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響聲逐漸止息,終於安靜地連一根針都擲地有聲。一筆閣 www.yibige.com
遲遲不見阿黛拉出來,笑面不安地皺起了眉頭。他帶着兩個手下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階,昏暗的大廳里到處是血跡。正中央的血泊中相隔不遠躺着兩個人,一個扎着辮子的女孩,一個滿臉疤痕的老人。
阿黛拉渾身是深至骨肉的割傷,幾乎無法動彈,奄奄一息地呼吸着。迪歐維勒鋼造成的切口不僅無法迅速恢復,同時極大地削弱了她的力量。她的皮膚毫無血色,微弱的燈光下,如同一尊纖薄的大理石雕像
貝魯賽巴卜完全變成了花甲老人的模樣,形容枯槁,像一隻老皮革包裹的衣架,他也身受重傷,但看上去比阿黛拉輕一些,在地上像一具活屍一點點挪向阿黛拉。
笑面從樓梯上走下時發出的輕響引起了躺在地上二人的注意,他和手下來到大廳里,看到此情此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貝魯賽巴卜原本並非這副模樣,所以看着那張比自己還要衰老的臉驚訝了好一陣子。
「比爾,還愣着幹什麼?殺了她!」
貝魯賽巴卜停止挪動,他指向不遠處的匕首。
「用那個匕首刺她的心臟!」
笑面嘴巴微張,他緩緩走近,彎下腰,將迪歐維勒匕首撿起,轉身面向阿黛拉。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不停地舔着嘴唇,遲遲不肯下手。
「你在猶豫什麼?!」
阿黛拉勉強抬起頭,看着手握匕首的笑面,咽了口口水,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鏗鏘有力:
「記得我的承諾,你的命運就在你自己的手上……」
笑面走向阿黛拉的步伐停住了,匕首就懸在阿黛拉的心臟上方。阿黛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緊緊盯住笑面的眼睛,等待他做出選擇。
時間仿佛靜止,阿黛拉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刀刃射出的金色寒光令阿黛拉冷汗直冒,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命運會掌握在笑面手中。想要重新起身的念頭幾乎要燒壞她的神經,可身體就像泄氣的皮筏,疲軟不堪,根本無力起來。迪歐維勒鋼造成的的反應還沒失效,但她沒有時間了。
一秒過去。
兩秒過去。
……
煎熬的七秒之後,笑面手中的匕首落下。
阿黛拉閉上了眼睛,沒什麼感受,腦中一片空白,又或是無數的想法匯聚成的一道劇烈的白光。總之,死亡將要來臨,她只能絕望地迎接。
然而,沒有疼痛感,連觸感都沒有。阿黛拉睜開眼,發現笑面只是把刀向下收回胯旁。沒有重獲新生的喜悅,阿黛拉舒了一口氣,剛剛腦中的懊悔與恐懼如同烈酒入喉般遲來,令她渾身發抖。
她將後腦勺枕在地上,歪向一邊,看着笑面一步步走向怔住的貝魯賽巴卜,先前的說辭奏效了,唯利是圖的笑面背叛了貝魯賽巴卜,該慶幸,她賭對了人心。
「你,你竟敢背叛我!」
「是你先背叛了我們。下地獄去吧!」
在貝魯賽巴卜震驚的眼神中,笑面的匕首刺了下去。阿黛拉盯着匕首刺下的軌跡,毫無疑問,那是帶着殺意的一刺。
結束了……阿黛拉釋然地微笑着。
突然,匕首在空中停滯。阿黛拉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極度虛弱的貝魯賽巴卜居然抓住了笑面刺下去的手腕,而且,他似乎正通過汲取生命力而變得年輕!阿黛拉的表情和笑面一樣震驚,同時還有深深的絕望。
「賽,塞班!?啊啊啊啊啊啊啊!!!!」
笑面似乎認識年輕的貝魯賽巴卜,他驚恐地喊出他的名字,緊接着發出殺豬般的慘叫,他本就蒼老的面容變得更加乾枯,逐漸失去血色。
貝魯賽巴卜發出瘮人的大笑,幾秒之內,他變得和來時一樣年輕,傷勢基本恢復,而笑面則成為了一具乾枯的屍體,像輕盈的乾柴般摔倒在地上,臉上還凝着驚恐的神情。
「老東西,背叛了媽媽,如今又背叛我。好好當我的狗不好嗎?」
他狠狠地跺了幾腳,踩碎了笑面的腦袋。跟着笑面的兩個手下全程默不作聲,原來他們竟然是貝魯賽巴卜的臥底。
「把他的手下都殺了,一個不留。」
「是。」
二人小跑出去,大廳再度只剩下阿黛拉和貝魯賽巴卜兩個人。
阿黛拉麵如死灰,她最後的救命稻草沒了,現在的狀況只有死路一條。貝魯賽巴卜竟然如此強大,不僅個體力量碾壓阿黛拉,布的局更是天衣無縫。獨自一人戰鬥的阿黛拉拿什麼擊敗他?
「就剩咱倆了,阿黛拉·干紅大人,你真的很令我意外。我以為你只是一個會因為吃上奶酪沾沾自喜的小姑娘而已,利用惡魔的力量感受與你出身不符的生活,不會有什麼抱負。」
貝魯賽巴卜撿起笑面手中的匕首,走到阿黛拉跟前蹲了下來,
「是因為仇恨嗎?別告訴我說你是因為愛你的祖國。」
他的嘴咧出一個令人噁心的弧度,一條斜穿過嘴唇的疤痕顯得尤為可怕。
「我不明白你流着惡魔的血,為什麼還能保有這些無用做作的情感。我可記得四月一日那天晚上,宴會廳里你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可真是美妙的聲音,伴着月光,還有你腦門長出的傲人雙角,哦,主啊,那可真是太令人難忘了。」
聽到這話,阿黛拉的眼眸劇烈的顫動着,她怒不可遏地瞪着貝魯賽巴卜,眼睛裏仿佛能射出閃電。
「哦你這個表情,你這張無暇的臉可真是藝術品,真想撕下來保存起來。可惜還差點火候……我想想,哦,不知道夏洛克和羅萊雅公主與你是什麼關係,但一定不一般對吧。夏洛克,我本來就要除掉他,魔法部的人一半都該死。至於羅萊雅公主,一個愛跳舞的姑娘,本沒什麼不好,偏偏被你一通蠱惑起了歪心思。」
「對了,還有幫你送信的那個同伴,我會把他找出來。我會把他們的頭顱在廣場上擺成一排,『叛國叛教,協助惡魔』,罪名都想好了。」
連伊莎的存在都被知曉,阿黛拉無比絕望,繼而怒火中燒,她的眼睛佈滿血絲,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氣。
「對對對,好極了,就是這副樣子,完美!」
他修長的手撫摸着阿黛拉的臉頰,如同一隻肉色的蜘蛛,短暫停留後,慢慢向阿黛拉的衣領處爬行,爬進阿黛拉殘破的皮甲之下。
阿黛拉知道身為惡魔擁有怎樣的欲望,一個戀母癖化身的惡魔不可能不垂涎她的身體。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她的血液幾乎乾涸,燃起的一團怒火,終究只能悶在心中,炙烤着她的精神。
「真是可惜,缺少成熟的母性,不然你這皮囊真是完美的藝術品,我都不忍心殺你了。不過,到此為止。」
貝魯賽巴卜舉起了匕首。
「姐姐,這就是我們的末路了嗎……」
「抱歉……」
「……」
阿黛拉短暫的一生如同河流上倒映的雲朵,在她的心象中飄過,那些美好的,傳奇的,苦澀的,不堪的,都一一散去。
「也許你不該喚醒我,沒有我,你也許會過上不一樣的生活……」
「……」
「等等,姐姐,維拉之心!當初它能回應你的祈禱,為什麼不再試一次?!」
「!」
阿黛拉原本因絕望而無神的眼睛重新恢復光彩,緊接着,她緩緩閉上雙眼,嘴唇微啟,默念着什麼。
阿黛拉被扯開的衣領下,維拉之心靜靜躺在宛如白玉的鎖骨上。正當貝魯賽巴卜被吸引,注視着項鍊上神秘的螺旋圖案時,突然,那圖案迸發出耀眼的輝光。
「啊啊啊啊!!!」
頓時,貝魯賽巴卜身上燃起了綠色的烈火,他慘叫着在地上打滾,才好不容易將其撲滅,未等燒傷恢復,他驚恐地看着阿黛拉的方向。耀眼的光輝中,阿黛拉從血泊中爬起,她身上的惡魔特徵逐漸消失,眼睛變回湛藍的顏色。
阿黛拉驚喜地審視着身體,不僅僅因為傷勢恢復,更因為這股充盈全身的奇異力量。完全不同於惡魔之力的躁動不安,這股力量寧靜而美好,似春天的潺潺溪流。
她向維拉之心祈禱,祈禱能獲得力量,這便是維拉的回應。
「你做了什麼?」
貝魯賽巴卜第一次露出真實的驚恐之色。阿黛拉不理會他,從口袋中取出了龍翼弓和七根箭矢。
「嗖!嗖——」
七箭連發,貝魯賽巴卜根本來不及躲閃,被死死釘在石牆之上。阿黛拉伸出一隻手,雷霆之力迸發,在七隻箭矢間跳躍,一時間,貝魯賽巴卜的骨骼都閃出輪廓,他慘叫着,縱使恢復能力驚人,也無法癒合插着箭矢的創口,更何況雷電使他全身麻痹。
「這幾箭,是為了芭芭拉·維德維奇!」
緊接着,阿黛拉拾起掉落的匕首狠狠刺在貝魯賽巴卜的心臟之上。
「這一刺,是為了馬歇爾·扎卡萊亞斯!」
貝魯賽巴卜吐出一口鮮血,這次,他的容顏沒有老去,傷口不再恢復。他的力量似乎正在消逝,阿黛拉這才發現,他竟然只是個人類。
「呵呵,你,你會使用那股力量了啊,咳咳。我主在看着你,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你說什麼?!」
阿黛拉捏住貝魯賽巴卜的下巴,質問,
「瓦拉盧卡到底想要什麼!?告訴我!」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的名字,你們都會死!哈哈哈!」
貝魯賽巴卜破口大罵着,夾着鮮血的口水迸出,噴得阿黛拉滿臉都是。儘管阿黛拉怒不可遏,但貝魯賽巴卜的話讓她明白他知道魔神的事情。
她想到了魔藥「心迷宮」,連忙翻找口袋,希望能趁貝魯賽巴卜沒死進入他的意識套出些有用的情報。然而,當她找到藥水時,貝魯賽巴卜的腦袋耷拉下來,沒了呼吸。
這一次,他真的死透了。
阿黛拉一拳打在屍體旁的石牆上,重要的信息從指縫間溜走,她氣憤不已。但很快,當她意識到戰鬥已經真正結束時,她緊鎖的眉頭放鬆下來,癱軟地靠在牆上,宛如重獲新生般喜悅。
她戰勝了貝魯賽巴卜,這毋庸置疑,儘管過程多舛且意外,她終究完成了復仇,了卻了一樁心愿。
{安息吧,夫人,院長。}
想着想着,阿黛拉笑了。她撩起頭髮,沿着牆壁坐到地上,她閉着眼放肆地呼吸着,她掏出維拉之心,感受着它的紋路。
{感謝你,你第二次拯救了我。}
這時,外面的廝殺聲傳進阿黛拉的耳朵。還有很多工作沒做,阿黛拉站起身,扯下貝魯賽巴卜的屍體,緩緩走上台階。
德卡利斯的大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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