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修 第十八章 看不透
那名穿皮甲的中年人身形飛快，在最後距離山下還有數丈高度的時候，他腳尖一點地面，空中連續幾個翻轉，就平穩的落在了黑二等強盜的身前。
「大當家的好。」黑二身後的眾山賊齊聲喊道，黑二則是滿臉喜色的湊到中年人身邊耳語了幾句，然後他後退兩步，和其餘眾山賊站在了一起，只留那中年人一人站在前面。
那中年人也不說話，冷眼朝黃虎這邊的隊伍看了過來，對別人他僅僅是瞟了一眼便不再注意，但當其目光落在趙清霜身上時，瞳孔驟然一縮，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原本冷冷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他與趙清霜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先說話的意思。
趙冷霰上下打量對面的那名中年人，那人身材中等，穿着厚重的皮甲，腰間挎着兩把無鞘金環短刀，看模樣大概四十來歲，白麵皮，沒有留鬍子，左眼下方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青色胎記。
中年人凶氣內斂，不像黑二那般僅看外表就讓人覺得他有多麼的兇狠毒辣，若是臉上沒有那塊青色胎記，此人的模樣應該還不差，一張國字臉，面部稜角分明，口鼻厚重，濃眉，就是他的眼睛有些特殊。
只要與他對視上一眼，就會發現這名中年人目光中暗藏着一股煞氣，讓除了黃虎之外的所有鏢師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趙冷霰覺得這名中年人盯着人看的樣子就像是狼豺虎豹盯着獵物似的，給人一種要被生吞活剝的可怕感覺，看完此人的眼睛再去看他的相貌，就覺得那塊胎記生的太是地方了，若是沒有那塊胎記提醒，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他的模樣騙過去，把他當成一個人畜無害的普通人。
趙冷霰剛剛與這名中年人的眼神才一接觸，心裏就咯噔一下如墜寒潭，整個後脊背發涼，渾身的汗毛也根根豎起，好在這名中年人的眼神只是在他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就轉移到了他父親的身上，不然他很可能會跟其他幾位護衛一樣不由自主的迴避對方眼神或失神露出膽怯的模樣。
「如此冰冷嗜血的眼神，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可不是模仿或者強裝出來的，殺人殺多了才會這樣，這中年人的雙手必定沾染過無數人的鮮血，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趙冷霰忍不住在心裏想道，他咬咬牙，暗暗運轉內力，這才將身上的寒意驅除掉。
在中年男子與趙清霜對峙的這段時間，山上的那群嘍囉兵也跑了下來，跟先前那些山賊聚在一起，足有一百五六十人。
這群山賊裏面有三十幾人拿着弓箭，已經搭上了弓弦，瞄準了對面的車隊，其他人拿的武器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他們一個個將武器不是放在胸前就是扛在肩上，目光貪婪的盯着對面的車隊，似乎只要那中年男子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上去將黃虎一行人碎屍萬段。
黃虎見對面這麼多的山賊，再看看身邊十來位鏢師露怯的模樣，心裏一陣發虛，趕車的車夫根本不能算做戰力，所以自己這邊有戰鬥力的人只有十幾個，現在山賊人數超過自己十多倍，自己武功高強又能怎樣，那群山賊裏面與自己武藝相當的就要三四個，那位大當家的武功更是遠超自己，一旦打起來，自己絕對是凶多吉少，十有**會被亂箭射死，或被亂刀砍死，而且自己帶的這隊鏢師恐怕也無人能夠倖免，看來只有期盼趙清霜可以壓制住那名大當家，才能將這次危機化解。
摸約過了一分鐘，中年人突然擺了擺手，示意眾強盜放下武器，他竟面帶笑意的朝趙清霜一抱拳，開口招呼道，「在下六連山北風寨大當家青面獸給各位見禮了，閣下就是黑二說的那個高手了吧，小黑不懂事，沒有對閣下無理吧，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此人說話細聲細語，客氣異常，仿若青年書生般，若是僅聽此人聲音，估計誰也不會想道他竟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山賊頭目。
「穎北趙清霜。」趙清霜在馬上微微拱手回禮道，對方說話都這般客氣，他自然不能失禮。
聽了趙清霜的回答，青面獸就在心裏嘀咕開了，「穎北人？穎北在大晟國武林中算是比較落後的地區了，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高手，怎麼沒聽說過，難道是新出道的？趙清霜？有點耳熟，會是誰呢？」
他想了會沒什麼結果，便伸手招來包括黑二在內的幾名小頭目，他們低聲耳語了幾句，青面獸揮了揮手讓幾人退回隊伍，他再次望向趙冷霰，仍然客氣異常的說道；「原來是穎北書畫大師趙清霜，久仰久仰，一名畫師竟能有如此的武術造詣，不簡單，不知趙先生與這鏢師隊伍可有關係？」
「哪裏哪裏，花拳繡腿怎比得上大當家的身手，大當家過獎了，我與鏢隊結伴同行，自然是有些關係了。」
「原來如此，我們北風寨對江湖豪傑一向敬仰的很，凡是路過此地的高手都有意結識一番，既然鏢隊與趙先生同行，那我就賣你這面子，這趟生意我們不做了。聽小黑說剛剛他邀請諸位上山一敘卻被拒絕了，不知是何原因？」
「大當家一番好意趙某人心領了，怎奈這趟鏢押運甚急，不便耽擱。」
「無妨，我們放鏢隊過去就是，僅請趙先生一人如何？」
「大當家有心了，但是趙某人這次出行也有要事去辦，同樣不便耽擱。」
兩人的對話聽上去客氣異常，仿佛真的是惺惺相惜般，實際卻是虛與委蛇，互相套起老底來，這一點趙冷霰和黃虎等人看的很明白。
「趙先生這話就太不給面子了，我北風寨都打算放這鏢隊過去了，還想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辭，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呀？」
「趙某確實時間不多，我看去你寨中就免了，大當家有什麼話就在這裏直說吧。」
「好，趙先生快人快語，既然你不願與我們北風寨的兄弟們做朋友，這趟生意可就得按我們六連山的規矩做了。」青面獸語氣稍稍加重，後面的那些強盜便心靈神會的再次舉起了武器。
「噢，你打算如何做這趟生意呢？」趙清霜說完輕輕一提韁繩，催馬上前走了幾步，他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望着對面那一百五六十名山賊，眼神里充滿了不屑，仿佛他對面不是一群山賊，而是一堆無知的螻蟻。
「很簡單，我青面獸想和你比斗一番，領教領教你的身手，你若能贏，我便放你和車隊過去，而且還會給你們一面本寨的旗子，保證後面的幾伙傢伙都不敢再對你們車隊怎麼樣，你若是輸了，我也不為難你，就讓車隊留下一半財物吧，這樣也省的小的們拼殺時出現死傷，不知你意下如何？」青面獸虛眯着眼看着趙清霜說道。
聽了青面獸的話，黃虎與其他鏢師心中暗鬆了一口氣，不用動手拼殺那好不過了，畢竟刀劍無眼，誰也不敢說動起手來還絕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對面的青面獸看上去確實有幾分本領，但趙清霜那偌大的名氣也不是蓋的，不可能隨隨便便輸給一個強盜頭目，若是趙清霜真的輸了，自己也只能認倒霉，錢財是身外之物，留下一半又何妨，回去後陪給僱主就是了，性命是最重要的。
站在青面獸身後的那幫山賊聽了自己大當家的話卻都是一愣，這太不符合自己老大的脾氣了，自己老大在六連山的山賊頭目當中，論武藝僅輸給武痴泰廣，排在第二，論心狠手辣，歹毒狡猾，則能排上第一，按照他以往的作風，應該是立馬指揮手下一擁而上將對方直接幹掉才對，哪會像這次跟對方客套半天，還提出什麼比武切磋，留下一半財物的話。
青面獸心裏很清楚自己的那幫手下怎麼想，他也想直接將對方的人幹掉，然後把東西全都拉回山寨，但是他當強盜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對面的這個趙清霜不簡單，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趙清霜讓他看不透，但對面其他人的實力如何他卻看的清清楚楚，也就那個提刀的光頭大漢和那名與趙清霜有些相像的少年還有幾分本事，剩下的鏢師與車夫，根本不值一提，光頭大漢與少年的水平頂多和自己幾個得力助手不相上下，跟自己差遠了，只要能擺平趙清霜，不要說自己的一百多名手下一起上，就是隨便挑幾個身手好手下的過去也能將剩下那些人輕易解決掉。
自己的剛剛提議趙清霜如果答應了，那他不用冒太大的風險便能試出趙清霜的本事，要是趙清霜弱於自己或者和自己本事差不多，他就仗着人多拼了，萬一趙清霜真是個比自己還厲害的高手，他剛才的提議也好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對於比自己還厲害的人，單憑那群手下是傷不了對方分毫的，直接動手很可能會把對方給惹惱了，要是對方一怒之下將自己山寨這些人給一鍋燴了就慘了。
青面獸當了這麼多年的強盜，真的高手不是沒見過，所以他還是懂得做事的分寸，只要不把對方真的惹惱了，真正的高手是不屑對自己這樣的小角色趕盡殺絕的，什麼比武切磋、留下一半財物都是騙人的鬼話，用來迷惑趙清霜的，他恨不得一會一出手就要了趙清霜的性命。
「好，就依你所言。」趙清霜說着雙手一按馬鞍，縱身斜向上躍起，他騰空有三四米高，並且在空中滑翔了七八米的距離，才平穩的落到地上。
整個過程中，趙清霜的坐騎一動未動，仿佛剛剛趙清霜躍起時沒有給坐騎施加任何的壓力，他落地時也是無聲無息，雙腿沒有一丁點的彎曲，並且沒激起地面上一絲一毫的塵土。
「好！」趙清霜這一手功夫引的他身後的眾鏢師齊聲喝彩了起來，起身時不給支撐物壓力，空中移動不用翻身，落地無聲且雙腿不彎，這分明是將輕功練至傳說中化身為羽境界才有的極致表現。
使用輕功時，手腳都會給身下支撐或墊腳的東西施以巨大壓力，若是想在空中不停的移動就必須一直倒步或翻筋斗提供持續的動力，不論跳的高矮遠近，落地時都會屈膝緩衝一下身體的速度，這都是習武之人的常識，這也符合物理定律。
但有些人將輕功練到極致後卻能做出違背了那些武學常識，也違背了那些物理定律的動作來，化身為羽顧名思義，就是指身體變得如同一根羽毛般輕盈，練到此境界的人，他們對敵時的攻擊和閃避速度快到普通人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影像。
看都看不到，誰還能防得住，所以說將輕功練至化身為羽境界的人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好像整個大晟國只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人物阮桓阮半仙和前任皇家御前帶刀侍衛總管教頭金燕子黃天羽二人練成過。
父親這招化身為羽的輕功趙冷霰在很早之前就見過，當時父親告訴他，這化身為羽的本事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強大，普通人看不到不代表那些同階的高手們看不到，任何一種高階輕功練至化境，再配合一定火候的內力都可以成功使出這一招，在大晟國足有十餘位高手練至此境界，只是這些人行事比較低調，極少在外人面前使用這化身為羽的本事，而且他們也不像阮恆和黃天羽有那般大的名聲，故而不被別人知曉。
趙冷霰學的那風翔步同樣是高階輕功，按照父親的說法，如果他能將風翔步練到第四階化境，再配合強大的內力施展出來，也能達到這種效果，可惜他現在的風翔步僅僅還處在一階入門階段的頂峰，連二階都沒到，距離大成四階的化境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此刻趙冷霰緊緊的盯着父親，他想看父親是怎麼對付這青面獸的，之前自己和父親練習的時候，因為自己實力太弱的緣故，父親估計連百分分之一的真本事都沒顯露出來。
青面獸看到趙清霜這一手化身為羽的功夫後，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極其難看，不過他並不相信趙清霜已經將輕功練至化身為羽的境界，他認為趙清霜肯定是使用了什麼取巧的手段，這是在唬自己，自己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鐺啷」一聲將腰間的兩把短刀抽了出來，這兩把短刀只有小臂長，通體金光燦燦，非常的耀眼，每把刀的刀背上面有三個金環，青面獸隨手挽了幾個刀花出來。
「鐺…鐺…鐺…」刀背上金環的撞擊聲響個不停。
「大當家的上啊……當家的好樣的……」青面獸身後的那一群山賊也是開始叫起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