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遜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回答盧毓的話,畢竟從這架馬車上已經能看出對方必然是世家豪門,不過這個時間點前往泰山的世家豪門,目標必然不是劉備等人,同樣也不可能是其他的世家。
【這個時候如果是去面見玄德公那應該前往兗州,然後轉道鄴城,同樣要做生意的話,作為一個駕着這樣馬車的豪門,去鄴城也才是上上之選。】6遜已經習慣了不斷的去思考,努力將所見到的事物拼接到一起。
「伯言,你在想什麼?」馬忠雖說相較於6遜和盧毓來說蠢笨了很多,但畢竟在社會上摸打滾爬了很久,察言觀色還是很會的。
「他在想對方的身份,還有為什麼去泰山。」馬忠開口之後,還沒等到6續回答,盧毓皺眉之間已經猜出來了6遜所思所想,不過很明顯開口時的神情不算太好。
【這傢伙,永遠都這麼謹慎嗎,什麼事情都要思考一下?】盧毓低頭也開始思索,他可不希望這個和他同歲大的傢伙將他甩開,面對6遜的時候他已經出現了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對方真的是一個可怕的天才。
「是的,不過順帶整理一下我這一路來的所見所聞,果然就像老師所說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雖說沒看下萬卷,但是結合書本的知識和所見所聞確實讓我有了更深的感悟。」6遜點了點頭,這一次說話的時候之前那種稚嫩一掃而空,已經有了一些飽讀詩書的文華之氣。
「理論不去實踐都是空談,就像我們才來的時候,所見到的大多數官員都應該拿下了,但是等走的地方多了,了解的多了。才明白黑和白並非是對立,其中也有重合啊。」盧毓抬頭看了一眼6遜說道。
「不過接受歸接受,我不認為這是正確的。」6遜神色鄭重的說道,這幾乎是他這麼長時間遊歷以來。不斷深入去思索得出來的結論,「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改變這些,我會盡力去讓一切回歸法度。」
「別說笑了。」盧毓嗤笑道,「法理不過人情。更何況你又如何保證你的判斷是正確的,相反我倒是認為現在這種可控制範圍之內的情況是必須容忍的,我們可以去調節,但是不能以絕對的個人意志去扭轉!」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正確,但是我知道現在這種制度本身就是錯的!」6遜冷靜的說道,「知錯便改,在我的控制之下就算不能改到完美,也不會更爛!」
「調整的想法是對的,但是你能保證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樣?」盧毓更善於從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上手直接給了6遜致命一擊。
「用制度保障。」6遜豎起食指說道。「用制度去約束人,人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制度就算有問題,也可以不斷的修正,總有一天可以達到我的要求。」
「你太理想了。」盧毓皺了皺眉頭說道,「陳侯曾經說過,智者不在自己不擅長的事物上表言論,伯言你現在就在站在我最擅長的角度和我爭執。」
6遜沉默,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但是他確實想整治現在漢室中下層存在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的存在已經對於底層百姓造成了影響。
「所有的制度都是靠人來執行的,人才是起始點和最終點,執行的方式,和執行的心態都會導致最終點的結果不同。所謂人治,法治就是如此。」盧毓搖了搖頭說道,因為陳曦打算將他往權謀政鬥方向培養的,所以他在這一方面要遠比6遜這種小白花強的太多。
「那就一代代的推行,總是會達到我想要的程度。」6遜也認為盧毓說的有理,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心氣上來了死不回頭。
「那現在的制度就不是一代代的賢人推行下來的?雖說其中有太多的問題,但至少現在這種制度非常的適合這個時代,至於創造出另一個制度,我做不到,甚至該如何下手我都不能確定。」盧毓很現實,很現實,在自己最擅長的一方面據理力爭。
「陳侯很喜歡說道隨時移,這句話其實非常有道理的。」盧毓笑了笑說道,「制度沒錯,環境變了,所謂蕭規曹隨,但是四百年後的今天為什麼也要變革?」
6遜不在說話,這些他都知道,但是知道並不代表他就沒有疑問,就像最一開始所說的那樣,他6遜能接受這種制度,但並不代表這種制度就沒錯。
盧毓同樣沒有說話,他更現實一些,他這個人做不了改革派,同樣他認可6遜的思考方式,但不代表他能跟6遜去做同樣的事情。
良久之後原本站立的6遜再次坐好,長嘆了一口氣,「第一次從自己的身上認知到了師父的厲害,僅僅只有我們我們兩個人,而且還看的都是同樣的東西,都出現了爭執,我們的前輩難道沒有爭執過?」
「怎麼可能沒有爭執過。」盧毓望着窗外說道,「每一個人都是不同,每一個人看問題的方式都帶着自己對於萬事萬物的認知,同樣一個人的出身,社會地位,眼界都決定着這個人的看問題的方式。」
6遜苦笑,他敢保證這句話是陳曦家裏某冊書上寫的,只不過那冊書並不屬於他的涉獵範圍。
「每一個人的認知都帶着自己的偏見,這是那本書的總結。」盧毓看着6遜說道,「所以任何含有自身認知的判斷都會帶着自身主觀的判斷。」
「所有的爭執來源其實都是自身對於問題認知的碰撞。」盧毓仿若自語一般的說道,「而之所以你沒有看到爭執,那是因為妥協,不管是世家,還是其他人都選擇了妥協,因為大勢在陳侯啊!」
不知道為什麼6遜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陳曦給他看的書中的一句話,「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滅亡」是這麼說的吧,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