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顯然注意到了她的異樣,瞥了一眼名牌,「你應該認識他的妻子,急診部的夏慧。」
他竟然是小風鈴的父親!
安昔驚愕地瞪大眼睛,妄圖從眼前的喪屍身上找出任何他曾是人類的影子。但潰爛的皮膚和猙獰的面容,她看見的只是一個怪物,和那活潑可愛的小蘿莉沒有半點的聯繫。
她忽然想起柏棠說過的話,「也就是說,這裏的所有喪屍都是……」
&們都是,或者說曾經是,這座營地里的居民。」喬薇眼神沉重,緩緩道來,「一起駭人聽聞的襲營事件,發生在這座火種的建立之初。」
&時候治安部還沒有建立,圍牆也還在建設中。某一個深夜,外部喪屍群闖入了營地。睡夢中的居民幾乎毫無抵抗之力,傷亡慘重。有近半數的居民或死或被轉化成了喪屍,對這個新生的火種簡直是滅頂之災。」
她用手輕撫着每一塊名牌。
&慧的丈夫,柏棠的哥哥,文軍的戰友,還有跟隨我來到這裏的同事……我們本該將轉變為喪屍的他們全部處死,但他們是我們的親友,我們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去。」喬薇轉向安昔,神情嚴肅,「所以才誕生了這個計劃。」
&驗室里的每一頭喪屍都由他們的親屬或好友簽署了意向書,我們可以在他們的身上任意實驗,只要能讓他們恢復神智,變回原來的人類。」
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安昔咬緊了下唇,並沒有將那句絕望的話說出來。早在地下研究所時她就和安培拉做過實驗,喪屍病毒對人類腦部造成的損害幾乎是永久性的,即使能找到辦法將病毒殺死或者分離出人體,受感染者也只會變回屍體。
頂多,也就是讓他們保有着人類的尊嚴死去。
「『科學不是無中生有,而是去發現那些細微的可能性,人類的未來就蘊藏其中。』」
安昔驚訝地看向喬薇。
喬薇向她微笑,「這是你養父安培拉的名言。或許從你的視角來看,我們不過是一群痴心妄想的傻瓜,但我們只是在找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然後用它來改變人類的未來。」
&昔,你能理解吧?」
莫名的情緒在胸中消長,安昔重重地點了點頭。
喬薇知道,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成為了他們的同伴。
&我來。」
安昔跟着喬薇重回走廊,喬薇打開了一間實驗室。嶄新的實驗設備整整齊齊地排列着,實驗台也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安昔聞着空氣里久違的消毒水味,「這裏是?」
&的實驗室,安博士。」喬薇微笑。
仿佛用了一萬年,她才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安昔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的卡很快就會被移除這間實驗室的管理權,以後這裏只有你才能進出。」喬薇接着說道,「如果你還需要什麼也可以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幫你弄。邱營長還答應還給你一些自由,不過依舊只限於白天,晚上你還是必須回到『那裏』休息。」
&已經很好了。」安昔終於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感激地看着她,「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還能回到實驗室。謝謝你,也謝謝邱營長。」
實驗室,是她永遠的第二個家。
喬薇笑眯了眼睛,可繼而露出小心的神色,「關於助手的人選,你有什麼想法嗎?我和營長知道你和蕭紅纓的事,所以沒有給你派人。但實驗室有些工作確實不用你親力親為,還是找個幫手比較好。」
突然聽到那個女人的名字,就像是心情正好的時候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安昔冷靜了下來。
&地里各型各色的人都有,但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並不多,尤其是生物研究這方面的……」喬薇接着建議,但被安昔滿臉歉意地打斷。
&心裏大概有一個人選了,你不用擔心。」
喬薇微愣,但隨即露出溫柔的笑容。
傍晚,營區學校。
久違被允許離開醫院的安昔有些雀躍,一邊壓抑着興奮和認識的舊同事們打招呼,一邊走向了熟悉的走廊。放學時間,小孩子們迫不及待地家長們走向門外,她逆着人群踏進教室,和一個飛奔出來的小男孩撞了個正着。
&嗷嗷,『魔女老師』又變身了,快跑啊!」
小男孩惡作劇般地大叫着,推開安昔奔向了門外。
&慢點!當心別摔……」緊追到門口的變身後『魔女老師』,也就是白河,詫異地看着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安昔,「你怎麼來了?」
&隨便看看。」安昔自顧自地走進教室坐下,「不過建議你還是先去逮那個小鬼,免得一會他就不見了。」
&你先坐會兒。」白河猛然回神,連忙又朝着門口追去。
蕾絲裙角在眼前一晃,安昔抬起頭,小風鈴穿着一身漂亮的公主裙,雙手叉腰站在她的面前。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轉,仿佛會說話一般。
&難道被醫院開除,又得回來當老師了?」
安昔看着她,出現在她腦海里的卻是安暢言那張並不屬於人類的臉,只能勉強笑笑,「怎麼,你這是關心我嗎?公主大人。」
&小蘿莉很有性格地傲嬌一笑,「我這是怕你又來禍害我們!」
呵呵,原諒她已經過了萌傲嬌的年紀。
但還沒等安昔反擊,白河已經提着那個熊孩子走了回來,將他丟給班長——小風鈴,「那邊的紀律就交給你了,我一會兒再送你們回去。」
營地的擴建時期,雙親都忙於工作的孩子也在少數,就由各班班主任親自送回家。
小風鈴撅着嘴應了一聲,壓着那個小男生一步三回頭地走向教室的另一個角落。
白河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在安昔面前坐下來,「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你找我……或者白泱有什麼事嗎?」
&你。如果是白泱的話,恐怕我還得再來一趟。」安昔托着下巴看着他,「你在這裏工作得還習慣嗎?」
白河皺皺眉,「習慣談不上,只是工作罷了。」
&麼,有沒有想過換一份工作?」安昔狀似輕描淡寫地看向他,「我記得你說過,如果可以的話很想繼續學業,有沒有考慮過生物研究方向?」
白河一愣。
&現在需要一個細心好學的助手,不用太聰明但是要勤奮,不用懂太多專業知識但是不能笨拙,如果他有興趣的話,我很願意在空閒時間教他一些生物學的知識。」安昔聳聳肩,「或是研討一些艾米麗的詩集,如果他也喜歡的話。」
&是想……」白河的神情激動起來。
&想是我想,但最終作抉擇依舊是你。」安昔伸出手,揚起嘴角,「你說你不甘心放棄重新擁有意識的現在,那就證明給我看,白河。」
入夜的醫院比起喧鬧的白天總是格外寧靜,沒有了等候治療的病人,沒有了忙得團團轉的護士醫生,只剩下走廊里稀疏來往的住院病人和值班護士。安昔不屬於任何一方,但還是匆匆跨過走廊,來到住院區的某間病房前。
難得請的假總得先休完不是?
她擰開白天離開的病房門,文軍當然早就告辭,房間裏沒有開燈但窗外的星光很亮,入耳則全是沙切爾肆無忌憚的呼嚕聲。
安昔偷笑着瞥了眼在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某隻二哈,替他拉了拉毯子,轉身來到病床前坐下。
原本也閉着眼睛狀似熟睡的弗洛卡突然睜開眼睛,星光落進他淺茶色的眼眸里。
&不着?」安昔輕聲詢問,掩飾自己那一瞬間錯亂的心跳聲。
弗洛卡神情複雜地往沙發看了一眼,「你睡得着?」
安昔差點笑出了聲,「那要我把他叫醒嗎?還是你的休息比較重要。」
&果你能夠叫醒的話。」弗洛卡伸手摸了個蘋果,利索地朝沙發砸去,蘋果擦着沙切爾的臉嵌入彈性極佳的坐墊。沙切爾揉了揉鼻子,翻了個身,滿不在乎地繼續睡了,沒有絲毫要醒的跡象。
好想把這段錄下來!安昔憋得肚子有點疼。
弗洛卡注視着她的側臉,似乎想問她白天去做什麼了,但想了想,卻又閉上了嘴。他將左手伸出被子外,然後平靜地注視着安昔。
額?安昔的臉上寫着大大的問號,直到他等得不耐煩,直接拉住她的左手。
兩手交握,安昔嚇得全身一僵,弗洛卡看似面不改色的表情細節里卻透露出滿滿的愉悅感,放鬆地閉上眼睛,「我有沒有說過你的味道很好聞。」
沒有!完全沒有啊!安昔在心中尖叫,而且他丫說的是什麼味道?信不信她告他x騷擾!
&麼。」表面上,她淡淡地回應,「什麼味道?」
弗洛卡勾起嘴角,沒有回答。
良久,等待着他回答的安昔抬起頭,卻發現弗洛卡仍閉着眼睛而且呼吸綿長。
——這種狀況,他居然睡着了?!!
安昔石化了兩三秒,終於還是將滿腔激動的情感化作一聲嘆息,保持着左手不動,趴在了床邊。
&淡。」她輕輕地罵了聲,也閉上了眼睛。
兩人對面,本該睡熟的沙切爾卻睜開了眼睛,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