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扶搖精神一震,順着聲音看去,就見自己旁邊站着一位公子,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姑娘。
「鄭、鄭、鄭……」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來搭桌的人,竟然是鄭華斌!
暗暗賞了自己一個嘴巴,嫌棄的罵了聲烏鴉嘴。
她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怎麼就這麼倒霉呢?!
之前遇到三皇子已經夠倒霉了,怎麼現在還來了個鄭華斌?這只可是笑臉狐狸,不好忽悠啊!
萬一被他發現了什麼異端,那她就死定了!
就在陸扶搖快速思考對策的時候,後面的丫鬟走上前來,不滿道:「我家公子問你話呢!」
「啊?」某人慢了半拍,傻愣愣的看着人家,眼裏滿是無辜和不解。
那丫鬟氣急:「你這人真是好不禮貌,我家公子在問你話!為何不答?」
「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樣子,你這是什麼態度?!」長鈺一個斜眼過去,那丫鬟退怯的退了半步。
「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小丫頭不懂事,還請你不要見諒。」鄭華斌身邊的少女微微頷首,以表示道歉。
「我朋友喝醉了,卻又約了好友來看花船遊行。見公子的位置還沒有坐滿,且窗邊的位置都有客人,不知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搭個桌子?」
說罷,少女微微施了一禮,連帶鄭華斌也跟着彎了彎腰。
陸扶搖這才看清楚,原來鄭華斌是被人攙扶着的,心裏既是鬆氣又是嘆氣。
如果鄭華斌真的喝醉了,那應該認不出他們的,但是那姑娘說還約了好友,他的好友不就是歐陽贊、邵子君和謝閔麼!
這幾個混世魔王聚到一起,都沒有好事發生,而且他們肯能能認出長鈺……
突然肩膀一沉,一股酒味撲面而來,好聽的男聲在耳邊輕呢:「姑娘,你很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醇厚的酒香,加上低沉沙啞的男音,感覺有種魅-惑人的魔力,熏得陸扶搖有一刻失神。隨後手臂被用力一扯,在她回神的那一瞬,額頭已經撞上一面硬繃繃的肉牆。
腰間逐漸被鎖緊,清冽的聲音繼而在頭頂發出:「這是我家娘子,還請兄台放尊重點!」
陸扶搖的臉被迫埋在硬繃繃的胸膛上,她看不見長鈺的臉色,她只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膛上輕微的震動,震得耳朵有點癢,然後慢慢發熱……
「真是對不住了,我朋友一喝醉酒人就糊塗,還請公子不要計較。」
陸扶搖側頭,眼睛努力的往左看,然後就看見少女扶着鄭華斌坐下,面帶着笑容,絲毫看不出歉意。
「我好像還沒有同意與你們搭桌吧?」長鈺慢慢放開了懷中人,語氣不善地說道。
「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小女子需要借用這半邊桌子,且絕不會打擾公子和尊夫人,相信公子是個大度之人,不會跟小女子計較。」說罷,少女挨着鄭華斌坐下了。
如果換作是平時,也許長鈺一早就發威了,但現在的他卻沒有,因為他現在不是長公主。
屈就自己從來都不是長鈺的風格,但如果將那姑娘趕走,那麼長鈺就成了小氣、沒有氣度、欺負弱質女流的小人。
陸扶搖感嘆着少女的厲害,三言兩語就將他們推在尷尬的地位之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麼就是趕走他們,落得罵名。
要麼就是忍耐,但如果脾氣不好,誰都忍不下這口氣。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手臂正撐在桌子上,五根手指在額頭上胡亂的捏着。
其實鄭華斌除了臉蛋紅了點之後,看起來倒是挺正常的,陸扶搖甚至看不出來,到底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鄭華斌見有人看着自己,便扭頭對着陸扶搖,輕輕勾起了嘴角。
陸扶搖心裏一突,生怕他這是假醉,但見他眼睛一片水霧,眼眸里沒有焦距,顯然是不清醒的。
「算了,我們走吧。」扯了扯長鈺的衣袖,她輕聲的哀求道。
她不想跟鄭華斌呆在一起,不喜歡這個姑娘,何況他們還會引來另外三個搗蛋鬼,這對他們很不利,還是早走為妙。
少女連忙站起來,說道:「夫人不必如此,其實大家一起賞花船豈不是美哉?」
「我現在不想看花船了,而且出來太久,爹娘也該擔心了。」說完,陸扶搖抬頭,眼巴巴的看着長鈺,還拽着他的衣服,催促道:「回去吧?」
「夫人真的不想看花船了麼?還是介意小女子……」少女鍥而不捨的問,只是沒有人理會她,因為男子正低頭注視着懷裏的姑娘……
「真的不看花船了?那就回家吧。」長鈺明白陸扶搖心裏所想,便配合的摸了摸她的發頂,語氣裏帶着一分不輕易察覺的寵溺。
「其實可以明年再看……」陸扶搖小聲的嘀咕,不過被瞪了一眼,然後她只能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來。
她隱隱感到長鈺不喜歡花船了,他們在酒樓里坐了半個時辰,就不停有人來打擾,現在還遇到了鄭華斌,而且他身邊的姑娘也夠難纏的。
「爺……」秋畫想叫住自家的主子,讓她三思再三思,發現叫錯了人,轉而對着長鈺,「爺,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其實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看的。」
「不考慮,走吧。」長鈺反手握着陸扶搖,絲毫不理會秋畫,繞過桌子就走了。
「哈?」秋畫垂頭喪氣的跟着走了兩步,突然想起還有個籃子沒有帶上,便走回來拿。
等她拿上籃子,準備跟上的時候,兩位「爺」已經走遠了。
「誒!爺,你們等等我啊!」秋畫頓時急了,一邊小跑着上去,一邊大喊道。
而被他們遺忘的少女,正目送着他們離開。
丫鬟在少女面前揮了揮手,有點不樂意的說道:「姑娘,別看了,他們都走遠了。」
少女沒有理會丫鬟,只是輕聲低笑。
……
話說長鈺拉着陸扶搖走了,卻並沒有走遠,因為在他們在樓梯的時候遇到店小二。
「小二,你等等。」長鈺一手搭在小二肩上,及時攔住了他。
「客官,請問你還有什麼事?」
瞥見小二手上的酒,突然心上一計,便指着坐在他們原來位置的鄭華斌,說道:「看到這個公子了麼?一會兒你這樣……」
小二聽得腦袋一點一點的,等長鈺給了一錠銀子後,他像個壯士那樣拍了拍胸脯,「放心,我一定會辦好的!」
然後,急沖沖的將酒送給其他客人,又急沖沖的跑下樓去。
「你剛剛在跟小二說了什麼?」陸扶搖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讓他幫鄭華斌醒醒酒而已。」長鈺好心情的勾起嘴角,然後瀟灑的走下樓梯。
陸扶搖有點不安的回頭看了一眼,總覺得鄭華斌會被整得很慘,不由可憐了他一把。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起初,秋畫還說着花船的事,試圖打動他們回去看,在發現只有她自己說之後,便閉上嘴了。
到家後依然是走後門,也幸虧後門一直都沒有人守着,即使有人光明正大的偷溜出去,也不會有人知道。不過後門一直是在裏面反鎖的,而且出口又偏僻,所以不把有小偷溜進來。
偷偷溜回了房間,陸扶搖立刻衝着床-榻而去。
「哎呀!累死了!」
一躺下,疲憊感洶湧而來,她感覺手不是自己的手,腳不是自己的腳,甚至是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陸扶搖!」
長鈺走到榻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裏充斥着濃濃的不滿。
——這髒丫頭還沒洗乾淨呢!居然敢爬上他的榻……不對!他什麼時候允許她睡榻了?
陸扶搖見他滿臉不開心,心情也跟着慢慢失落了,忽然想起自己有禮物給他,便立刻跳下榻去找……
於是,在長鈺準備訓她兩句的時候,陸扶搖突然「啊」一聲大叫,然後跳了起來,打開柜子,拿出一個畫軸。
「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陸扶搖跑回桌子邊,將畫軸平放在桌面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
隨着畫軸慢慢卷開,一幅畫漸漸展現在眼前。
「這是……?」長鈺的手碰上了畫軸,心裏複雜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這是一幅梅樹圖,樹幹的紋路畫得很清晰,枝椏上還開滿了紅色的梅花。與別的梅花圖不同,別人畫梅通常只畫兩三支,然後在空白的地方提上詩詞。
而幅圖,是一整棵梅樹。
其實一整棵梅樹並不美觀,而且畫裏就只有梅樹,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了,顯得很單調。如果讓別人評價,別人一定會認為,這幅畫還沒有畫完。
但事實上,這就是一幅已經完成了的畫。
陸扶搖撓着腦門,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這畫我畫了半個多月,是按照你宮裏的梅樹畫的,你喜歡麼?」
「上次你說你母親……走了之後,那棵梅樹就沒有再開過花了,當時我就在想,如果開花了一定很美,所以忍不住……照着那棵樹畫了一幅畫。」
她低着頭,有點不敢看長鈺的臉色,但聽不見他回話,心裏又有點不安。
長鈺看着她這副模樣,無聲地揚起了嘴角,然後痴痴的撫摸着紅艷艷的梅花,眼眶裏有點發熱,他很久沒有見過梅樹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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