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剛走,陳拙就進了水閣,臉色陰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胤祚心情正不怎麼美好,皺眉道:「什麼什麼意思?」
陳拙冷聲道:「你答應不動劉氏的,回頭就將她找來,你到底什麼意思?告訴我你無所不能?」
胤祚皺眉看了他好一陣,將杯中的茶慢慢喝完了,隨手將茶杯扔進荷花池,淡淡道:「爺的杯子掉了,去幫爺撈起來。」
陳拙勃然大怒,壓低聲音咬牙喝道:「胤祚!」
胤祚淡淡道:「你以為爺不動你是動不了你怎的?不要將爺的容忍當成了理所當然!萬歲爺都管不了我,你以為你是誰,敢管我的事?既然要當小廝,就守好自己的本分。要不給爺把杯子撈起來,要不滾得遠遠的這輩子別再讓爺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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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等他走回住處,陳拙已經渾身濕淋淋的在那裏等着了,看見他過來,臭着一張臉將杯子拍在桌子上,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胤祚知道他能做到這樣已經是極限了,也不為己甚,這件事便算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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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禁足時間要過的時候,胤禛送了一疊地契過來。
胤祚翻看厚厚的地契,咋舌道:「我知道四哥你很有錢,但沒想到四哥你原來這麼有錢!」
足足七十二張地契,且每一處都十足的大,再加上籌建、裝潢、人員、進貨等等,需要的錢是個天文數字。
胤祚苦着臉道:「我原想將自己的銀子投進去,多少佔點份子,現在看來,是杯水車薪啊!」
胤禛點點地契上的名字,道:「我派人經營,你擔個名頭,我們一人佔一半。」
地契上工工整整寫着林沫兩個字。
胤祚將地契推回去,道:「四哥,我不過想掙點養家錢,你這樣還不如借我點本錢,我自己開個鋪子。」
這好處太大,他受不起,也不需要。
胤禛喝了口茶,道:「不是我幫你,是你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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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錢,但是沒有你想的那麼有錢。這本錢里,有你一半。」
胤祚頓時傻了眼:爺這麼有錢,爺自己怎麼不知道?
胤禛見他的模樣,點點他的額頭,道:「想想爺現在在哪兒辦差?」
&部?」胤祚吃了一驚,壓低聲音道:「四哥你挪用了戶部的銀子?」
胤禛慢條斯理喝茶,道:「不用那么小心。不是挪用,是借。」
冷哼一聲道:「你向來不管這些事兒,大約還不知道,如今借庫銀之事蔚然成風,借了戶部的銀子,去蓋園子、買戲子、收外室——反而不借銀子的成了異類,要受人排擠。整個大清國庫,都要被他們借空了!哼!既然他們借得,爺自然也借得。」
聲音略緩,道:「這次借的銀子,分攤到我們兩個頭上,不算少,可也算不得最多,並不打眼。等皇阿瑪清理戶部積欠的時候,我們再還也不遲。」
&哥的意思,便是掙了錢,也不還?」
&還。」胤禛淡淡道:「還它作甚,給那些人再借去蓋園子嗎?」
胤祚無語:四哥,你強!
又感嘆,果然不是原版的胤禛了,怎麼就相差這麼大呢!
胤禛道:「鋪子放在你的名下,我反而可以正大光明護着,這攤子鋪的太大,放在別人頭上,保不住,這是其一。其二,我需要有人在明面上花錢,大把的花錢,這樣他們就不會懷疑,還有一半到了我的手裏。」
胤祚發現,能幫胤禛做到這兩點的,似乎還真只有自己,且這鋪子他還真算掏了一半本錢,便不再拒絕,道:「半個月前爺還在操心怎麼掙銀子,現在好似只要負責花銀子就成了。」
嘆了口氣道:「得,爺又無所事事了。」
難道他這輩子,要做個紈絝?
第二天,紈絝子胤祚決定還是要把園子建起來,不過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自個兒住——紈絝嘛,當然怎麼享受怎麼來。
鋪子莊子什麼的就算了,拿一部分銀子去小湯山買了幾塊地存着,剩下的都拿出來修園子。
圖才剛畫好,人還沒找齊,「庶民」胤祚借大筆國庫銀子修園子的事就被人告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陰沉着臉,盯着摺子不說話。
胤禛冷笑道:「六弟就算不是皇子,也還是宗室,怎麼,國庫的銀子你借得,我愛新覺羅的子弟借不得?劉大人是覺得自個兒比我們愛新覺羅家的人高貴?」
&我我……」劉御史嘴唇一陣哆嗦:這坑挖的……這是要害死人啊!
胤禛繼續道:「劉大人,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借的那八萬兩銀子花到哪兒了?」
劉御史被趕上了架,這會兒也只有豁出去了,道:「四爺,臣只是就事論事,您這樣東扯西拉不知有何用意?難道六爺借銀子之事,還別有內情不成?」
說完並不給胤禛說下去的機會,向康熙道:「萬歲爺,臣一心為公,望萬歲爺明察!」
康熙淡淡道:「劉卿身為御史,可知御史所司何職?」
劉御史心中咯噔一下,大感不妙,硬着頭皮答道:「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康熙道:「既然如此,胤祚身為何官?身負何職?身承何爵?有何冤案在身?」
&這……」劉御史冷汗淋淋:「雖然無官無職,但是事涉國庫……臣身為御史,不敢視而不見……」
康熙冷哼道:「不敢視而不見?朕看你是私心太重!爾身為御史,本該為朝堂之上的一股清流,卻偏偏上串下跳,蠅營狗苟,實不堪為臣!來啊!摘去頂戴花翎,發配寧古塔,永世不得為官!」
劉御史嚇的魂飛魄散,他以為這件事的後果,了不起被斥責幾句,或外貶出京,畢竟他只是據實以報,並未誇大其實說胤祚的壞話,不想康熙竟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安下罪名,將他發配不說,還言明永世不得為官——豈不是說即使那位上位,自己也永無出頭之日?
他嚇的傻了,直到侍衛來拖他,才受了驚嚇般開始喊冤:「陛下,陛下,臣一心為公,絕無私心……臣忠心耿耿天日可鑑啊陛下……」
康熙恍如未聞,還未等他被拖出殿門,直接起身離開。
一眾朝臣面面相覷。
康熙既然走了,詢問的目光就落在了胤礽身上。
胤礽還不及說話,胤褆就懶洋洋道:「走吧各位大人,皇阿瑪都走了,咱還呆在這兒幹什麼?」
也不等有人搭話,施施然向殿外走去,漫聲道:「有些人啊,自己屁股還沒搽乾淨,就想着抓別人的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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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胤祚皺眉道:「太子又上朝了?」
在他面前的,是胤禛的親信太監蘇培盛,恭敬答道:「前些日子彈劾太子的奏摺日增,或許為了表明態度,萬歲爺又開始令太子參加早朝,在朝臣面前詢問太子的功課或敘些家常,以示恩寵。不過早朝完畢後,太子依舊要回毓慶宮讀書。四爺的意思,讓六爺最近進出仔細一些,別被人鑽了空子。」
胤祚笑笑,道:「告訴四哥,我知道了,讓他不必擔心。」
吩咐旺財道:「替我送蘇公公出門,還有,叫奇景山來見我。」
旺財帶着蘇培盛離開,片刻之後,奇景山進來。
胤祚將剛剛寫好的信推到案前,道:「替我交給大阿哥。」
奇景山渾身一僵,眼中露出駭然之色。
胤祚淡淡道:「讓他當面拆看,看後即焚——速去速回。」
奇景山接過書信,恭敬行了一禮,神色複雜的離開。
奇景山回來的很快,道:「大阿哥說,您的事就是他的事。」
胤祚笑道:「辛苦了,回頭去找賬房領五十兩銀子喝茶。替我謝謝大哥。」
奇景山遲疑了一下,才道:>
奇景山一走,胤祚喚旺財:「吩咐準備馬車,我們去戲園子。」
旺財不情願道:「四爺剛說了,讓您最近小心一點……」
胤祚看了他一眼,道:「爺被狗吠了一口,自然要啃他一塊肉下來,難道還爺要繞着他走不成?」
&是,可是……」
&要是這樣永遠只靠別人出頭,遲早成了被人高興就捏一把的軟柿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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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胤祚都在戲園子裏混。
他選的包廂離戲台子子稍遠,熱鬧的鑼鼓聽着也不嫌吵,角兒開腔的時候聽着也清楚,就是臉看不真切。
不過胤祚也沒有看臉的意思,他正撐着腦袋在打盹兒。
在他腦袋再一次栽下來把自己嚇醒的時候,旺財終於忍不住了,一面將他滑落的披風撿起來,一面道:「爺,要不咱們買個戲班子回去得了,讓他們在窗戶外面唱着,您在裏面也能睡個好覺,段太醫說,您這身體,多睡覺比吃藥還有用。」
胤祚道:「家裏聽哪有這兒有氣氛?爺這叫鬧中取靜,懂嗎?」
旺財不滿道:「爺您別欺負奴才念書少!鬧中取靜是這個意思嗎!啊,您等奴才一會!」
胤祚揮手讓他自便。
在他又快睡着的時候,旺財找人抬了張貴妃榻回來,得意道:「爺,您睡這兒!鋪蓋都是嶄新的,乾淨着呢!」
胤祚坐上去,嘆道:「還是旺財你貼心……行了,你們出去吧,爺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看着。」
旺財給陳拙幾個使個眼色,陳拙和兩個近身護衛坐在窗前做聽戲狀,不理。
旺財無奈,對胤祚道:「爺,您不是在聽戲嗎?又不是睡覺。」
居然使喚不動……得,爺聽戲!
胤祚躺倒,搭上薄被,聽着外面咿咿呀呀,果然一會就睡過去了,旺財大喜,替他掖上被腳,坐在胤祚身邊,樂的嘴都合不攏。
作為胤祚身邊第一親信,貼身小太監,居然在他們家主子睡覺的時候連近身都不能,簡直就是他旺財的奇恥大辱!
現在,他可算是熬出頭了!
要是說出去,他旺財還是頭一次給主子掖被子,誰會信啊?
胤祚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揉揉眼,道:「散場了?」
旺財遞過熱毛巾,道:「散了。爺,我們是明兒再來,還是換個地兒再聽?」
胤祚擦了臉,道:「餓了,吃辣鍋子去!」
旺財哭喪着臉,道:>
胤祚拍拍他的肩膀,道:「知道患心疾的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麼?」
&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是高興。只要爺吃的高興,就比什麼都強!」
旺財嘟囔一聲:「歪理!」
到底還是沒堅持下去。
下了樓,發現底下喧鬧的更厲害,胤祚回頭看了眼,戲台子下面好些個人推推嚷嚷,那個還未卸妝的青衣被人拉扯在一旁,班主快急哭了,挨個的作揖鞠躬,好話一車車往外冒。
見胤祚皺了眉,旺財道:「爺,咱別管,這些戲班子背後都有人撐腰的,不然早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了——一會兒自然有人替他們出頭。」
胤祚嗯了一聲,正要轉回身,便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扇了青衣一耳光。
&媽的不識抬舉!咱們爺親自來請你去赴宴,還給老子推三阻四,你要真是個烈性的也就算了,永泰一張帖子,你小子跑的屁顛屁顛的!不給你個教訓,只當咱們爺是好性的是吧?」
&爺,您誤會了!椿官兒昨兒是去唱堂會,沒別的,咱們班裏去了七八個呢,真不是……」
&那管家轉手就是一耳光,道:「咱們爺也請他去唱堂會!來啊,帶走,今兒不把嗓子唱出血來,休想出了咱家大門!」
胤祚皺眉道:「去個人,告訴他爺明兒還要聽那個什麼官……」
旺財提醒道:「椿官!」
&爺明兒還要聽椿官唱戲,讓他們給爺悠着點兒。」
旺財應了,又問:「爺,要不要報上名頭,不然的話恐怕人家不會理會咱。」
胤祚看了他一眼,道:「爺是官啊還是爵,有什麼名頭可報?嘴沒用手也沒用嗎?打的他疼了,自然就聽話了。」
陳拙做個手勢,坐在大堂一側的奇景山起身,對那管家說了幾句,便聽到管家大聲嚷嚷起來:「你他媽的算那根蔥,知道爺是誰嗎?什麼阿貓阿狗也敢管爺的閒事!」
奇景山直接一耳光上去,將人抽翻在地上,一張嘴吐出兩顆大槽牙來。
管家欲哭無淚的捧着自己的牙,哭叫:「他娘的翻了天了!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給老子上!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兩邊的人一涌而上,瞬間就有幾個人被掀翻。
胤祚一把扯住正要衝上去的旺財:「走了,爺餓了,去吃飯。」
旺財瞪大了眼:「可是那邊……那邊……」
胤祚道:「等你把菜點好,他們就該完事了。走吧!」
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好吧,這樣欺負人爺看着會臉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