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是不想,但是武將們都期許的眼神看着他,軍師勞苦功高,若是無動於衷,那會寒了將士的心。
然而隨着袁紫煙的軍中威望提高,無形之中也助長了李世民的風頭,如今又封了更古未有的天策上將,袁紫煙若再有封賞,豈不是讓李世民如虎添翼?
想了半天,李淵很不地道的笑眯眯問道:「紫煙,我朝並無女子從官,不知你想要何賞賜啊?」
李淵的話立刻引來眾人鄙夷,先是封口不能賜官,再問人家想要什麼。試想一下要是有哪個總統主席的問你想要什麼,誰好意思說金山銀山啊!
袁紫煙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上前認真說道:「陛下,此番作戰前方是王爺將領,後方是大無畏的將士,紫煙並無功勞。」
「呵呵,紫煙智謀出群,朕早有耳聞。直說無妨,朕一併答應就是!」李淵笑得更開心了,對袁紫煙的這個說法也十分滿意。
「紫煙斗膽,求陛下放過一個人!」袁紫煙大聲說道。
「紫煙,不要亂說!」李世民低聲提醒道。
「哦?不知是何人,能勞煩軍師親自求情?」李淵不解的問道。
「曹州人士單雄信!」
袁紫煙說完,不遠處的徐茂公猛然抬頭,眼中濺出淚花,紫煙有情有義,當真是沒看錯了她。
李淵微微皺眉,單雄信為王世充的守城大將,殘害大唐將士無數,還曾一度威脅到李世民的性命,條條樁樁件件直指單雄信,此人罪惡滔天,難以饒恕。
「紫煙,單雄信犯下若干重罪,只怕是罪責難逃。」李淵口氣和緩的說道。
「陛下,昔日李密落敗,群雄分散。單雄信歸順王世充並無過錯……」
「但是他在求和途中臨時起念,要將我置於死地!」不等袁紫煙說完,李世民上前冷聲插口道。
李淵心裏暗自鬆了口氣,不僅是李世民和他站在一起。更讓李淵高興的是,兒子沒有為了一個女人而喪失理智和判斷,令人欣慰。
「世民,當時的情況特殊……」
「不管怎樣,單雄信必死!」李世民惱道。
袁紫煙一愣。心裏感到陣陣涼意,帝王將相表面看起來的寬容大度,其實都是有選擇性的,李世民也不例外。
雖然李世民帳下籠絡無數英雄豪傑,然而對於當初的敵人,他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哼,要是你這麼想,我留在這裏還有什麼意思!」袁紫煙氣哼哼的說道。
「如果你不在意某人的性命的話!」李世民咬牙低聲說道。
你?!袁紫煙氣得俏臉通紅,李世民指的當然是李密,「李世民。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強行留下來?」
「這個不需要理由!」
到底是在朝堂之上,兩人沒有扯開嗓子大聲吵,但是怒目相對,你來我往的嘀咕讓群臣感到十分不自在。
就在這時,徐茂公出列,拱手道:「陛下,臣與單雄信乃生死弟兄,臣願替他擔保,求陛下開恩,饒恕他一命!」
徐茂公的份量不低。而且還是袁紫煙的前夫,關係十分敏感,李世民搶了人家的媳婦,再若是連這個請求都不答應的話。可能真的就要惹怒徐茂公了。
李淵思索半響,剛要勉強同意,沒想到李世民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高聲說道:「父皇,單雄信血債纍纍。禍因惡積,若是赦免,如何告慰死去的將士亡靈。兒臣請求父皇,即刻處死單雄信!」
「請陛下即刻處死單雄信!」武臣們嘩啦啦跪倒一大片,個個義憤填膺,就跟他們的爹也被單雄信殺了一樣。
誰的份量也沒有李世民重,李淵點點頭,終於拍了板,說道:「就依眾人所言,午時三刻將單雄信斬首示眾。」
「陛下,萬請饒恕單雄信家人,臣願以死相抵!」徐茂公高聲痛哭道。
「就依茂公吧。」李淵最終讓出了一小步。
「謝陛下!」徐茂公伏地痛哭。
群臣山呼萬歲,陛下聖明,李淵又說道:「賞賜軍師玉如意兩對,上等綢緞十匹,白銀千兩,可在宮中自由行走,一應用度禮節與三品大員等同,另外再賜免死令牌一面!」
袁紫煙正在神遊,沒有聽到這些賞賜,除了沒有具體的官職,李淵這次給的還不算少,等於是享受三品大員的待遇。
另外竇建德等人長安街口處斬,由於李世民不殺王世充,李淵便將王世充暫時關押在雍州,離長安不遠,家人流放。
按理說,王世充可以在落寞之中了卻殘生,然而他的兒子們在流放途中試圖謀反,後被斬首。王世充心痛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兒子們是不是謀反,誰又知道真相呢!
之後不久,王世充被幾個蒙面人刺殺,後查出行兇者是唐朝的定州刺史獨孤修德,他的父親獨孤機曾是王世充的手下,後來想要降唐,事情泄露之後,被王世充殘忍殺害,獨孤修德藏於便溺桶中才逃過此劫。
公報私仇,按理說這個罪責也不小,但是獨孤修德並未受到朝廷指責,反而是平步青雲,壽終正寢。由此可見,王世充的死到底是誰主使的,還真不好說。
不管怎樣,王世充從篡位到死亡,前前後後不過三年光陰,經歷了人前顯赫到階下死囚,這一生是遺憾多些還是滿足多些,已經隨着王世充的人生舞台落寞,變得模糊不清。
散朝之後,袁紫煙還在原處呆站着,徐茂公走上前,心疼的說道:「紫煙,你已盡力,我替單雄信謝謝你。」
袁紫煙並未說話,而是快走幾步來到李世民跟前,哼聲道:「世民,剛才要不是你,單雄信就不會死!當初單雄信是有不對的地方,但是你畢竟現在毫髮無傷啊!」
「如果當初單雄信一把火把我給燒死了,你還會替他求情嗎?」李世民冷聲問了一句,然後十分不爽的看了一眼徐茂公,甩袖憤然離去。
袁紫煙呆立當場,從未有過的挫敗之感。穿越古代,談笑風生,指點江山,那都是意淫,根本沒人做到這一步。古代英豪,機智過人,豈是袁紫煙這樣一個弱女子可以左右的?
幾滴眼淚順着袁紫煙的臉龐滑落下來,徐茂公心疼的將她扶起來,柔聲說道:「紫煙,只要你願意,仍然可以回到府中,你還是說一不二的女主人。」
那一刻,袁紫煙真的動心了,要說暖心,還得數徐茂公。
但是對於袁紫煙而言,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不是自己的最終歸宿,而是遠在未來的家鄉,還有她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的父母和太爺爺。
何況,如果袁紫煙離開皇宮,李密也許會受到追殺,既然在哪兒都一樣,何必再連累無辜呢。
「茂公,先不說這些,咱們去看看單雄信吧,看他還有什麼話要交代。」袁紫煙抹了把眼淚,緩緩起身,步伐沉重的往外走。
「紫煙,你為一介女流,本該受男人呵護,在家中安穩度日,為何非要摻和在這混沌之中呢?」路上,徐茂公嘆息着問道。
「我本來不想摻和任何事情,可是如今卻是無法脫身。茂公,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的孤獨和無助沒人能懂。」袁紫煙嘆息道。
「紫煙,我懂啊,你完全可以告訴我!」徐茂公動情的抓住袁紫煙的手。
而這一幕卻被不遠處的李世民回頭看了個正着,惱恨的牙根直痒痒。李元吉正要趕往東宮,見到後不由嘿嘿咧嘴一笑,還沒想出懲治他們的主意,他們反倒是先起了內訌。
等趕到牢房之中時,單雄信披頭散髮,擺在面前的飯菜一口不動,神情十分沮喪。面對死亡,袁紫煙並不認為這樣便是膽小怕事,如果能活着,誰願意去死呢?
聽到腳步之聲,單雄信猛然抬起頭,驚喜的問道:「茂公,紫煙你們來了?是不是要將我放出去?」
袁紫煙和徐茂公互視一眼,微微嘆息,單雄信眼中的神采頃刻間褪去,懊惱的抱住了自己的頭,流淚道:「想不到今日便是我的末日,蒼天不公啊!」
「雄信,人終歸一死,黃泉路上不要走得那麼急,等着我。」徐茂公忍不住也黯然落淚,將酒倒在杯中,哽咽道:「你我兄弟一場,滿飲此杯吧!」
單雄信點點頭,舉起來一飲而盡,然後將酒杯扔在一處,抱起酒罈咕咚咚就灌了起來,一口氣喝了半壇,眼淚流的更多了,嘆息道:「昔日並非是我頑固,只不過實在是不服氣李密。翟讓大哥對我不薄,李密竟然不顧恩情,將他殺害,這個結我始終打不開。」
袁紫煙萬般無奈,原來單雄信和李密之間還有這樣的恩怨,徐茂公還是說了一句公正話:「翟讓大哥兄長看不慣李大哥,幾次要害他,若是不如此做,只怕是此時輪到我等記恨翟讓大哥。」
單雄信半天無語,是啊,當初糾結的功過是非,如今在生死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猛然起身,鄭重給徐茂公以及袁紫煙跪下,砰砰就磕了好幾個響頭,額頭血絲滲出:「我命休矣,只求二位能善待我的家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