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騰龍傷心不已,足足昏迷了近十個時辰,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夜裏。
他沉默着,從黑暗中坐起。
第五祺的話在他腦海中縈繞不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感受到了想要變強的深深欲望。
他思緒萬千,竟是再也睡不着,抹黑爬起,只穿上一雙鞋就走了出去。
藉助於夜光,他觀察了四周,頓時發現了不對勁,這裏不是什麼陌生的地方,而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這裏是他的家。
……
傅騰龍跪倒在一位婦人的面前,深深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氣氛沉默了許久,壓抑的氣氛讓傅騰龍不知所措。
傅母眉頭緊鎖,忽然嘆了口氣。
「你剛剛考過鄉試,就去了你義父那裏,如今,你差點……」
「你這孩子,就不能讓你母親放心嗎?」
傅騰龍聽罷,眼眶紅了,想到義父的遭遇,眼淚止不住留下。
「罷了,他雖然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好歹也是你長輩,而且你已經是他的義子,就應該披麻戴孝,好好為他守孝吧。」
「謝母親。」
傅母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武林太亂,太危險,你就安心備考,謀個一官半職。」
傅騰龍欲言又止,思考了好多才說道:「母親,我要習武,我要變強,我要為義父報仇。」
傅母嘆氣道:「冤冤相報,罷了罷了,這始終是你的路,若是沒有自保的能力,又怎麼能談平安呢。今後,你的路,你自己選擇吧。」
傅母經過了上次事情,身子明顯虛弱了不少,也蒼老了幾分,他雖然年華不再,但是成熟的韻味不減,不難看出,她年輕時定然風華萬千。
傅騰龍重重磕個頭,起身攙扶母親,這才疑惑問道:「娘,我是怎麼回來的?」
「你的師傅把你送回來的?」
傅騰龍反而疑惑了,「我的師傅?」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眼神驟然一喜,就連攙扶母親的胳膊都不禁用了幾分力氣。
「他老人家在哪裏?」
「後廳,我找人伺候着呢,放心吧。」
傅騰龍壓抑住心中的那份喜悅,只是沉穩道:「等義父頭七過後,我會再好好拜見他老人家。」
傅母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騰龍,你長大了。」然後他心中默念:也更加像你了。
……一轉眼,七日時間便過去了,傅騰龍送走義父後,簡單收拾了一番便迫不及待的衝到了後堂,猛地推門進去。
後堂中一個房間,住着一個不知年歲的老人,長的很沒有風度,枯黃的毛髮亂糟糟的長在頭上,身上的衣服也仿佛許久沒有換過,哪怕在傅家住了這麼多天,身上還是一股發餿的氣息。
傅騰龍推門之後愣住了,這人,這他媽是誰?
倒是老人反而不在意,慢悠悠的掏出右手伸到懷裏揉搓着,然後拿出手,聞了聞。
傅騰龍突然就要發怒,但是他還是恭敬地彎腰施禮:「多謝前輩帶我回家。不知道,前輩如何稱呼?」
老人突出一口唾沫,懶洋洋的道:「你來的正好,這段時間,你們家丫鬟沒給我洗澡,你來幫我好好洗個澡。」
「就你這身味道,沒把你趕走就不錯了。」他心裏誹謗了一下,猶豫片刻便去攙扶這老人。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當老人再次坐在屋裏的時候,已經變了一個樣子,他看着面容發苦的傅騰龍,冷冷一笑:「怎麼?有意見?」
傅騰龍叫嚷道:「早說是你不就行了,幹嘛還特意弄得這麼髒,簡直臭死了。」
老人換上了一身整齊的衣服,頭髮雖白,但洗的乾乾淨淨,仔細盤在腦後, 也許是真的老了,臉上已經有了一些老人斑,而且眼神有些渙散,雖然是一位老前輩,但是已經有了一些老態龍鐘的感覺。
「呸,是你認不出來而已,把我老人家扔在這裏這麼久,都不來看一下嗎?」
傅騰龍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只是嘿嘿笑着。
老人讚許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有些孝順,也罷,先前我只不過傳給你幾招,如今,你可願將我這門絕學全部…」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傅騰龍趕緊磕頭。
老人耐心受了三拜,慢悠悠道:「你天資驚人,但習武太晚,這也就是我當初傳你幾招但不收你的原因,如今感念你一片赤子孝心,也罷,就當我收了一個廢物,我也認了。」
忽然,老人面色一變:「你學武是為了報仇,這我也知道,但是,無情山莊非同一般,一年內,你不可擅自行動,否則,我寧願把這一身本領帶到棺材裏也不會傳你功夫。」
傅騰龍握緊拳頭,咬牙道:「徒兒…曉得了。」
……
經過了白天的杖刑,朱然覺拖着鮮血淋漓的身子走入自己的住處。他拒絕了其他人的幫忙,屋子裏只留下了他自己。
朱然覺長久奔波,還未來得及休息,加上滿身的傷痕,此刻的他身心俱疲。但是他腦海中不時的閃過跟隨他將士的屍體,他即便疲倦不堪卻也沒有困意。
他撕開已經粘在身上的戰袍,疼痛讓他也不僅皺眉。
臂膀的箭傷竟然已經好了,只留下一塊粉紅的息肉。若是其他人看到,根本不會相信這短短時間的恢復,沒有人知道,他憑仗的就是極其強大的恢復能力,否則,虛弱的他也不會生生承受這麼多杖刑而不辯解。
「收服人心,總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他自我安慰着,將放在一旁的藥膏抹在左手上,然後一個人往自己的後背敷藥。
好不容易熬了過去,他的額頭已經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忽然,有人走了進來。
來人嗅到滿屋的藥膏味道,看到趴在床上的朱然覺。輕聲問道:「小侯爺,你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朱然覺並未回頭看,但他知道了來人是誰,狼煙軍團中的第一儒將,徐昕。
朱然覺強忍着疼痛掙紮起身,勉強坐下,也不管**着上身,冷漠道:「徐將軍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請小侯爺回答。」徐昕雙目逼視朱然覺。
「與其說是來鍛煉自己,不如說來鍛煉自己殺人,就這樣。」
「為什麼要殺人?」
「為了讓自己心狠,為了讓自己無情。」
徐昕沉默片刻,方才道:「我原以為小侯爺是為了大明江山而來。」
朱然覺嗤笑一聲:「切,那只是你的想法,我又不是這大明江山的主人,我只是王爺的一位世子,就連皇子都不如,哪有資格為了大明江山做出什麼。」
徐昕眯起眼睛,細細品味朱然覺話中的意思,心中悚然一驚,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想的。
「徐將軍還有其他事嗎?否則,在下要休息了。」朱然覺下了逐客令。
徐昕突然說道:「這次的事情,不止是你活着,還有一個姓尹的,兩天前已到。」
此話一出,朱然覺腦海霎那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有疑惑迎刃而解。
鴿子,埋伏,生還,勝利,失敗……
「原來如此。」
他驟然間抬頭,凝視着徐昕,一字一句問道:「他是誰的人?」
漆黑的瞳孔散發出讓人不可直視的奪目光芒,就連徐昕也微微失神,口中不禁道:「是尹東。」
此刻的朱然覺腦海清澈明晰,如同醍醐灌頂,他深層次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繼續問道:「這次攻城的勝利是幾天前?」剛剛問出口,他搖搖頭,「不必說了,有些事情,說了也未必就是證據,不說未必不是。」
徐昕驚嘆道:「我原以為小侯爺如同其他人一般平庸昏聵,不料竟然如此敏感,有些事情,就連我也沒有證據,你也讓我懷疑,所以,我今天才來此,想要弄明白一些事情,現在看來,要麼是你這個所謂的小侯爺心機過深,要麼,就是我最不願看到的事情。」
朱然覺突然抱拳道:「這麼多兄弟的死讓我內心無法釋懷,但現在,讓我有了報仇的方向,多謝。」
徐昕看着朱然覺眼裏的憤恨,知道他要找尹東報仇。
他輕言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隅。小侯爺,好自為之。」
說罷,徐昕離開。
朱然覺若有所思,又悵然所失,重重的躺在床上,背上的疼痛加上心中的痛苦讓他面目有些猙獰。
……
整整三天,朱然覺都在自己的住處,養傷。也就是這段時間,有一人找到了尹東。
這一日,五更天,號角響起。
不知為何,尹東心情大好,看着練武場內密密麻麻的將士們,朗聲道:「今日,大比。」
此話一出,歡聲雷動。
廖凱大吼一聲:「像什麼樣子,都閉嘴。」
聲音滾滾如雷,眾人的都安靜下來。尹東嘴角笑了笑,繼續說道:「同一軍職內,勝三人可升一級,敗三次降一級。原本,副將以上需軍工,但現在可以軍工後補,有能力,你當副將軍也行。」
這下子,眾人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摩拳擦掌。
徐昕突然皺眉,不知道這個老狐狸葫蘆里買的什麼藥,但是他沒有講話。
軍中比試,有五項,馬術、箭術、角力、武功及兩軍對壘。
軍中比賽,有人挑戰不得退縮。五項之中,要有兩項能勝過同級三人才可晉級。反之,兩項中敗三項便要降職一級。
尹東滿意的看着下方的一切,有一種大勢在握的掌控感,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哪怕他現在不是真正名義上的大將軍,他也是如今虎狼軍團軍職最高的一位。他是唯一一位正將軍,哪怕是廖凱也是矮了半級,就算是徐昕如今隱隱能夠可以和他分庭抗禮,但也同樣只是副將軍。
原本,只有他和廖凱是副將軍,正將軍和大將軍早已戰死,廖凱為人處事不如他,所以經過七皇子疏通過後,他成了正將軍,為了保證軍中安穩,徐昕這才被提拔為副將軍。
但是,這徐昕手段並非一般,短短時間,竟然打了幾場勝仗,一時間,名聲大震,也讓他漸漸的獲得了了不得的軍心。想到這裏,他頗為忌憚的掃視了一眼不遠處的徐昕。
他拋開了思緒,大喝一聲:「大比,開始。」
所有人轟然散開,一時間,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