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你好意思出爾反爾?」裴羽半信半疑,昨晚他說過,這幾日沒事,晚間都會留在家裏。
「誰說過我不能?」蕭錯繼續哄她,「來,聽話。」
裴羽掙扎了片刻,壓下了心裏的不滿和不自在,張嘴吃了那塊八寶肉。
蕭錯滿意地一笑。
裴羽拿回筷子,待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後,嘀咕道:「吃飯也要管着人,真是……」
蕭錯卻是好脾氣地問她:「你又不信佛吃素,怎麼只吃青菜、魚蝦一類的飯食?」至於她還在孝期這一節,是不需考慮的。她已成婚,在夫家守孝期間,只要尋常低調行事,不做大擺筵席、醉生夢死惹人矚目、嗤笑的事情即可。
裴羽悶了片刻,還是決定老實交待:「我從小就不愛吃,況且,吃肉不是容易長胖麼?」
蕭錯忍不住笑了,「瘦的跟黃豆芽似的就好看?」
「可是,胖了更不好看。我要是變得很胖可怎麼辦?」那可真是很要命的一件事。大周的女子以瘦為美,她不能因為已經有主就不顧容貌了。
蕭錯笑意更濃,「沒事,養得起你。不外乎費點兒衣料。」
「……」
蕭錯開解她,「一日三餐擺上桌的,都該吃一些,對身體只有好處。我見過很多無肉不歡的人,胖的沒幾個。」
「你認識的人大多習武,白日裏又是整日忙忙碌碌。可我又不同……」
「你就不會找點兒強身健體的事由麼?」蕭錯道,「你就算每日山珍海味,花多少銀子我都高興。若是沒個好身板兒,尋醫問藥花的銀子再少,我也不會誇你。」
很明顯,他是懷疑她身體底子差與挑食、吃得少有關。
或許有關吧?
她的飲食習慣早已成習,這是第一次想到這種問題。為着他是一番好意,她點頭,「我慢慢改,行麼?」
「行啊。」蕭錯一笑,用下巴點了點飯菜,「多吃點兒。」
裴羽專心致志地用飯。第一塊八寶肉,她根本沒仔細品嘗味道,吃第二塊的時候,細細品味了一番
。
不得不承認,廚房把這道菜做得很是美味——她一個打小不愛吃肉的人都覺得還能接受。
蕭錯看着她,眼裏又有了笑意。
**
未時,蕭錯、蕭銳與裴羽一同出門,兄弟二人騎馬,裴羽坐馬車。
如意無論如何都要跟着,在垂花門外,被蕭錯訓了兩句也不肯回內宅,轉身跳上了馬車。
蕭錯嘴角一抽。
裴羽權當沒看到,笑盈盈上了馬車。一路上有如意陪着,感覺沒多久就到了什剎海。
馬車在垂花門外停下,如意先一步跳下馬車,徑自往後花園跑去。
裴羽笑了笑,坐上青帷小油車,去往浣香齋。
整個宅院靜悄悄的,給人沉悶、壓抑之感,院門外站着數名護衛。
裴羽走進浣香齋的時候,不由得抬頭望了望天空。碧空澄淨,艷陽高照,分明是一個暖洋洋的秋日午後,偏生那暖意似被阻隔,無法進到這裏。
人們若是默契地保持同一種情緒,便會影響到環境。而對環境影響最大的情緒,大抵就是恐懼。
這是個四進的院落,倒座、正廳、正屋、花廳。
裴羽以前來找二夫人說話的時候,走在廊間只覺鳥語花香,今日不聞鳥鳴聲,連院中的花花草草都似失了顏色。
可惜了這樣好的一個地方。裴羽無奈地牽了牽唇。
木香、白梅兩個落後裴羽幾步,低聲說着話。
木香不解地道:「我聽說,二爺、二夫人初成婚的時候,不是住在錦雲軒麼?」
「是啊,」白梅應道,「住了一陣之後,二夫人覺得不舒服,經常提及出嫁前住的小院兒的景致。二爺聽了幾次,便親自去成國公府看了看,照原樣修建了這所浣香齋。哪成想……」
木香聽了,對二房夫妻的做派很是不以為然,心說讓你們折騰,這下好了吧?
裴羽在前面聽到,想的卻是二夫人真有福氣。縱使這地方不能住了,可當初蕭銳的那份真心、體貼是不可忘懷的。
穿過月洞門,進到正屋,裴羽察覺到院中的氛圍更顯靜謐,心知這是蕭錯、蕭銳在內的緣故。她想了想,吩咐白梅、木香:「你們先帶着小丫鬟、婆子去花廳等一等。」
兩個人應聲而去。
裴羽款步走進廳堂。
蕭銳正有些無聊地坐在椅子上,看見她進門,笑着起身見禮,「大嫂。」
裴羽笑着還禮,繼而道:「侯爺呢?」
蕭銳指了指西面,「在西廂房,看房裏有無古怪。」
裴羽不解,「你怎麼不去呢?」
蕭銳搔了搔頭,「我又不懂那些
。看大哥的樣子,似是在找什麼機關密道,可能麼?」
「應該有吧?」裴羽相信蕭錯,「要是沒古怪,難道還真的有鬼不成?」
蕭銳尷尬地笑了笑,「說的也是。只是,我們已經住了那麼久,不應該毫無察覺。」
「一定有。」裴羽往外看了看,「就在這個院子裏。」
「要是真有機關密道之類的東西……」蕭銳憂心忡忡地看着裴羽,「那意味的就是,有人從兩年前就開始打歪主意了。」
「是啊。」裴羽並不覺得是壞事,「但總比查不出來要好。」
「這倒是。」蕭銳愈發擔心地看着裴羽。
裴羽對他揚了揚眉,「怎麼這麼看我?」
「沒什麼。」蕭銳掛上笑臉,「要是那樣,需得你費心的事情會很多,我擔心你會不勝其煩。」
「沒事。」裴羽小手一揮,無所謂地笑了笑,轉身要去西廂房,問蕭銳,「我想去看看,行嗎?」
蕭銳頷首,「怎麼不行。」說着站起身,「我跟你一道去。」
兩個人先後走出廳堂,恰逢蕭錯走出西廂房。
「怎麼樣?」蕭銳快步走上前去。
「沒怎樣。」蕭錯看了裴羽一眼,指着西耳房問蕭銳,「作何用處?」
「是茶水房。東面耳房是小書房。」
蕭錯微一頷首,思忖片刻,走向西面耳房。
蕭銳亦步亦趨,「不到正屋看看?」
蕭錯停下腳步,睨了他一眼,「要是正屋幾間房裏有古怪,你可真就是廢物了。」
蕭銳立時蔫蔫地低下頭去,垂頭喪氣地跟在蕭錯身後。
裴羽忍着笑意,隨兄弟兩個進到茶水房。
茶水房裏,靠北牆有兩個偌大的木架,上面放着各色茶葉、茶具;木架前面有兩張寬大的桌案,陳列着樣式不同的小爐子;東北角、西北角各有火爐、椅子。
外面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紗入室,室內亮堂堂的,人感覺不到陰霾可怖。
裴羽留在門口觀望,蕭銳很自覺地靠牆站着。
蕭錯在室內緩步遊走,邊走以指節叩擊牆面。
蕭銳瞥過擋住大半面牆壁的木架,問道:「要不要喚人把東西移出去?」
蕭錯四下審視一番,「不急。」隨後,繼續遊走,偶爾會停下來,蹲下|身去,叩擊地上的青石方磚。
到了靠近東南角的位置,聲音的細微不同之處,讓蕭錯微微揚眉,很快,他鎖定了四塊青石磚,站起來問蕭銳:「之前你們可曾在這裏設密道?」
「沒有
。」蕭銳頻頻搖頭,「當然沒有。」之後才反應過來,「你是說……」
「有可能而已。」結果尚未分明,蕭錯沒把話說滿。
「那接下來怎麼做?」蕭銳走過去,看着青石方磚,「是守株待兔,還是把這條密道撬開?」
「即便屬實,也已無用處。」蕭錯道,「隨你。」誰還能日日夜夜地藏在地底下不成?察覺到此間主人已經搬離,那個裝鬼的應該已經放棄了這個途徑。
「那我要撬開,看看通往何處。」蕭銳思忖片刻,回頭望向裴羽,「大嫂,煩請你把院外守着的護衛喚幾名進來,隨行的丫鬟也可以搬東西了。我有點兒事情要跟大哥商量。」
「嗯,好啊。」裴羽應着蕭銳的話,卻對着蕭錯盈盈一笑,轉身離開。
蕭錯提醒蕭銳:「你房裏的下人,酌情處置吧。」
一個人夜半從地底下爬出來嚇人,絕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哪怕有三兩個膽子大一些的人,都能將人抓個現行。而事實是她們沒做到。「是是是,這是自然。」蕭銳應下之後,神色凝重地看着蕭錯,「哥,你記不記得閔採薇這個人?」
蕭錯思忖片刻,「不記得。你想說什麼?」
蕭銳無奈地笑了笑,目光微閃,又問:「娘親留給你的玉佩失而復得,是有心人特地送到你面前的,你還記得那個人是何人麼?」
蕭錯又想了想,搖頭,「我記得是個女子,故人之後。」時隔幾個年頭了,他已不復記憶。
蕭銳真是服氣了,索性告訴他:「沒錯,是女子,其父在世時官居漠北總督,你曾與俞總督並肩殺敵。」
「好像是。」蕭錯這才有了點兒印象,又問,「你到底要說什麼?」
蕭銳沒轍地嘆了口氣,「連俞小姐都記不住,不記得閔採薇也是在情理之中。」他這個哥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但凡與女子相關的事情,在他眼裏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轉頭就能忘記。而與公務相關的人與事,哪怕只是無名小卒、細微小事,過多久都記得一清二楚。
蕭錯反應過來,看住蕭銳,「你的意思是,你與閔採薇並無瓜葛,而我與她有瓜葛?」
蕭銳有幾分啼笑皆非,還有幾分匪夷所思,「皇上登基之前,好幾名閨秀對你窮追猛打,尋死覓活要嫁你,閔採薇就在其列。」而被窮追猛打的人居然不記得。他要是那些女子,單為這一點也會傷心一輩子。
蕭錯按了按眉心。事態比他想像得更複雜,這下可熱鬧了。
蕭銳小心翼翼地問道:「哥,你真的不記得了?看閔採薇這架勢,肯定是被你傷得想上吊,不然不會瘋到這個地步。」
蕭錯走向門外,「我想想。」
「……」蕭銳語凝,低頭看着地面,無法理解閔採薇的心思。
假如閔採薇是對大哥由愛生恨,不是應該去侯府鬧事嚇人麼?但她沒有,是無機可乘,還是想把二房的人嚇死從而讓大哥悔恨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