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皇甫嵩之後,洛陽附近的其他勢力也收到了城中傳出的消息,有的無動於衷,有的卻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駐紮在虎牢關的河南尹何苗聞報大喜,即刻點兵要殺向洛陽,部將吳匡勸諫道「外兵無旨不得入洛陽,使君若是如此做,難免會落人口實,日後必生事端。」
吳匡這個人,是上次何苗被擒後,何進硬塞給他的,幾乎可以說是何進安插進來的眼線了,何苗雖然氣惱卻也無計可施。聽到他說的話後,何苗冷笑一聲「天子已崩,哪兒還能發出聖旨?現在是非常時期,何必那麼拘泥於形式?況且我妹妹是皇后,今後肯定也會成為太后,誰還敢說我有什麼不對嗎?」吳匡嘆口氣不再說話,何苗於是更加驕狂得意,便令越兮為先鋒,浩浩蕩蕩殺奔洛陽而來。
可是在何苗還沒動身之前,一支誰也料想不到的部隊已經出現在了洛陽城門口。原來匈奴單于於扶羅本來已與秋明談好以牽制烏桓為條件,換取漢家天子支持於扶羅之子劉豹繼位。
於扶羅自知如今的匈奴實力已大不如昔,若是與烏桓騎兵正面衝突,即使贏了也只會是個慘勝。他於是大張聲勢小心行軍,每天只前進個一二十里,希望能夠不戰而把蹋頓嚇退,或者熬到河間勝負已分,漢家天子說不定就會忘掉這事,糊裏糊塗混過去算了。
沒想到於扶羅身體極是虛弱,即使這樣程度的行軍也是捱不住,不出幾天竟然暴斃在金帳之中,走出沒多遠的大軍也立刻被他弟弟呼廚泉召了回去。葬了父親後,劉豹大哭了一場,卻忽然打聽到烏桓騎兵不知何故已經盡回了烏桓山。劉豹這一下理直氣壯,安心等待着洛陽方面的封賞。
可是左等也不來,右登也不來,直到呼廚泉順利地登上單于之位,劉豹才如夢方醒。憤怒的劉豹也不顧他人的阻攔,帶着自己親隨的兩千精騎氣勢洶洶地殺奔洛陽而來,要找漢家天子和秋明興師問罪。
剛剛渡過黃河,關於天子駕崩洛陽大亂的消息就漫天飛舞。劉豹本是個沒腦子的,也不去分辨真假,卻欣喜地認為這是天賜的良機,於是馬不卸鞍人不卸甲,直叩洛陽城門。
洛陽是天子居城,城門的守軍也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劉豹這麼貿貿然跑來攻城,實在和送死無異。可今日事有湊巧,幾大世家不久前剛剛派出了信使,遠遠看見有大批騎兵靠近,都以為是自己的人到了,於是簇擁着奪下守軍的武器,開城迎接。那些守軍也大致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主事的人又都還在德陽殿裏關着呢,也就沒怎麼反抗。
不多時,劉豹來到洛陽城下,看見城門大開,心中倒也有些起疑。對隨從的部下道「漢人多詐,這個樣子會不會埋伏下什麼圈套?」
隨從咬牙道「小王子既然決定來洛陽,就不要再想那麼多了,即使我們就此退兵的話,你認為呼廚泉單于會輕易放過我們嗎?」
劉豹的臉一下子扭曲起來,他沒有再多說半個字,只是抽出腰刀狠狠往前揮出,兩千精騎仿佛被同時抽了一鞭子,呼嘯着席捲而進,飛快地跨過了吊橋。
迎在門口的世家子還在努力地辨認究竟來的是誰家的援軍,卻不料當頭一陣箭雨襲來,瞬間射倒了十幾人。這些人中間也有曾到過北疆的,聽到熟悉的鳴鏑聲,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是匈奴,匈奴前來攻城了。」
漢初白登之圍,是高祖劉邦畢生的恥辱,權傾天下的呂后甚至被匈奴單于污言調戲也不敢反擊。雖然霍去病封狼居胥,竇憲北逐匈奴,最近百年來更是把南匈奴當寵物在養,可是當鳴鏑聲響起,匈奴騎兵出現在眼前,早已鐫刻在骨子裏的恐懼立刻重現在腦中。人群發了聲喊紛紛走避,通向內城的街道被輕易讓了出來。
劉豹在城中跑了一段,記憶中的幾處繁華之地如今都已破敗不堪,讓他想趁機搶掠都沒了機會。他既不象那些暴民手無存鐵,也不象某些世家武裝投鼠忌器,當即指揮部下打開了幾家富戶,又是殺戮遍地、烽火連城。
匈奴兵進城的消息一傳到德陽殿,一直在冷眼旁觀的三公馬上坐不住了,一同要求蹇碩出兵平亂。蹇碩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當即令右校尉淳于瓊領軍出戰,務要把這伙匈奴亂軍儘快消滅在洛陽城裏。
淳于瓊這些年專心王事,武藝倒是有些退了,不過上官有令,自然不敢不從。他見劉豹部下騎兵眾多,恐怕混戰起來不利,便把部隊一字排開,自己掄起大斧直取劉豹。
劉豹連續打破了好幾家的門戶,雖然搶了不少好東西,可是這些金銀細軟之物放在馬背上既佔了空間也消耗了馬力,況且手裏的錢財一多,來時的憤怒絕死之心早已不知拋到哪裏去了。他揮刀擋了幾斧,大叫道「好斧法,我不如也」,撥馬回頭便走。
淳于瓊大喜,急忙奮起直追,卻沒留意他的兵都已經是擺開了的,一時間哪裏跟得上來,剛追出一箭之地,就發現四周馬影重重,竟然被匈奴騎兵包圍住了。
劉豹返身大笑道「兀那漢將,看來也是有把子力氣的,卻是個十足的蠢材,不如歸降了我,共取漢家江山。「
淳于瓊大怒「胡狗,漢家江山豈是你能痴心妄想的?大漢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你們只管上來吧。」
劉豹馬鞭一揮,四周的匈奴騎兵盡都取弓在手,瞄準淳于瓊便射。眼看淳于瓊避無可避,就要被亂箭穿心,街道另一頭忽然響起了沉重急促的馬蹄聲。
劉豹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馬上判斷出來的至少是千人以上的騎兵,而且訓練有素,絕不是散兵游勇可比。他心中大驚,也顧不得再傷淳于瓊,只令部下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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