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顯出第一絲魚肚白,蹇碩也完成了初步的審訊工作,許多大小官兒都承認曾經得到過明示或者暗示,讓他們對城中發生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再要追問下去,卻又都說不出當時主使之人了。
蹇碩象是挖到了寶一樣,抓不住真兇絕不肯罷休,他的西園新軍本來就成軍不久,於偵緝方面更是生疏,只是一味的打罵恐嚇。有些官員吃逼不過,開始胡亂誣攀仇家和同僚,於是場面更加失控,西園新軍緹騎盡出,在城裏四處抓人,把整個洛陽城攪得越發烏煙瘴氣。
程昱等人完成任務後,被趙忠偷偷送出了宮,此刻已經安全回到了秋府,還帶來了趙忠捎的話「亂,走。」
程昱對這兩個字大惑不解,在他看來,秋明既然放棄了去涼州撈功的機會,就應該趁此亂局在洛陽落地生根,助新皇登位,博從龍之功。典韋卻是全程參與了搬屍設局等環節,對秋明闖了多大的禍是非常清楚的,雖然他對天子之死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卻也認為秋明此時應該離開洛陽避避風頭再說。
就在程昱和典韋爭執的同時,來鶯兒卻對着襁褓中的秋荷頭痛不已。雖然芳澤閣的姑娘很多,卻都沒有生育的經驗,就連廚娘也是因為無法生育而被夫家趕出來的,哪裏懂得怎麼照顧嬰兒?總算有幾個曾經幫父母帶過弟妹的,胡亂弄了些米湯來餵秋荷。
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哪裏能喝得慣米湯?秋荷放聲大哭,驚得瓦上鳥群紛紛避走。這些鳥群本是被城中殺伐之氣趕到這裏來的,卻哪裏敢飛到別處去,於是飛累了又只能在屋子上空盤旋落下,竟似個百鳥朝鳳之局了。
當周泰好不容易尋了只母羊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當即大驚失色,連忙把羊扛了進去。說也奇怪,一路上一直在不斷掙扎的母羊見到秋荷後居然變得無比溫順,一動不動地任來鶯兒擠取羊奶,而秋荷在喝下一小碗羊奶後終於也不再苦鬧,安靜地進入了夢鄉。
周泰可是費了老半天工夫,據他所說,城中各處都是門戶緊閉,哪裏尋得到乳娘?就是這隻母羊,還是他潛進鴻臚寺內,從一家胡人館舍中偷來的。
田豐的眉頭皺了起來「鴻臚寺?那些胡人可曾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周泰道「黑燈瞎火的,外面又那麼亂,他們哪裏敢有什麼異動?不過我好象看見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商議事情,不知是何道理。」
這時秋明看程昱和典韋誰都說服不了誰,都有些氣鼓鼓的,他插口道「義父讓我擾亂洛陽的形勢,你們有什麼好意見沒?」
田豐皺眉道「洛陽如今就夠亂的了,若是再要擾亂,只怕難以收拾。」
程昱卻搖頭道「亂只是暫時的,只要大將軍大軍回京,誰敢再亂?不過我們出宮時,看見蹇碩正在整頓秩序,以他的能力,只怕更要亂上添亂。不如我們且隔山觀火,看形勢發展再決定要不要出手。」
典韋一聽正要反駁,秋明擺手道「仲德說的有道理,義父讓我們走,也不急在這一兩天,我們先觀察一段再說吧。」
天色越來越亮,出門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雖然都知道昨夜生了大的亂子,可是親眼看見道旁一堆堆的灰燼,一層層的死屍,還是讓人膽戰心驚,幾乎連路都走不穩了。街上到處都是西園新軍的士兵,一看見形跡可疑的人馬上就要抓去過廷獄,更別說再走路打哆嗦的了,於是不知多少人含冤被捕,申訴無門。
而隨着被抓的人越來越多,蹇碩終於感到有些頭疼了,他根本沒有那麼多人手對這麼多犯人一一審問。而且他畢竟不是傻子,也看出有些人是在誣攀,不過每個人都有仇家,蹇碩自然也不例外,當年北部尉曹操把他叔叔活活打死的事,他還一直記在心裏呢。曹操現在不在洛陽,他老爹大鴻臚曹嵩可留在這呢,於是在蹇碩的授意下,曹嵩成了第一個被付之詔獄的九卿級大臣。
曹嵩入獄,這對那些老臣們來說可是一個強烈的刺激,他們大都是半夜就趕到了德陽殿,又凍又餓地聽任蹇碩折騰。如果蹇碩懂得做人做事,大家相安無事也就罷了,可是如今居然動到九卿頭上了,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呢?在蹇碩看不到的角落裏,一個臨時形成的同盟開始迅速地體現出力量了。
由於各部官員都還沒放出來,洛陽的所有城門也都無人敢隨便開啟,可是這樣的困難絕對擋不住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很快就有許多被豢養的門客、市井中的遊俠越城而出,前往各地送信,而城中的幾大世家也開始聯合起來,準備要向蹇碩施加壓力了。
皇甫嵩的大軍剛離了城不久,宿營時就看見洛陽火光沖天,將士們都是內心驚懼,皇甫嵩卻只令人值營夜巡,有喧譁者立刻飽以軍棍。天明後上路不久,早有幾名騎士來報,只說天子駕崩,洛陽城大亂,召皇甫嵩立即回軍平亂。
董卓聞報立即手舞足蹈,恨不得飛回洛陽定日月保乾坤,皇甫嵩卻將這些騎士全部就地斬首,對董卓道「我等奉旨平涼州,無天子旨意豈可輕回?這些人亂我軍心,不可不除。」
董卓大驚道「可是據他們所說,天子已經被刺,哪裏還可能有旨意發出?」這時李儒輕輕扯了扯他的袍袖,搖頭讓他不要再出聲。
皇甫嵩拔劍在手「天子龍體如何,不是這幾個布衣所能妄言的,我等受君之託,忠君之事,不破涼州叛軍絕不輕還。傳我將令,大軍立刻分成兩部,董將軍所部只攜帶少許糧草輕騎突進,一日之內須趕到函谷關,三日之內須趕到長安城下;其餘部隊隨中軍結陣而行,到函谷分兵進發,有敢私下議論洛陽的,立斬無赦。」眾將轟然應諾,董卓帶領着他的西涼鐵騎,風馳電掣般率先西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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