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運一個擔架就可以了!快放下一個!」裁判大聲解釋。
隊員們不禁愣住了,謝治平更是看向了劉妍,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劉妍也懵了:不一直都是兩個擔架的嗎?
裁判見中國隊員還在面面相覷,倒比他們還着急了。
他立刻又加重了語氣:「聽我的!只有一個!」
謝治平這才猛醒了過來:當然是聽裁判的了!至於劉妍是怎麼回事,待會兒再說!
他回頭對抬着第二個擔架的4名同學說:「把擔架放一邊去,你們先過!」
不用抬擔架的蒲英,也趕緊按照事先的安排,先鑽進了鐵絲網下。
那4名放下擔架的同學,緊跟在她後面匍匐前進。
最後是謝治平和陳遠航等4人,推着那個沉重的擔架,在鐵絲網下向前爬行。
因為剛才在兩個「傷員擔架」的製作上耽誤了功夫,中國隊大約比英國隊遲了20秒左右。
但是,裁判們卻意外地發現,他們推着擔架的爬行速度比英國隊快了不止一倍,所以和英國隊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原來另一邊已經先爬過去的蒲英,和那4名男生,正一起拉着一根綁在擔架前方的繩子。
這根繩子,是之前蒲英覺得自己徒手過障——太輕鬆了,便順手將自己的攀登繩在擔架前端打了個結,準備爬過去後拉一把後面的兄弟。
現在少了個擔架,多了4個人一起拉繩子,自然就比英國隊行進得快多了。
最後,中國隊竟然反超了英國隊。
這個結果,大出觀眾們的意料。
他們有的目瞪口呆,有的鼓掌叫好——不管怎樣,都對中國隊出其不意的過障方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劉妍跟着跑到了終點,對着謝治平等人連連鞠躬道:「對不起啊!剛才是我搞錯了——是這樣的,我幾年前參賽時也遇到過運送擔架。要求的就是兩個擔架,所以剛才一忙一亂,我就聽成了『兩個背包、兩個擔架』……影響了你們的成績,真是對不起啊!」
「你這一聽錯不要緊。我們差點……」一個性急的隊員忍不住抱怨,但很快被蒲英攔住了。
「別這麼說!我相信……劉小姐,不是故意的。」蒲英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妍一眼。
她的確相信劉妍不是故意聽錯的,但她也清楚——劉妍對中國學員有很明顯的疏離感。剛才在緊張激烈的賽場上,顯然是有點走神了。
劉妍被她的眼神看得臉上發紅。
謝治平過來打圓場說道:「沒事沒事,誰還沒有聽錯話、說錯話的時候?只要注意點,不要再犯就行!好了,我們快點到下一個比賽地點吧!」
劉妍點點頭,跟着他們一起開跑。
這一次,她的注意力專注了許多。
她發現,大概是前三項的障礙賽成績不錯,中國隊員們的臉上似乎多了些微笑,步伐和動作放得更開了。
就在中國隊奔波在各個障礙賽場時。一直有一輛四人座的電瓶車遠遠地跟在後面,全程觀看了他們的比賽而沒有被發現。
車上坐的正是西蒙尼校長、傑弗里斯上校以及各自的夫人。
兩位職業軍人一路上都在邊看邊討論。
當看到中國隊員在過「圓木三階梯」和「橫爬滾木」這兩個項目時,相比同場競賽的西點軍校某連隊,隊員的配合更好,單人的速度和技巧也都明顯好於西點學員——西蒙尼校長忍不住說道:「這次請中國軍校參賽,真的沒請錯!」
傑弗里斯感嘆道:「是啊,讓美中兩國未來的軍官,能這樣同場競技,才能增進我們兩支軍隊之間的了解!看到了這9名被逼到絕境,還能這麼頑強的年輕人。我開始相信了我祖父在我小時候給我講的中國志願軍的故事。」
「哦?我記得你說過,你祖父參加過長津湖之戰?」
「是的。」
西蒙尼校長沒有再追問了,因為韓戰始終是美國軍人最不願提及的一場戰爭。傑弗里斯的祖父會對自己的對手有什麼樣的描述,不問也不難猜到。
半響之後。西蒙尼又說:「我們西點有句話,叫做『精誠團結直到畢業』,我們對培養學員的團隊意識可謂是不遺餘力,甚至到了扼殺學員個性的程度。但是,你發現沒有,中國人似乎天然就有一種集體的團隊的意識!」
「是的。我在中國當武官的時候。也走訪過不少城市和鄉村。我發現,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視家國為一體,個人是從屬於家國的。舉個例子吧,我接觸到的打工妹,大部分是從農村來到城市打零工的女孩子,她們有個共同的做法,就是把打工收入的一大半薪水,都寄回給父母,供家中蓋房、弟妹上學等開銷。這種行為在我們美國,是不可思議的,但是在中國卻是天經地義的!」
「對,我在美國軍隊中接觸到的華裔士兵,也往往有這個特點。」西蒙尼點頭同意。
「中國人很聰明,又很重視教育,解放軍也是一支很注重學習的軍隊。過去,他們的經濟不夠發達,思想也有些保守,九十年代初的時候,軍隊的水平都還停留在二戰後。但是,近些年來他們的經濟發展很快,軍隊的現代化也大大加快了——真是一個值得我們注意的對手啊!」
「沒錯!我們過去能夠領先中國軍隊至少五十年,現在恐怕只有十年了!」
「說夠了嗎?先生們,」西蒙尼夫人忽然插話進來,「你們那些軍事政治的大話題,可不可以到辦公室里去說?我們今天應該不是來開會,而是來看有趣的比賽的吧?」
「遵命。」西蒙尼回頭對夫人寬容地笑了笑,再拍拍傑弗里斯的肩膀,「傑夫,把車開近一點吧!讓女士們能看得更清楚些!」
「是的,校長。」今天充當司機的傑弗里斯答應了一聲。
陪着校長夫人坐在後座的傑弗里斯太太,一直看得很專注,還不時為賽場上隊員們的表現喝彩。
此刻。中國隊員正在通過最後一個障礙——「反斜面」。
這就是一個傾斜着放置在地面上的、很像半邊屋頂的大木板。
隊員們要從反側面攀上去,從斜坡面下去——實際上就是一種變相的高牆。
陳遠航作為底座,彎着腰弓着背,半蹲在反斜面之下。
其他隊員。依次助跑幾步後,把他的背部作為「踏板」,一腳踩上去。
謝治平在他們起跳的瞬間,一手抓着他們的胳膊,一手抓着他們的背包——將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甩」到了斜面之上。
飛上去的隊員們雙手抓住木板的邊緣。身子翻轉過去後,順勢就骨碌碌地滾下了斜坡。
全體中國隊員的動作,十分連貫流暢,而且又快又高又飄,竟然像芭蕾舞一樣富於美感。
傑弗里斯夫人忍不住鼓掌讚嘆:「真是太漂亮了!」
最後,謝治平也踩着陳遠航的背,跳上了木板頂端。
他沒有馬上下去,而是趴在斜面頂端,左手抓住木板穩住身體,右手向下伸得老長。
陳遠航則退回去十幾步。大喊一聲後沖了過來,一個騰躍後,他的左手被謝治平緊緊地握住。藉助這個力量,他也很快翻過了斜面。
結束全部8個障礙項目的隊友們,自我感覺發揮得還不錯,都很高興。
一名隊員從包里翻出了軍理工代表隊的隊旗,跳到了一個木樁上,雙手高舉着紅旗,向觀眾們展示起來。
剛跑下斜面的謝治平,馬上過去阻止道:「好了。快收起來!只是一個障礙項目而已,現在慶祝勝利,還太早了點吧?」
那隊員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聽話地把紅旗重新疊好放起來。
不一會兒。劉妍從裁判那裏帶回了好消息。
中國隊在障礙賽項目得到了滿分——80分,裁判的評價是「表現完美」。
剛才在情緒上已經被班長降溫冷處理過的隊員們,此刻再聽到這個好消息,都只是笑了笑就當慶賀了。
生長在美國,見多了個性張揚奔放的美國人的劉妍,有點搞不懂這些中國人怎麼這麼含蓄?
不過。她還是盡職盡責地提醒道:「你們的比賽結束得比較早,還要等幾分鐘,其他隊才能結束比賽。你們先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緊接着就會進行下一項比賽了!」
「好,知道了,謝謝。」
謝治平答應了之後,回過頭就把陳遠航拉到一處比較柔軟的草地,讓他趴在地上。
「幹嘛讓我躺下?」陳遠航問。
「給你馬殺雞啊!」蒲英轉着手腕,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原來,在剛才的障礙比賽中,陳遠航作為最辛苦的底座,可謂功不可沒。
當初在南昌集訓時,每天訓練高牆課目就不下10次,每次至少有8個人要直接或間接地踩着他翻越障礙。
2個月下來,陳遠航累計被踩將近5000次。
要不是他有從小練武的底子,根本撐不住。
即便是這樣,陳遠航也早就累積了些肩背肌肉和韌帶的勞損。只是他的位置太重要,根本沒有替補,所以他一直是在帶傷上陣。
陳遠航雖然在訓練和比賽時都沒有叫過一聲苦,但是隊員們對他的辛苦也都看在了眼裏。
現在,謝治平提出要為他做一個按摩,就是在表達大家的關愛。
陳遠航明白了他的意思後,笑了笑,順從地趴下了。
不過,他很快又扭頭看着蒲英說:「你來給我按摩啊?那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的按摩技術,可是得過高人指點的,保證讓你『痛並快樂着』!」
蒲英笑着招呼其他隊員:「過來啊,都別閒着!我給他按腰背,你們就給他抖抖手腳!——現在可是公報私仇的好機會哦!」
幾名小伙子鬨笑着撲過來,拉着陳遠航的四肢就是一通蹂躪。
陳遠航不禁咧嘴苦笑:「你們這是給我按摩,還是上刑啊?」
一名隊員大笑着回應:「陳哥,你要怪就怪英哥吧!這可是她讓我們幹的!」
這兩天的比賽,讓這些男隊員們越來越忘記了蒲英的性別,開始和她稱兄道弟了。
蒲英聽到這熟悉而親切的稱呼,也不以為忤。
劉妍卻好奇地多看了她幾眼。
蒲英一直穩定而出色的表現,讓劉妍難以忽視,並對這個像自己一樣能在男學員堆里出類拔萃的中國軍校女學員,越來越多了好感。
場外,傑弗里斯夫人得知中國隊在障礙賽上獲得滿分後,忍不住問丈夫:「中國隊今天有沒有可能取得好成績?」
「難度很大!」傑弗里斯先是搖搖頭,稍後又說道:「不過,如果他們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還是有一線可能的。」
場上的中國隊員們,卻壓根沒去想過自己最後會取得什麼好成績。
因為昨天已經排名墊底,幾乎不可能翻盤了。
他們今天這麼拼,只是想為自己挽回榮譽,只是想讓別人知道軍理工培養出來的軍官,絕不是昨天那種不堪入目的水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