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敗俱傷,但兩人全站了起來。
徐牧雲的臉頰微微抽搐着,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贏了。」
「是嗎。」唐桑花只是冷笑。
「我有手下,你沒有。」徐牧雲實在已很老了,兩敗俱傷的後果,便是他無論怎麼凝聚意志,也沒有繼續打下去的勇氣。所以,他選擇了後退,用人牆做了保護|傘,把他重重擋在後面。
唐桑花還很年輕,鋒銳十足:「我說過,不殺你不姓唐!」這句話說出口,仿佛就有無窮的力量注入身體。
徐牧雲終於感受到了一種壓迫,和修為實力無關,那是一種青春的朝氣,把遲暮的他完全壓倒壓垮。
修行了那麼多年,始終在二品徘徊,別說能增壽元的修真境,便是一品武夫,也不得其門而入,何等的無奈和悲哀。無奈於現實的殘酷,大道的難求;悲哀則在於壽數已然不多。
此刻看到步入死境的唐桑花,仍奮發着昂揚的鬥志,她的青春是如此的耀眼,嫉恨就像長在心底的毒蛇,瘋狂地啃噬他的理智。
雙目通紅,歇斯底里地吼:「殺了她!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我先殺了你!」唐桑花猛然前沖。但沖勢一滯,一道影子從虛空潛過來了,一把刀,制式的苗|刀毫無預兆地砍來。
如是平常,這一招是絕不會中的,重傷的劇痛和疲勞不斷折磨她的神經,反應就十分的遲鈍。
嗤啦!
這一刀便先在她身上開了個口子,爆出一陣血霧。
影子面無表情,高高躍起的同時,刀身向下猛刺。
唐桑花不顧姿態,狼狽地朝後翻滾,勉強躲過這一刀。
翻過的地方,有一截枯木,順腳一踹,枯木帶着迅猛的力度,向追擊的影子撞去。
影子一刀斬斷枯木,未料唐桑花已欺身撲來,一腳踹中他的胸腹。
這時又有一個影子飛身過來,也是凌空一腳。
唐桑花左腳略退半步,頭向後微仰,同時以右腳為軸心,身體猛然選擇一百八十度,左腳高抬,以奔雷之勢做了個迴旋踢。
那影子慘叫一聲,跌飛出去。
但又有一個使雙爪的逼來,唐桑花不知怎麼的一閃,就避過了幾下致命攻擊,進而欺身,利用右肩的力量向前一撞,便將之撞飛。
此刻狀態已是大勇,她又疾沖兩步,一腳踩住下一個的肚子,如同飛檐走壁,然後跨了很大一步,做了個後空翻,足尖如同錐子般擊中對方的下巴。
這一下還能聽到骨頭開裂的聲響,那人摔飛出去後,在地上扭動打滾,「嗷嗷慘叫」,聞者無不驚悚。
這時又一個使刀的橫空劈來,唐桑花還未落穩,無力招架,便只能又一翻,左面又來一個,再一翻,左面又來一個,再一翻。
不料有個影子獰笑着,從前一個影子的身後鑽出,刀法詭譎,在唐桑花身上接連留下傷痕,最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唐桑花在地上滾了幾滾,終於不動了。她的意識幾乎泯滅,因為掙扎着想動,渾身劇烈地顫抖着。
幾乎要昏迷過去,可在前一刻,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個壞壞的嗓音:「不要死,我來了。」
燕離?
美眸猛然睜開,四目張望,但並沒有他的影子。
「為什麼,我臨死前的一刻,想到的人是你!」她知道,他是不可能來的。可是那個聲音,仿佛又給千瘡百孔的軀殼注入了力量似的,她順手一抄,就抓住手邊一根手臂粗的樹幹,扭着身體,就飛旋而起,樹幹順勢向前一捅。
帶着旋轉力道的一捅,頓時將追擊來的擊飛,而且這一下居然正中下體,那慘叫簡直和殺豬不二致。
唐桑花再次向前沖,樹幹在她手中,猶如樵夫手中的斧頭,靈活翻飛,將一個又一個的影子擊飛,一時只聽得慘叫不絕於耳。
大群的人被推開了,通往徐牧雲的道路似已打開。
「受死!」她厲喝一聲,本待一鼓作氣,未料身後突有刀風,她警覺回身,用樹幹一擋,竟替她擋了致死的一擊。
樹幹一分為二,雙手各持斷木,在那偷襲的人身上,瘋一樣的暴雨般的打擊,險些將其打成肉泥。
嗖嗖嗖——
這時又聽見箭矢的破空聲,唐桑花已無力躲避,只能機械地揮動着手中的斷木,初始十來把箭還能精準擊落,但愈來愈吃力,終於擋不住,先後三支箭,洞穿了她的身體。
她向後退了兩步,無力地跪倒下來,就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人偶。
「我有三斗米,我一粒不留,用來娶你。」一張頂級工匠雕琢的臉,帶着無法捉摸的表情。他的音容笑貌,此刻竟是如此的清晰。
「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若早知道……若早知道……我定便從了你……」
後知後覺的感情,如洪水一樣爆發。
「徐牧雲!我要你死!」
猛然前沖,右手中的斷木,以盡全部的力氣,將一個影子的腦袋扎個對穿。腳步不停,隨手一甩,左手上的斷木便扎入又一個影子的腦袋。腳步還不停,逐漸地逼近徐牧雲。
又一個影子撲上來,她矮身雙手將之一摟,用力向後摔去,再向前沖,仿佛不達目的死不瞑目。
「攔住她!攔住她!」徐牧雲驚恐萬狀,嘶聲大吼。
終於,拳頭距離徐牧雲只剩一步之遙,而後者如雄獅爪下的兔子,瑟瑟不敢動。
然而就在這時,只聽鎖鏈響動的聲音,覆滿元氣的拳頭,停格在徐牧雲的門面之前,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細小但剛烈的拳頭,終於還是慢慢地軟化了,元氣也漸消散了。
「哈哈哈!」徐牧雲狂笑,「天命站在我這邊!」
笑聲未絕,林內忽而黑風大作,不知哪兒捲來,有一巨|物包裹着黑風從天而降,伴着令人頭皮發麻的怪叫,數個廷尉躲閃不及,紛紛被黑風吞噬,其中就包括拿鎖鏈的那個。
唐桑花掙脫鎖鏈的束縛,奮起餘力向前一撲,避開了黑風,滾了兩滾,順勢就朝着山頂的位置逃。
她幾乎用盡了所有潛能,直到體內再沒有一絲力氣,忽而踩了個空,一直地往下落,但不很久就碰到實地,還未感受墜地的痛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她迷迷登登地醒來,發現眼前有個被野草遮蔽的山洞,便咬着牙,強忍着劇痛爬進洞中。
血跡如逶迤的蛇,蔓延入洞。
靠着洞壁,用蒼白的手在身上摸索着,好不容易取出一個小瓷瓶,卻因為劇烈的抖動而掉落在地。
「不!」她心痛地叫,但喉嚨干啞無聲。
瓷瓶還是摔碎了,掉出一粒丹來。
她幾乎撿不起來吃,只能俯下去咬,終於還是吃到,入口即化,強大的藥力,瞬間流灌周身,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護住了她的心脈。
此丹名叫「九轉護心丹」,是非常貴重的丹藥。
吃下了丹,恢復了些氣力,她掙扎着坐起來,眸光掠過碎掉的瓷瓶,禁不住的失聲痛哭:「師姐……對不起……」
哭了一陣,漸漸止住。舒緩了情緒,慢慢地平復。
正此時,洞外的就傳來了腳步聲。
「來吧!」她站起來,準備殊死一搏。
……
「到底怎麼回事?」
黑風肆虐一陣,徐牧雲抱頭鼠竄,總算還是活下來了,但已是滿地的殘肢斷臂。
察覺到動靜就往這邊趕的藍玉很憤怒,半個總旗營的人手,一個二品武夫,非但沒留下唐桑花,還死傷慘重。
徐牧雲披頭散髮很是狼狽,且還未從驚慌中脫離出來,聲音十分的驚悸:「大,大人,本來已成功了……」
「什麼叫做本來?」藍玉發了雷霆大怒,「徐牧雲,你的修為已經十五年沒有長進,裁決司不會留一個廢物,此次事了,你就辭官告老吧!」
「不,不,我還能辦案,我還能辦,不要趕我走……」徐牧雲心中很是着了慌,仿佛離了裁決司,就會徹底跟修行界決裂。
「同知大人,還是先聽聽經過,我看這些人的死,未必是人為。」李繼明臉色凝重。
「還不快說?」藍玉瞪了徐牧雲一眼。
徐牧雲趕忙將經過說了一遍。
「黑風?」藍玉心頭狂跳,想起了那條「龍」。
「不過是出其不意罷了!」李繼明冷然道,「不管那是什麼妖物,憑我們的實力,怕它什麼!依在下之見,還是早早去追唐桑花,免得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追!」藍玉目光閃了閃,還是追了上去。
沿着血跡,不多時追到一個苔蘚遍生,陰冷潮濕的山谷。
「大人,血跡在這裏斷了。」
藍玉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所以他很急切,要了結唐桑花,好馬上離開野人谷。可是越急越慢,目光掃過四周,都沒有發現唐桑花的蹤影。
「大人,那裏有個洞。」一個廷尉指着一處異常潮濕陰冷的角落大聲喊道。
當即有人近前去查看,旋即報道:「大人,這裏有拖行的血跡,必是逃犯無疑!」
藍玉大喜,大手一揮:「給本官抓住她!」
ps:前面寫唐桑花是二品武夫,錯了的,已改正;寫徐牧雲是三品武夫,也錯了的,已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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