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裏頭敢攔勇冠侯府馬車的人還真沒有幾個。林勛讓綺羅等在車上,自己掀開帘子出去。
這是一處寬巷子,李寧令,李金嬋騎着馬,身後跟着野利等西夏勇士,正擋在馬車前面。
趙霄從後面的轎子上下來,一看這個陣勢有點愣住。他奉皇命招待李寧令等人,正要去馬行街上的瓦子看表演,哪裏料到他們會去攔林勛的馬車?他讓蓮子到前面去勸,蓮子仰着頭對馬上的李寧令說:「二皇子,您看>
李寧令沒有理他,旁邊的李金嬋跳下馬,頭上戴着披后冠,身上穿着圓領窄袖錦繡衣,一副男人的打扮,卻更顯得身材前凸後翹,十分惹火。她走到林勛的面前,背着手看他:「林勛,馬車上是什麼人?你的妻子嗎?」
林勛皺着眉頭不說話。
&就聽說你們中原的女人柔弱,出個門不是坐轎子,就是坐馬車,怎麼連騎馬都不會?」李金嬋圍着林勛走了兩圈,「聽說她是個大美人,你藏着掖着,都不讓人看。我今天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美。」
冷不防地,她就要去掀馬車的帘子,被林旭伸手攔住,兩個人就在馬車旁邊動起手來。趙霄眼看事情要鬧大,就走到李寧令的身邊道:「二皇子快讓公主住手吧。父皇極為寵幸勇冠侯,鬧到御前去,我也是難逃其咎。」
李寧令笑着搭住趙霄的肩膀:「六皇子就不好奇?」
趙霄一愣,當即明白過來。要說不好奇,那肯定是騙人的。京中貴族圈子裏的女人他基本都見過,有點印象的,也就是郭孝嚴的小兒媳婦朱慧蘭,是靖國公府庶出的姑娘,嫁做了正妻,當時在京中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朱慧蘭才貌雙全,只可惜出身不高,否則配郭允之確實是有點可惜了。
就是林勛的這位夫人,被藏得嚴嚴實實的,連衣服角都沒有見到過。
林勛讓着李金嬋,卻沒想到她得寸進尺,整個人要貼在他的身上。他一個轉身躲過,李金嬋已經笑着跳上了馬車。透墨和一眾侍衛被西夏勇士圍住,林勛要上前,被李寧令飛身過來擋住:「林勛,我們來過兩招!」
綺羅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帘子被人猛地掀開,然後闖進一個人來。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卻見是一個貌美的姑娘,正緊緊地盯着自己。
李金嬋眯了眯眼睛:「你就是林勛的妻子?」
綺羅穩定了下心神,點頭道:「我是。請問姑娘是……?」
李金嬋也不跟她多說,伸手抓着她的手腕道:「你跟我下來。」
綺羅被她不由分說地拉下馬車,看到外面亂作了一團。李金嬋大聲叫道:「二哥!」
李寧令分神往這邊看了一眼,頓時不動作了。
林勛正惱火着,看到李金嬋拉着綺羅,眼中的怒火更甚,再也不想忍讓,一招逼退了李寧令之後,衝過去一掌打在李金嬋的肩上,把綺羅抱進了懷裏護着。
&皎,有沒有傷到?」林勛抬手捧着綺羅的臉,綺羅笑着搖了搖頭。
李金嬋知道林勛剛才一直在讓她,沒防備被他打得踉蹌幾步,幸好被李寧令過來接住。李寧令的目光還停留在林勛懷裏的人身上,久久挪不開。
那個女人很嬌小,跟西夏女人的豐滿完全沒辦法比。可是她的五官精美絕倫,皮膚雪白細膩,氣質更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就好像畫裏描繪的那些神女,原本在天上騰雲駕霧,不食人間煙火,一下子墜入了凡間,身上還帶着仙氣。
趙霄更是震驚非常,他沒想到在嚴書巷裏偶遇的那個絕色女子,竟然是林勛的妻子,難怪他遍尋不到。
&勛,你敢打我!」李金嬋氣呼呼地要上前,被李寧令一把拉住,「金蟬,適可而止。」他的目光還來不及從綺羅身上收回來,李金嬋氣道:「二哥,不會連你也被這個女人迷住了吧?她就是長得好看了些,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哪裏比得上我們西夏的女人?」
李寧令沒有說話。李金嬋這番話多半是泛酸的。西夏的女人多只會搔首弄姿,新鮮一下就覺得乏味了。這個女人卻很不一樣,長相明艷卻半點不妖媚,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時仿佛會說話,不由得就將人心神都吸引了。難怪說溫柔鄉是英雄冢。若是自己把這樣的絕色美人擁在懷裏,肯定也是不許旁人覬覦的。
這個林勛還當真是艷福不淺。
林勛把受到驚嚇的綺羅推到身後,擋住了外界的目光。他看到透墨他們還在被西夏勇士圍着,聲音更是冷酷了幾分:「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趙霄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道:「勇冠侯息怒。我帶皇子和公主去馬行街,剛好看到你的車駕。二位說與你是舊識,開個玩笑也無妨,他們並沒有惡意。何況夫人也沒傷到,是吧?不如各讓一步,如何?」
綺羅這才知道對方的身份,難怪這麼跋扈。她握着林勛背在身後的手,輕聲道:「侯爺,算了吧。」
林勛也懶得跟他們多做糾纏,他不喜歡那些男人看他女人的眼光,扶着綺羅就要上馬車。這時,李金嬋大聲道:「慢着!」
綺羅回頭看她,先於林勛開口:「公主還有事?」
李金嬋推開李寧令,大聲道:「我喜歡你男人,他是少數能打過我的勇士。按照我們西夏的規矩,你敢跟我打一架嗎?輸的人把他讓給贏的人,從此再不做糾纏,怎麼樣?」
林勛眉頭緊皺,剛想斥責幾句,綺羅卻鬆開他的手,往李金嬋慢慢走過去。她穿着毛絨滾邊的茜色素底斗篷,大姜牙雲鸞白綾做的裙子拖曳在地上,猶如雲團似的跟着她,華貴優雅。她在李金嬋面前站定,端莊地行了個禮,禮貌地問道:「公主覺得,我把侯爺讓出來,他就會娶你嗎?」她的聲音不大,卻像兩塊玉片相撞發出的聲響,只覺得悅耳,能穿透人心。
李寧令忽然覺得,自己的妹妹,一個國家的公主,在這個女人面前,不僅毫無光芒可言,居然顯得粗鄙不堪。
&得讓了才知道。你不會不敢跟我比吧?」李金嬋不客氣地說。這麼柔弱的女人,她一巴掌就可以打趴下。她顯然是怕了。
綺羅非但不生氣,反而輕輕笑起來:「我不會武功,自然不是公主的對手。但如果我說跟公主比吟詩作畫,公主會跟我比嗎?」
&會那種東西!」李金嬋惱怒道。
&就像五指,各有長短。所以公主何必要拿自己的所長來攻我所短?傳揚出去,豈不是要說您以強凌弱,讓眾人笑話了。」綺羅話里意有所指,李寧令知道她不光在說跟金蟬比試的事情,也在說兩國之後的比試。西夏出的比試內容若是一味地逞強鬥勇,哪怕最後勝了,也會被人說勝之不武。
李金嬋自然是沒有聽出來綺羅的話外之音,她不耐煩聽這些彎彎繞繞,直接道:「你不跟我比也可以,我自己會搶。」
林勛走到綺羅身邊,伸手攬着她的腰,對李金嬋說:「公主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誰也沒辦法把我從她身邊搶走。」
聲音不大,卻是鏗鏘有力,低沉如鍾。
綺羅輕輕靠在林勛的懷裏:「我也不會讓的。」
李金嬋看着他們夫妻兩個情意綿綿的樣子,氣得直跺腳。那邊林勛也不管她,徑自摟着綺羅上馬車走了。馬車從他們面前駛過,李金嬋還要追,被李寧令一把拉住:「行了,他都那麼明確拒絕你了,你還嫌丟臉不夠!再胡鬧,明天我就送你回西夏。」
李金嬋重重地「哼」了一聲,騎上馬獨自走了。
趙霄還有些擔心:「二皇子,公主她……」
&心吧。金蟬雖然驕縱了些,但也不至於做出太過的事情。何況林勛是那麼好相與的人嗎?」
趙霄想想也是,正要吩咐隊伍繼續前行,李寧令拉住趙霄,輕聲道:「六皇子,我們不去馬行街了。現在金蟬走了,不如去你的別院看看?聽說藏了不是美人,都是能歌善舞的。」
趙霄有些悻悻的:「若是二皇子沒見過勇冠侯的夫人,我別院裏的那些倒還是能看的。現在跟她一比,都變成庸脂俗粉了。」
&妨。也不是人人都有勇冠侯那般艷福的。」
兩個人相識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調了個方向,往別院去了。
林勛跟綺羅回到侯府,想起來還要向嘉康解釋葛氏母子的事情,就讓綺羅先回去,他則去往福榮苑。
嘉康已經聽說了於坤把葛氏母子送走的事情,正想好好跟林勛說道說道。哪知道林勛說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而是肖副將的。她是空歡喜了一場。
&好。我還擔心朱氏容不下這個孩子。」嘉康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喜歡她,憐惜她,可你年紀也不小了,得趕緊生個孩子,我這心裏也安定一些。」
&知道。二哥又納了妾室的事情,母親可知道?」
嘉康愣了一下,搖頭道:「怎麼?他前幾年不是說身邊沒人照顧,剛收了一個歌女,這回又是什麼來歷的?所以我說,男人沒有妻子在身邊管着可怎麼行?你托個人把他從外地調回來吧。」
林勛也正有這個意思。尹氏現在不安分,就知道在內宅生事,要是有個人管一管,再添幾個讓她煩心的人,她也就不會再動別的心思了。於坤年紀大了,再過幾年恐怕也要放出府去養老,家裏的賬目往來也該有個人來接手管。旁人林勛自然是無法放心,自家的人倒是首選。
反正林業在官場之上也做不出什麼大的成就來,不如就調回京來,掛個閒職倒也罷了。
跟嘉康說完事,林勛就回了綺羅的住處。綺羅在畫畫,他便去了後院的書房。過了一會兒,綺羅捧着錦盒來找他。林勛接過來問道:「這是什麼?」
&不是說沒有新年禮物?這是送給你的。」
林勛打開,看到裏面是一個筆筒,上面畫着一個抱着鯉魚的胖娃娃,不禁莞爾:「這麼可愛的東西,確定是給我用的?」
綺羅定定地望着他。
林勛把筆筒放在桌子上,把她拉到懷裏:「孩子的事別着急,你還年輕>
綺羅抬手摸着林勛的稜角,輕輕地說:「萬一我要是生不了孩子……」
&有萬一。」林勛親了親她的臉,「不要胡思亂想。倒是你說的透墨和寧溪的事,你打算讓我給什麼聘禮?」
綺羅環着他的脖子:「不如……你到時候給他們在附近置辦一處宅子?」
&你。」林勛痛快地說。
說完話,林勛抱着綺羅看文書,綺羅靠在他懷裏閉着眼睛,陽光透過窗子暖洋洋地灑在她身上,過了一會兒,她竟然有了些困意,揉揉眼睛。
&抱你回去睡?」林勛低頭說。
綺羅搖頭,抱着他的腰:「我要跟你呆在一起。」
林勛失笑,還真是跟小白一個樣子。剛開始戒備他,熟了之後,就賴上他了。他換了個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一點,寧溪急急忙忙地跑進來,看到裏面的情景,又連忙背過身去:「侯爺,宮裏來消息了。說是使臣團把比試的內容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