像普通的感冒一樣，發燒流鼻涕什麼的只是症狀，真正的病因是細菌或者病毒感染。
聽完了約翰的解釋之後，米勒夫婦兩人頓時面面相覷。
後世很多人都不太明白這一點。別說現在的普通人們了。關於這些東西，沃爾夫岡教授還真的沒有和他們解釋過，事實上第一次給他們看病的另外一個年輕內科醫師也沒有解釋過，直到現在才從約翰口中聽到了這種對他們來說比較新奇的概念。
下意識的，米勒夫婦看向約翰的眼神就有了變化。
本來他們來外科就是因為沃爾夫岡教授的影響，見到約翰之後本能的有些不信任。一方面是因為他外科醫師的身份，另外則是因為他的年齡。但是現在的話，聽聽約翰耐心細緻的解釋，再看看那一摞厚厚的資料，一絲信任悄悄地在他們心中紮下根去了。
能寫出那麼一厚摞東西的。肯定是個有本事的人吧？
用力的咽了一口吐沫，米勒先生小心地問道：「亨特拉爾先生，按照您的意思來說，沃爾夫岡先生其實並沒有找到我肚子疼得原因？但是他給我開的yapian……很管用啊！」
「這……」
聽到米勒先生的問題之後，這次輪到約翰愣住了。
如果按照事實來說，其實吸食yapian在歐洲並沒有太大的市場，主要還是用在醫療領域。用後世人的觀點來看，約翰自然可以大肆的抨擊yapian這種該死的毒藥。但是一來和眼下主流的觀念不太相符，二來的話目前確實沒有什麼有效的鎮痛藥，kekayin之類的東西危害更大。三來如果直接說勢必會得罪沃爾夫岡教授，將來還怎麼指望別人給他介紹病人？
因此了解約翰觀點的托馬斯和伯格曼，此時眉頭也皺了起來。
不過僅僅猶豫了幾秒鐘之後，約翰就搖了搖頭坦然道：「米勒先生，事實上yapian最多只是能短時間緩解您的疼痛，也就是說。它最多只能是治療症狀，並不能治療疾病。而且就我本人而言。並不建議使用這種東西，它給人帶來的壞處很可能要超過短時間的好處……」
雖說現在約翰需要沃爾夫岡教授的支持。但是作為一名穿越者，如果連這個也怕的話那也太丟人了！而且以約翰在外科消毒和局部麻醉領域的貢獻而言，他已經給自己打好了堅實的基礎，得罪了對方之後可能會有一點阻礙，但是無非也就是多花些時間而已。
現在就畏懼不前的話，將來他對整個醫學界開戰的時候該怎麼辦？
不過約翰的話卻給米勒夫婦兩人造成了極大的困擾，米勒先生瞪着眼睛訝聲問道：「這怎麼可能？！現在很多醫師不都在用它嗎……」
「好了約翰，開始檢查吧。」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伯格曼教授終於忍不住開口插了進來。
為了給手術後的病人們鎮痛，夏洛特醫院外科使用yapian也很頻繁，因此聽了約翰的話之後伯格曼也是有些不悅。不過他也明白這些是個人觀點的爭論，沒有必要多想，乾脆就催促約翰馬上檢查了。
「好的。」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約翰無奈的點了點頭。
在沒有合適的替代品之前，他可能根本就無法改變這種現狀，說多了也是無益，還是把精力放在等會兒的身體檢查上面好了。
想到這裏，約翰也沒辦法去顧忌米勒先生的疑惑了，他稍稍考慮了一下之後沉聲說道：「米勒先生，米勒夫人，接下來我要說的一段話非常的重要，可能對您接下來的選擇起到關鍵性的作用，所以我希望您一定要認真的聽，而且要耐心的聽完……」(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