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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火家陣營依舊沉浸在熱鬧和歡樂中時,三大世家這一方的人們情緒卻異常低沉。
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霍小路的事情,本就已經處於劣勢的他們現在更是感到了莫大的壓力,而那位大人的不表態更是讓他們心裏沒底。
雖然他們現在身處鏡國之中,暫時還算安全,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他們的野心是征服生死陰陽界,怎麼可能甘心窩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狹小空間裏。
這種壓抑的情緒在眾人之間傳染,很快連步天流心裏也不淡定了。他考慮了一下,決定前去詢問一下大人。
穿過一個散發着黑色微光的甬道,步天流來到了一扇門前,遲疑了一下,抬手輕輕扣響。
「什麼事?」門那邊傳來了大人的聲音,聽起來似是因為被打擾而有些不悅。
深呼吸了一口氣,斟酌了一下語調語氣後,步天流說道:「大人,現在我們的人都在議論霍小路的事情,看起來都很恐慌,這種情況是不是要想個辦法?」
「這件事情不用擔心,我自由安排。」那位大人說道。
聽到門那邊重新陷入了安靜,步天流知道大人是在趕他離開了。可是他現在還不能走,他來這裏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大人,在下斗膽請教一件事情。」他微微躬身道。
「說。」大人的聲音依舊是不冷不熱。
步天流說道:「我們現在只是得到了霍小路實力增進的消息,並沒有其他,也就是說對方只是多了一個高手而已,為什麼大家的反應會這麼激烈,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沉默了一下,大人緩緩開口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這種情緒是從什麼人開始蔓延的?」
聞言步天流怔了怔,這個他倒是沒有觀察過。他實話實說道:「這個我沒有注意過。」
大人說道:「最開始出現這種情緒的都是一些年紀較長的人,他們的恐慌感染了身邊的人,所以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
「大人是說這裏面從中作祟?」步天流眼神一冷。
「那倒不是,」大人否認道,「他們倒不是蠱惑人心,而是他們知曉霍小路那種『金烏體質』的可怕之處。」
步天流不解,問道:「難不成金烏體質還能以一人之力左右戰局不成?」
「關於這些你還是找個人問一下吧,我現在沒空給你解釋。」自己已經被耽誤了很長時間,大人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步天流心中無奈,只能鞠了一躬轉身退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步天流心裏面越想越不痛快。自己這是為了大局着想才去告知大人的,可是大人卻根本不領情,不僅沒有給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且連回答自己的問題都覺得是浪費時間,這讓他心裏面覺得有些窩火。
「大人最近好像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不理你也可以理解。」
步天流望向門口,莫秋正朝他走來。
走到步天流跟前,莫秋問道:「大人是不是沒有告訴你『金烏體質』的事情。」
有些鬱悶地點了點頭,步天流說道:「大人好像是不願意搭理我,只是敷衍了我幾句就讓我離開了。」
莫秋輕笑一聲道:「其實『金烏體質』並不算是什麼秘辛,只不過你一直沒有關注這些事情罷了。」
聞言步天流皺着眉頭問道:「難道你知道?」
「所謂的『金烏體質』,其名取自太陽之意,就是說這種體質與太陽中的日精有些極重要的聯繫。」莫秋說道,「其實若是單純地說戰鬥力,大概金烏體質比之正常人的身體強不了多少,但它有一個特殊之處,那就是與陽剛之氣的契合度。」
「只要金烏體質不斷修煉,並且修習了至剛至猛的術法的話,金烏體質就會把修習的術法威力極大程度地擴大,讓一個修為普通的人很簡單地成為世間有數的高手。」
「難道金烏體質的人實力還能高到顛覆現在的局面?」步天流不屑地說道。
對於他語氣中的不以為然,莫秋只是搖搖頭,繼續說道:「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金烏體質的人可以接觸到領域。」
本來無比淡定,神色間帶着一絲鄙夷的步天流忽地一下站了起來,驚駭地問道:「領域?!」
有些無奈地點點頭,莫秋說道:「傳說金烏體質是被太陽眷顧的人,只要有人能夠將體內的金烏體質覺醒,那麼他就能夠很輕易地接觸到領域這一層面。」
頓了一頓,莫秋繼續說道:「至於領域代表着什麼,我就不用多說了吧?」
呆呆地站在那裏,步天流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領域,那是生死陰陽界中所有人修行的最終目標,傳說那是一個無法想像的境界,甚至可以說是神才能掌握的東西。步天流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接觸到了領域,這讓他一度以為這只是個傳說。而此時,莫秋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可能已經有人接觸到了領域,這讓他心中的驚訝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沉默了半晌後,步天流有些不死心地問道:「難道金烏體質能夠這麼逆天?我不信。」
莫秋笑笑,說道:「若是單純的金烏體質當然不至於,但是你別忘了,霍小路同時還是拾影體質。」
「可是拾影體質和金烏體質並沒有什麼關係啊!」步天流還做着最後的掙扎。
輕輕嘆了一口氣,莫秋毫不留情地打消了他的幻想:「歷史上具有雙體質的人也有過記錄,他們無一例外的,只要覺醒了其中一個體質就會很快覺醒第二個,並且在二十年之內就會接觸到領域。」
「百分之百?」步天流握緊了拳頭。
莫秋輕聲道:「至少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例外。」
步天流一下子沉默了。他呆呆地站在那裏,皺着眉頭,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頹廢。他也是修行之人,領域也是他的願望,可是現在他聽說了有人能夠必定踏入領域這一層次,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敵人,這讓他的心裏非常複雜。
一直以來,做為無常步家的准無常,步天流的身上都圍繞着許多光環。權力,地位,金錢,天賦,這些他都不缺,他一直都是這個世界的寵兒。或許陰主算是他的世界裏的漏洞,但這他可以接受,畢竟陰主的表現已經不能以常理計。
可是,現在,一個無名小卒也爬到了自己的頭上,將尊貴的准無常踩在腳下,一隻手已經碰到了自己可望不可即的寶庫的大門,這讓他的心裏面難以接受。
似乎是明白他現在的心理感受,莫秋安慰道:「這件事你也不要太在意,畢竟霍小路即使要接觸到領域也要等二十年,他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都不一定呢。」
聞言步天流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下,說道:「沒錯,他現在只不過是實力進步了一些而已,還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只要我們儘快出擊將火家打垮,霍小路的天賦也只能被扼殺在搖籃里。」
看到步天流已經在策劃怎麼對付霍小路了,莫秋搖搖頭,不禁暗嘆了一聲。
看來步天流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堪大用。他現在也算是三大世家陣營的核心人物,掌握着實際的權力,可是他連這件事都沉不住氣,以後真的遇到事情又怎麼能鎮得住場子呢?
一邊這麼想着,莫秋不禁想起了諸葛飛芒。
之前諸葛飛芒也不知道這件事情,還是自己告訴他的。可是諸葛飛芒知道之後的反應和步天流完全不一樣,他只是對於霍小路能夠接觸到領域感到驚訝,並沒有說要立即對付他之類的。
做為一個掌權者,如果對敵人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容忍的話,恐怕只會讓人心渙散吧?
想到這裏,莫秋也沒有了繼續和他交談的興趣,徑直離開了,只留下步天流站在那裏幻想着自己的計劃。
而此時,不光是步天流,那位大人也在思忖對付霍小路的計劃。
他的本體現在幻化成了一團黑焰,在沒有一絲光亮的房間裏面懸浮着,表面不斷抖動,好像是內心在思考着什麼東西。
思忖了許久,他也沒有想出怎麼限制或者除掉霍小路的方法。無奈之下,他只能從一些偏門的角度來做打算。
霍小路現在在火家,有火滄禹、奈何和陰霄等人保護,想要對他下手恐怕沒有什麼機會,那倒不如故技重施,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可是要對誰呢?他略一打算,心裏面頓時有了主意。
霍小路的父母和先祖還在自己手裏,只要掌握着這些人質,他就不怕霍小路興風作浪。
看來之前自己未雨綢繆的打算還真是正確啊。感嘆了一下,那位大人頓時放下心來。
在他看來,這就是人性的弱點,容易被一些沒有必要的事物所羈絆,這就是凡世間沒有人能夠成神的原因。
一邊這麼想着,那團黑焰開始熊熊燃燒起來,將房間裏面的所有東西焚燒殆盡,一如人心中的業火。
就在生死陰陽界的雙方進行着不同打算的時候,冥府往生之地的陰主此時也有了動靜。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熟睡的嬰兒,陰主蜷伏在地上,看起來睡得很安詳,可是他的意識海裏面卻沒有表面這麼安靜。
他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那片黑暗之中,周圍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憑着微弱的方向感一直向前走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路線對不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走出來,但是憑着心裏面的執念,他義無反顧。
就如同慧慧在一瞬間恢復了記憶一樣,陰主也在某個瞬間記起了二十多年的時間裏發生的所有事情。他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想起了第一次去冥海的情景,也想起了後來與火琉璃之間的點點滴滴。
原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牽掛啊。他直到現在才恍然大悟。
自己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從來沒有品嘗過快樂的味道,以至於自己竟然錯過了那麼多美好的風景。他就像是一個拾荒者,回過頭來,朝着自己來時的路,將一不小心丟掉的記憶全部撿拾回來,封存在自己的心裏。
他一直嚮往死亡,一直以為死亡就是真正的解脫,就是新的開始。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死亡其實是一個終點,代表着一切的結束。即使人死後還有魂魄殘留,但那畢竟已經不是自己了,當一個人的魂魄和分開的時候,他就已經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按照這個定義,其實他之前已經消失過一次了,只不過很幸運地又通過機緣巧合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卻可笑自己之前一直不珍惜。
他想起了火琉璃,想起了霍小路,想起了易染,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母親,想起了那些曾經幫助過自己或者一直和自己為敵的人。他頓時發現自己的二十多年竟然過得這麼精彩,自己原來不只是一味地在刀尖上遊走,而是真正地生活過。
現在身處冥府之中,他開始懷念在人間界的時候。他懷念每一次呼吸,懷念每一次微笑,也懷念自己遇到的每一個人和發生的每一件事。當他心中的生的變得強烈的時候,他意識所在的世界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黑暗開始崩塌,光明開始出現在自己眼前,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死亡地帶,邁入了生的領域。
這就是由死而生,破而後立嗎?他若有所悟道。
這幾天他並沒有經受什麼樣的考驗,他一直在隨着自己的心走,當他看清了自己的內心的時候,他也就走出了自己之前一直走不出的心理陰影。
看來自己經受的還不夠啊,他感嘆道。
自己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了,是時候出去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向前邁了一步,同時在現實中緩緩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睛。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