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
直播間裏刷出來的,不是彈幕,是觀眾們的微妙心情。
附近海域,只有一艘行駛的貨輪,就是剛從造船廠「維修」完畢後離開,還勞吸血鬼先生動問的那一艘。
自從羅南承諾,軍管區內不進行拍攝後,這艘船就代替了人們預想中的主線,一直出現在墨水的鏡頭裏。
但現在,從墨水執着的行為來看,貌似這並不是「代替」,而是早早就存在的「預謀」啊!
不管怎麼樣,墨水確實是跨過了海面,找到了這處仍在持續移動的落腳點。
一些長年在夏城等海濱城市生活的網友們,就能分辨出來,這應該是一艘常見的萬噸級以下的雜貨船。
墨水駐足的天線所在,就是貨船僅有的上層建築區域,位於船體尾部。這裏還有些艙室亮燈,再往前,就是貨艙和起吊設備,一直到船頭,都非常空曠,也黑漆漆的見不到人影。
這時候,突然出現的大風烏雲天氣,似乎也稍微好轉了一些,雖說天空還是陰沉沉的,能見度仍比較低,但風速在下降,好像剛才只是一場發生在近海區域的強對流天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墨水也能夠愜意地用粗喙剔一剔羽毛,鏡頭掃過貨輪上一點兒邊邊角角,轉投向了它來時的方向。
海岸線越來越遠了,陸地的輪廓已經不是那麼清晰,只有更遠處城市璀璨的燈火,仍然穿透海面上那一層陰雲水霧,給觀眾一個相對模糊的定位。
漸漸遠離的夏城,讓直播間的觀眾們,本能有一些心態變化,但又很輕易地融解在各色的調侃中:
「這應該是欽定事件吧,是不是該爆發了?」
「造船廠里的『哈哈』還沒有結束嗎?」
「我們是不是可以討論一下吸血鬼先生的社會身份呢?」
「壯士你好,壯士再見!」
「直播間裏也就只懂得玩梗,天街那邊早就討論瘋了!」
「喂,再不出來,墨水就要跑到箕城去了。」
「算不算偷渡呢?」
「箕城這邊的已經做好接應準備了!」
「我們會好好照顧墨水大人的。」
在正經和不正經的彈幕里,還摻進了一條不太一樣的內容:
「那是什麼?」
最初這條彈幕並不起眼,混雜在大量彈幕中,無知覺地飄過,都沒有人響應。
可沒隔多久,類似的一個彈幕又飄起來,後面還加了一連串的感嘆號。由此開始,一堆「!!!」和「???」的符號緊跟而上,夾雜着「我靠」之類的點綴,讓那些一心討論交流的觀眾們,終於開始注意直播畫面本身。
但還有人一時未發現異常:
「怎麼了?」
「左下角,造船廠方向」
「眼神好的報一下結果啊!」
沒有人給出明確的答覆。
不過,還是有越來越多的觀眾能夠看到,在陰雲水霧的深處,有一個不太明確的輪廓, 剛剛與造船廠的廠區陰影徹底分離,應該也是在移動之中,且與貨輪方向相同——至少彼此的距離沒有拉開。
按照常理,那玩意兒應該是船,但怎麼看怎麼彆扭。
不只是直播間裏,便是墨水棲身的這條貨輪上,也有了反應。
怎麼說,作為大型作業設備,貨船上也算設施齊全,這邊的船員似乎還要更早發現異常,就有一些人撲到船尾甲板上,指着那個方向,語氣激烈的說着什麼。
距離太遠聽不太清楚,但後面古怪的陰影輪廓,卻並不因為這些人的激烈反應而有什麼變化。
如果非要說有,感覺上似乎比最早發現的時候,要矮了些偏偏具體的形狀,仍然很難與任何一種航海船舶聯繫起來。
在墨水居高臨下的直播鏡頭裏,貨船上人們的慌張反應一覽無餘。
那感覺,就像是遇到了傳說中的海盜甚至於幽靈船。
近海區域,至於麼?
「別這樣啊,看得老子都緊張起來了!」
「有沒有發現,好像變小了」
「在隱形?」
「靠,說點正常的吧!」
直播間裏七嘴八舌的時候,貨船上的船員更絕,直接調出了與造船廠那邊同款的高功率探照燈,對着後方一陣狂掃。
第一波在調整的時候,好像就掃到了,還有隱約的反光。可等到光束穩定下來,再鎖定剛才位置,夜幕陰雲之下,卻已是一片空無。
「鬧鬼了?」
「不是沉了吧!」
和直播間裏的猜測和討論不同,船尾上那幾個人之間明顯起了爭執,好像也是在爭論那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就是情緒化更嚴重一些。
也在這時候,貨輪又加速了,由於超負荷的緣故,船體都發出了明顯的顫動噪聲,不像此前那麼穩定。
船尾的爭吵更激烈,有人甚至回手指着墨水,對自己的同伴大發雷霆原來他們一直都知道墨水的存在,但直播間的觀眾,實在不知道這裏面究竟是怎樣的邏輯
大概這種看上去非常荒誕的場面,在墨水眼中頗為無趣,所以這小東西在天線上跳了一下,轉了個方向,鏡頭把貨船的前半部分納入進來。
這一轉不打緊,直播間裏當即噴出了大量「我靠」字樣。
因為這時候,鏡頭對準或者說對準鏡頭的,竟然是黑洞洞的槍口!
鏡頭所指的船體中部貨艙區域,不知何時,出現了六、七位穿戴外骨骼裝甲,武裝到牙齒的戰鬥人員。
其中一個,正將其配帶的機載步槍對準這邊,並沒有激發,不知道是在瞄準還是猶豫。
一秒鐘後,旁邊另一個人,做出明顯的阻攔動作,但舉槍的那位,控得極穩,即便勸阻那人動作幅度加大,也沒能把槍口壓下去。
「快飛啊!」
「別動!」
「別刺激對面!」
直播間裏提醒遍地,意見亂飛,但對一隻烏鴉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反正,墨水並沒有動,仍以鏡頭對準那幾個武裝人員,甚至還有調整焦距的行為,捕捉到一些對方外骨骼裝甲上的細節。
對方最終也沒有扣下扳機。
未必是因為自控力和同伴的勸阻,因為此時,貨輪上分明亮起了刺眼的警戒紅光,還有後甲板上某些人聲嘶力竭的配合:
「下面,下面!」
「右側舷!」
後甲板上那些人,似乎真的發現了什麼, 都往右邊船舷擠,探着頭往海里看。高功率的探照燈也往側方海面上打過去,也不知發現什麼沒有。
那幾名武裝人員,再顧不得墨水,紛紛往右側舷去,但剛剛舉槍那個,還有勸阻他的,卻是幾個縱跳,撲向了貨輪的最前端。
也在這時候,高功率探照燈的光束,也切過了側舷的海面,指向正前方。
光束撕裂黑暗,擺盪中掃到了船體側前方,某個不同於正常海面的輪廓。好像還在逐漸放大不,是浮起來。
「潛艇?」
「浮島?」
「假山」
「神特麼假山。」
「假山」彈幕,是鍾曼輸入的。她也知道,這個概念在當下情境中挺荒唐。可憑她多年的造型藝術直覺,就覺得那邊還是更像一座由零碎石材依皴合勢、頗有些造型之美的假山
慢慢從海底升起來。
但是僅相隔了數秒,隨着探照燈的光束鎖定,海面上的能見度提升,對面的輪廓越發清晰。甚至能夠見到一些結構細節,鍾曼的面部神經就開始了錯亂式的抽搐:
山,確實是山。
可去特麼的零碎石材、見了鬼的依皴合勢——那些支立交錯、帶着銳利邊角的構造物,哪是什麼石塊,分明就是層層疊疊、乃至於擠壓夯實的骨頭。
沒錯的,那根本就是一座從海底慢慢升騰而起,仍然鼓盪海水的白骨山丘。在高功率的探照燈照射下,上面似乎還跳躍着慘白的磷火。
「媽耶!」
「你妹啊!」
「眼瞎了,San值狂掉!」
「諸天神佛護體!」
「這特麼難道就是見鬼的魔幻現實主義?」
直播間裏慘叫連連,貨船那邊只有更甚。
射到白骨山丘的探照燈,驟然熄滅。
幾乎與之同步,甲板上層建築燈光全滅,後甲板上的人員,全進到艙室中,整片區域寂靜若死,整艘貨船,除了側舷和前端的武裝人員,再沒有半個人影。
只有警報的紅光,還在倔強閃爍。
顯然這是一種防禦性措施。
不過,這樣的場景和光影效果,落在墨水的鏡頭裏,其實更加恐怖。
貨輪還在行駛中,與白骨山丘的距離快速接近,似乎要撞上,又好像會從側舷擦過去。
這種距離下, 雖無探照光束,感覺上也越來越清晰。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海底升起來的緣故,白骨山丘上的海水,都還存在着某種慣性,在深淺大小不一的骨隙間穿行流動。
特別是在黑暗和警戒燈的同時加持下,隱約還透着深沉的血色。
等等,是光,還是血?
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也正是這種妖異而反常的寂靜里,墨水攝影鏡頭攜帶的收音設備,捕捉到了某個失控的調子:
「羅先生,羅教授!
「我們這批貨是往外運的,你給的期限還有二十四小時!
「你之前沒說過不可以,你不能不教而誅嗚嗚嗚」
好像是有人情緒失控,撲到臨窗哪個位置,大聲叫嚷,又被人捂着嘴巴按了回去。
警戒燈還在閃爍,撲在船舷那幾位武裝人員的外骨骼裝甲上,流動的光波,倒讓那幾位顯得僵硬如死人一般。
也在此時,海面上似乎有人聲響起,順着海風飄過來:
「哈嘍,借光,問一下,船上有沒有外骨骼裝甲借啊?要深藍平台的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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