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羞本想找時無聲徹底談談,助他考取功名,促成他和昭蕙的婚事,卻突然遭遇時無聲表白,全盤計劃打亂,嚇得落荒而逃,回到家裏就聽說昭蕙被舅母關了起來,門上鎖,有守衛。
昭蕙卻沒有鬧,是因為聽婢女紅衣說她的婚事施家有些猶豫,別人聽來是失望,她聽來卻是希望,只要自己不嫁給定遠侯,總能打動時無聲。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嘉太太瘋了般,房裏的人逐個罵,連學嬤嬤也不例外,女兒竟然要跟那個窮書生私奔,還被定遠侯當場看見,不用問,這樁婚事算徹底黃了,自己女兒丟臉,她也絕對不會讓時無聲好過。
因為詩文雅齋是施家的產業,所以她當即來到定遠侯府找太夫人告狀,說時無聲誘騙女兒,此事施耘天親眼看所見,她告狀的目的還有,自己可是把女兒吹個天花亂墜,如今被男方目睹醜行,她必須得惡人先告狀才能洗清女兒和自己。
太夫人震怒,把施耘天找來詢問自己要他查辦之事,施耘天不敢隱瞞,說出實情,實情是昭蕙對時無聲用情至深。
他能理解昭蕙的感情,不代表太夫人也能理解,女兒家不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自己去和男人相好,這就是大逆不道這就是不守閨道,有嘉太太告狀在先,太夫人認定時無聲行為不端,要施耘天把時無聲趕出詩文雅齋。
施耘天同情時無聲和昭蕙,勸母親:「他們二人倒是般配的一對。」
太夫人道:「我兒切不可感情用事,他們般配讓他們去別處談情說愛,在詩文雅齋就是不行,此事傳揚出去,世人怎麼看我們施家?怎麼看你?一旦被聖上得知,詩文雅齋當年可是皇家之所有,不能到了我們這裏就出現這種烏七八糟之事。」
施耘天戎馬生涯慣了,更因為南征北戰東討西伐之時接觸外族人多,浸潤和薰染他們曠達隨性不拘於繁文縟節的性情,他頗有些江湖兒女的豪爽,他遵守禮法卻不被禮法桎梏,然而明白眼下自己是在京師不是在邊關,無奈的想,皇上當年在詩文雅齋遇到妹妹就是佳話,黎明百姓在那裏談情說愛就是烏七八糟,有心無力,遂答應了母親。
動身去詩文雅齋之前,太夫人試着問:「我兒,你對那位嘉府表小姐感覺如何?」
同昭蕙的婚事作罷,母親竟然沒有生氣上火反之還高高興興的,施耘天發現了太夫人的秘密,淡然一笑:「不如何。」
太夫人有些費解:「這是怎麼個話?」
施耘天指着門口:「我要去詩文雅齋了,我對誰感覺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您做主。」
太夫人刷的撂下臉:「侯爺的意思,是責怪我多管閒事了?」
施耘天想走,聽此言急忙回身道:「兒不敢,婚姻大事歷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的意思,全憑母親做主,可是,月涵屍骨未寒,此事不急。」
太夫人轉怒為喜:「那表小姐才貌雙全,性情沉靜卻不木訥,聰明機敏卻不賣弄,我喜歡,不過你說月涵屍骨未寒?都一年有餘,人鬼殊途,我兒不要再想其他,另外,三個孩子也需要母親照顧,特別是嫆姐兒,很多事情你這個當爹的不方便過問,而我一年不如一年,心有餘力不足了。」
施耘天何嘗不是為了孩子,嫆兒為長女,已經十二歲,不知從何處得知他與昭蕙合婚的事,昨天還問他:「爹娶了新母親是不是和我們住在一起?」
當時女兒那一臉的失落讓他心痛不已。
而面前母親一臉的憂愁讓他無法拒絕,握住母親的手柔聲道:「我聽您安排就是。」
太夫人反過來笑眯眯的拍拍兒子的手背,朝門口努努嘴:「去吧。」
施耘天從太夫人房裏出來,喊了隨從高猛,親自去詩文雅齋找到時無聲,委婉的告訴他,此處不適合他再來。
時無聲知道是因為昭蕙之事,施家必然認為自己逾禮,哈哈大笑:「謹遵侯爺之命,可是在下敢問侯爺,何為禮?何為無禮?」
施耘天沒有言語,只是負手而立,意思是,你儘管說。
時無聲再道:「聽聞侯爺當年以武狀元入仕,並且是文武兼修,那麼再請教侯爺,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嘉小姐她喜歡我沒錯,我欣賞她也沒錯,天地間男女共存,非得要楚河漢界分明彼此漠視,那麼男人娶妻為何,女人嫁夫為何,倒不如男不娶女不嫁,這禮,是不是更徹底?」
施耘天眉頭擰起,沉思。
高猛怒,指着時無聲罵:「無知小兒,敢同我家侯爺如此說話,我打……」
拳頭被施耘天抓住,一帶,高猛被拽到他身後,他沉聲道:「本侯只明白,大多數人遵守的,就是禮。天地間男女共存,天地間還有規矩方圓。男娶女嫁是為人根本,也還有個約定俗成的觀念。時公子,本侯很欣賞你,然,詩文雅齋不適合你留下。」
擲地有聲,鏗鏘有力,道理講的入木三分,時無聲完全沒有想到施耘天一介武夫說的話會如此雋永深刻,朝他深深鞠躬:「謝侯爺賞識,告辭。」
說完大步流星走出詩文雅齋,繼而是放聲高歌:「我乃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李白的兩首詩放在一處是表明了他的心跡,狗屁禮法。
後面是施耘天的感嘆,暗想可惜了時無聲這個人,何時他心性改變了,是他自己的福,亦或許是朝廷的福。
別看時無聲仍舊錶現出極度的狂妄,但心性其實已經改變很多,獨自離開詩文雅齋之後返回家裏,不用埋頭苦讀,他已滿腹經綸,只求能夠加入恩科的考試,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本性的悄然而變當然是為了花羞,他武不能學施耘天戍邊為百姓解困,文足可以朝堂議事為聖上分憂,所以,他要科考要做官要功名利祿要讓花羞對他另眼相看,還要給花羞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
正像翠黛說的,他連鄉試都沒參加,所以沒資格參加會試,必須找個門路,想找門路就得花錢,可是自己除了這套祖上留下的房產別無長物,於是痛心把房子出手,拿了錢已經無容身之地,唯有寄居在客棧。
這一天終於從某個好友那裏打聽到主管恩科的禮部尚書是誰,帶着所有的錢正想去疏通關係,卻在客棧門口被幾個馬快抓住。
「時無聲,你謀殺半月庵尼姑妙靜,給我帶走。」
此一言無非是說明妙靜出事,時無聲大驚:「一片胡言,我與妙靜師父是朋友,我怎麼能殺她。」
馬快質問:「你說,昨天半月庵的妙靜是否來看過你?」
時無聲心底無私天地寬的架勢:「來過,妙靜師父只是過來探望我,吃一杯茶就走了。」
馬快道:「妙靜就是昨天被殺的。」
任憑時無聲怎麼辯駁,還是被帶走,送入衙門迅速被定為死罪,只等秋後問斬。
當這一切傳到嘉太太耳朵中時,她難以抑制的笑:「時無聲,你害我女兒,我也讓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