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些天一來他的沉默里究竟蘊含了多少憂思。茶壺小說網 m.chahu123.com難怪她見他越發的憔悴……
「我想想。」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三個字,便打發了卓言下去。
讓他想?如果他那個所謂的舅父不能救濟他,他們這幾個人難道要在淳于流落街頭?
她一個無名之輩倒也無所謂,但是他是堂堂的太子,他憑什麼要受那些苦?
就算他那個舅父能救濟,也遠水救不了近火。她不知道從宓國王都到瀛都要多久,恐怕沒有一月也要半月吧?
她開始有些懷念現代發達的交通,那麼一點的路程,坐個飛機一下子就能到了。
只是,她也無法回到現代了。
宓晟還是剛才那一副淡漠的模樣,窗外的雨開始小了,只余屋檐上的水敲打地面的聲音。這場雨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見他沒有心思管她,曦兒只低下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無意間指尖碰到腰間的玉如意,陣陣涼意傳來,她欣喜地拿起那塊晶瑩剔透的玉如意,心裏開始有了新的盤算。
這事情,她不打算告訴宓晟。要是讓他知道她那淳于溪的東西來救濟他,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寧願餓死也不受恩惠。
她只能偷偷拿着這東西去當掉。於是,趁宓晟還在沉思的那會兒,她悄悄地溜出了門外。她現在口不能言,一個人自也不敢出去,再說,她有點方向感缺失的毛病,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只怕有能力走出去,卻沒有能力走回來。
在連廊的拐角遇見了正在打盹的姜嬰,她特意把步子放重了幾分,姜嬰才睜大眼睛一面不解地看着她問:「怎麼了?大中午的擾人清夢。」
曦兒踢了他一腳,表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睡得着。」
可惜姜嬰那榆木腦袋沒有看明白過來,只抱着腳嗷嗷大叫:「你幹嘛踢我呀?!」
「陪我出去。」曦兒捉起他的掌心寫道。
姜嬰看懂了她寫的話,這時卻擺起了架子,把頭昂得高高的,鼻尖直指廊頂:「沒見過求人辦事態度還這麼惡劣的。」
曦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繼續寫道:「卓言說,我們沒錢了。我有辦法賺錢,你去還是不去?」
她有意寫得慢一點,就為了讓他能一次看懂。好不容易等她寫完,姜嬰好奇道:「你有什麼辦法?」
「你管我!」曦兒就捉住了他好奇八卦這一缺點,拿準了他一定會跟着她的,於是在他手上寫完了這一句話,便扭頭就走。
姜嬰果然快步跟上,一路上求爺爺求奶奶地,讓她透*給他知道。可是曦兒就是緊緊抱着雙臂,並不打算理他。
待兩人晃悠到了城中一個當鋪的時候,曦兒才拉了他的袖子,指了指大街對面的當鋪。
姜嬰上下打量了曦兒一番,怎麼都看不出來她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直到曦兒解下腰間的玉如意遞到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恍然醒悟過來。
「賣個高一點的價錢。」曦兒在他手心上寫道。
看來她並不打算親自去辦這事,姜嬰突然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她說的辦法不就是拿着身上的東西去換錢麼?他還以為她有什麼絕世妙招,其實不過爾爾。
只是他也知道現在面臨的困境,曦兒手上的玉如意成色非常好,晶瑩剔透,光澤上成,應該是能換個好價錢的。
「你在這兒等我好消息吧。」姜嬰一把收起她的玉如意,轉身就大邁着步子走向當鋪。
曦兒找了個屋檐下躲着仍舊熾熱的太陽,看着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兩邊琳琅滿目的店鋪,強忍下「逛街」的衝動,一直死死地在原地等着。
可是知道她站得雙腳開始發酸,仍舊不見姜嬰出來,正想着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時,瞧見幾個侍衛打扮的男子衝進了當鋪。她想也沒想就一溜煙跑了過去。
她可不想準備要到手的錢突然不翼而飛。
可是她卻忘了一點――如果姜嬰都搞不定,她這個不會武功的小女子又如何能解決?
她的前腳腳尖才踮進了當鋪大門,後腦勺處便響起了那似曾相識的笑聲:「我道是誰,那麼大膽,竟然在瀛都販賣本王的東西,原來竟在這裏重遇了故人。」
如此狂妄的笑聲,除了淳于溪,不做第二人想。
終究是她大意了,淳于溪的東西,在他的地盤兜售,還有誰敢出得起這個價?
曦兒只覺得瞬間滿額冷汗,姜嬰被縛在掌柜跟前,沒想到一個宓國高手,竟然會在瀛都一個不起眼的當鋪中了埋伏。
她冷眼看向淳于溪,驚訝於他的神速,可是眼神殺不死人。她現在口不能語,只能任由他佔盡便宜。
淳于溪斜眼看着她,臉上招牌式的邪魅笑意透着絲絲的危險。他伸手挑起曦兒的下巴,低頭俯視着她問道:「怎麼了?缺錢花?」
見曦兒許久不回答他的話,他不禁有些好奇,以曦兒的性格,絕對受不住他再三的刺激,今日她如何這麼安靜?
他把臉再湊近了幾分,曦兒只掙扎着別開臉去,卻一聲不吭。
太詭異了!
他突然放了她的下巴,板正她的身子讓她正對着自己,眉頭深鎖:「發生了什麼事?!」
曦兒嘴巴張了張,卻仍舊不置一語,淳于溪越發覺得奇怪。他放了一句話:「把他帶回府中。」然後便打橫抱起了曦兒。
她想驚呼出聲,可是聲音只斷在了她的喉嚨里。她想掙扎,可是她又如何是淳于溪的對手。
這是他的地盤,自然是他想要幹嘛就幹嘛,除了天王老子,誰還敢管他一個堂堂王爺的私事?
淳于溪本就行事乖張,周圍的人根本都不覺得他隨意擄一個女子回府會有什麼問題。
曦兒深知她倒賣他給她的玉佩,他一定非常生氣,只是這個時候,宓晟身邊不能沒了姜嬰,她做錯了事,不能連累了姜嬰。再說,還得要有人回去告訴宓晟,她才有可能得救。
於是她掙扎着在他的背上寫字。淳于溪全身猛地一震,怒道:「你啞了?!」
曦兒點了點頭。她不知道淳于溪究竟有沒有感覺出來她寫的是什麼字,此刻還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姜嬰。
她希望他能放了他。宓晟已經夠落魄的了,她不想因為自己一個魯莽的決定而讓他更加為難。
呵,她真恨她自己啊!明明自己那麼深愛,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她卻仍舊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甚至是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仍然是宓晟。
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淳于溪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放了他。」然後便帶着曦兒一躍上馬頭也不回地往王府疾馳而去。
淳于溪叫湘王,名字取自他早逝的母妃之名,因為淳于王並沒有給他封地,是以他雖然早就封王,卻仍舊住在皇城瀛都內。在淳于,像他這樣的王爺,還不止一個。
相王府門前,早有門童提前準備好,在淳于溪的馬拐入這個街道的時候,便把大門打開了。淳于溪車馬入內,一直到攬月閣停下。他攬着曦兒的腰直入門廳,身後早已有小廝衝上來把他的馬匹牽好。
他如旋風一般帶着她到了他的居所,甚至問也沒問就把她安置在攬月閣。王府里的婢女似乎早就見慣了他的行事作風,見他無端端帶回來一個女子,而且動作親昵,也只裝什麼都沒看見,低頭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曦兒驚訝於這麼井然有序的王府秩序,可是這些都不是她關心的。她只想知道,要怎麼做才可以平息淳于溪的怒氣。
她交纏着十指,腦子轉了一圈又一圈,在看見淳于溪冷黑着一張臉後,終是提不起這個勇氣開口。
直到一聲低嘆傳入耳旁,她抬眼之時,恰好撞上他凝視她的雙眸,心中不禁一顫,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靠了靠。
「不管你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我一定有辦法治好你。」他一直看進她的雙瞳說了這麼一句話。
不知道為何,此時曦兒再也看不到他眼裏有一絲一毫的慍怒,倒是看見了幾分惋惜,幾分心疼,還有幾分自責。
自責?
想到這個詞,她不禁自己也被自己嚇住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聯想到自責一詞,可是他的眼神就在那裏,裏面含有太多深情,讓她不敢直視。
她還記得自己喜歡的人是宓晟,似乎就這樣不清不楚地跟他在一起,她也覺得似乎在某種程度上背叛了自己的愛情。
她被他這樣看得渾身不舒服。
輕咬了下唇,她只能低下頭去避開他的眼神。在看着自己的腳尖發呆之時,突然發現她的雙腳前多了一雙黑色鑲金邊的長靴。
他挑起她的下巴,比她與他對視,唇角換上了一貫的笑意,似剛得了一件珍寶一般讓人只覺得他春風得意,「不要想着離開,這一次再見,我會讓你捨不得離開的。」
曦兒猛地一震,雙腳發軟,差點直接跌坐在地上。只是,淳于溪的雙臂比她的動作更為快捷一些,直接把她攬入懷中,雙唇緊緊貼住了她的嘴巴……
她的嘴唇是冰涼冰涼的,然而他的嘴唇卻像灼燒的火焰一般炙烤着她。用力撐開他,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被他問過的唇瓣,惡狠狠地罵道:「無恥!」
淳于溪裂開了嘴大笑了起來:「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聽見曦兒冷哼了一聲,他又道:「你生氣的模樣真可愛!」
這一次,不等曦兒再說什麼,他轉身就走。被他掩上的門剛好擋住了從裏面飛出來的茶壺。他只低頭笑了笑,隨後吩咐婢女等她的心情平復一些的時候再進去收拾收拾。
早就聽說宓晟來了瀛都,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遇見曦兒,並且還能如此順利地帶着她進了王府。
心底哂笑了一聲,自幼就沒有他想得而得不到的東西,更何況只是一個女子?
只是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以,才不能跟她耗太多時間。等事情完了,他決計要把她娶進門來。
曦兒……
心裏又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麼,他喜歡她,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的話,不要讓別人進來攬月居。」臨行前,他還不忘對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悄然望了一眼王府內院,府內的女子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在名分沒有確定以前,他不想節外生枝。
「是。」婢女喏了一聲,低着頭恭送了他離開。
「砰、砰、砰」房間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瓷器摔碎的聲音,婢女只默默地守在門外。王爺說了,要等那位姑娘心情平復了一些再進去收拾。那說明那姑娘在王爺心目中是頂頂重要的,她才不想此刻進去做炮灰。
「砰、砰」又兩件瓷器掉到地上,婢女默默地數着,那些瓷器可都是上好的青瓷,因為是王爺的房間,所以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王爺就這般由着她把裏面的東西都破壞殆盡嗎?
「砰」等到第十件落地,婢女終於忍不住推門進去,此時曦兒手裏正端着一個碩大的瓷碟準備往地上摔。見門被打開了,她以為是淳于溪回來了,想也不想便往門口扔去。
瓷碟剛好在婢女的腳邊落地,「砰」一聲脆響,碎片彈到她的裙擺處,婢女「啊」了一聲跳開了幾步。
曦兒這才意識到她砸錯了人,見來人是一個一身翠綠色織布羅裙,頭頂雙環髻,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得小姑娘,她忙覺得不好意思。忙踩着一地的碎片走向她,又是彎腰賠禮又是不停地打着「對不起」的唇語。
婢女驚慌地看着她,驚呼道:「小心!」
只是她的叫聲並沒有阻止她向前邁進的步伐,只聽見一陣沉重的吸氣聲,曦兒已經踩到一塊大碎片上,繡花鞋劃了一道口子,她跳着腳想尋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可是才發現滿地都是她摔碎的東西,根本無處插腳。
婢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她,把她引到桌邊,用手帕掃了掃椅子上的小碎屑,讓她坐下。然後她又蹲下身去,小心地卸下曦兒的繡花鞋,白皙的腳掌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鮮血把湖水藍繡花鞋染成了紫色。
「小姐這是何苦作踐了這些上好的瓷器?您生的是王爺的氣,可是這樣既不解氣,又勞財,還傷了自己。」婢女看着一地的狼狽嘆息搖頭道:「可惜了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了。奴婢這就去給您叫大夫。」
曦兒忙拉住婢女的手,指了指地上的碎片,一臉驚詫:這些東西,價值連城?
她不禁有些懊惱,早知道如此,應該收起一兩件拿去販賣的,那樣至少還能給自己帶來幾個錢。
這丫頭說得真對,她真是在作踐自己。
婢女以為她開始心疼這些打碎的瓷器,笑着搖了搖頭,「小姐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奴婢去叫大夫來,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