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傅騰龍神智並不清醒,整個人更是與平時柔弱的感覺大相徑庭。
他醉醺醺的樣子引起了不少人的警覺。
此刻,除他之外還能站立的不過四人,這四人皆是高手。彼此間防備着,也不敢輕易動手。
傅騰龍就像是一個例外,他大咧咧的喊了一聲之後發現沒有人理他,吧唧吧唧了嘴巴,仰頭倒了下去。
這時,有人推開後廚的門,一襲長衫,一柄羽扇最先出現在人眼前。
來之人身材頎長,瘦弱不堪,面容中散發出怏怏病色,面無表情,但是眼神炯炯。他嘴角如同刀切,緊緊的抿着,整體看來,這個人年歲絕超不過弱冠太多。
四人看到這個年輕人走來,神色皆是複雜。
其中年歲偏大的持刀大漢試探道:「第五公子,就剩下我們四人了……」
被稱為第五公子的年輕人淡淡道:「繼續,只留一人。」
四人面色頓時難看,但是沒有人再說話,隨後的片刻,只有一人站立,但他也是渾身浴血,搖搖晃晃。
他蹣跚着來到年輕人身旁。
「在你身上,拿來。」他聲音淡漠之極,似乎這麼多人的死與他一絲關係都沒有。
「第五祺,如果說那本書不在我身上呢?」
第五祺眉頭微微皺,「既然你活到了最後,那就只可能在你手中,放心,我第五祺說話算話。」
那人握緊了拳頭,然後無力的張開,從懷裏掏出一本染了血的書籍,扔給他,轉身走向門口。
聽到身後第五祺說道:「我把擊敗李宇凡的名聲送你,敢不敢要?」
他頭也沒回,只是點點頭離開。
第五祺翻開書籍看了幾眼,點點頭,轉頭向那個店小二說道:「告訴你家主子,他為我做的事已經做完,從今再無瓜葛。」
待到那小二退下來之後,他走近了傅騰龍。看着倒地的傅騰龍,眼神中滿是異樣。
「可惜了。」他嘆氣。
門外一人朗聲道:「可惜什麼?」
說着,走進來一位面若桃花的青年。剛剛走進來,看到滿地的屍體,他忍不住皺眉。
「來人是誰?」
「你第五祺算無遺漏,還猜不出嗎?」
「容貌絕美,氣質非凡,氣魄無雙,真元驚人,想必你就是容顏第一,不問世事的花妒流吧。」
花妒流點點頭,皺眉環視四周。
「人命對你而言,就這般不堪嗎?」
第五祺搖搖頭,指着倒地的這些人,「弱者,不能決定自己的生死,這就是天命。」
花妒流點點頭,抬頭看向他:「你知道嗎?在我眼裏,你也是弱者。」
第五祺心中莫名一跳,眼神之中多了一些警戒。不動聲色問道:「你我素不相識,不知道閣下來此為何?」
「為他。」
花妒流一指傅騰龍。
第五祺並不意外,點點頭:「九陽之身,也難怪。」
「這次的事情,畢竟不光彩,我總不能由着他胡說吧?」
「那麼你的意思?」
「殺了他,僅此而已。」第五祺面無表情,理所當然說道。
花妒流聽到第五祺的話,嗤笑一聲,「哦?那也包括我咯?」若是有其他女子在此,花妒流這一笑足以讓她們昏厥。
「自然不包括。」第五祺雖然知道眼前這人的可怕,但不卑不亢,沉着自然。
「我的話,並不是請求。你動他一下,今日之後,江湖將再無第五祺這個人。」
第五祺微微沉默,「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我們不認識,至少,他不認識我。」
第五祺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難道你是因為這些死人特意針對我?你雖然對我而言厲害,但也並非不可一戰。」
花妒流微微笑起來,「這些人的生死對我而言並無不可,只是看到眼前的血污,心中不喜。有件事你說的對,弱者,在強者眼前沒有道理可講。你,在我看來,和他們一樣弱。」
第五祺的身子微微發抖,從未被人輕視的他竟被人當面貶低至此。但他很快平靜了呼吸,不再說什麼。
花妒流看到第五祺很快平靜下來,眼神中露出一抹欣賞,他開口道:「你懷中的是什麼?」
第五祺眼神掙紮好久,將那本書拋給花妒流。
花妒流也不擔心他使詐,接過一看,書上有幾個字——《三屍滅神》。
花妒流微微吃驚:「竟然是這個?」他轉頭問第五祺:「同是武林中人,這本書的份量我就不說了,你是怎麼讓這些武林人將這本絕學交給你的?」
第五祺沉默片刻,說道:「是人,便有弱點,有人愛錢勝過生命,有人看中名聲,有人關愛家人,我不過是利用了這一點而已。」
「怎麼死了這麼多人?」
「這本書的現世沒有多少人知道,就連我也不知道是誰得到了,所以我分析了時間、實力、地點,找出這些人,只有這二十人有可能拿到這本書。」
「不錯,無論是誰,都不會告訴他人這個消息。」花妒流表示理解。
「所以,我讓他們來此,廝殺至只剩下一人,只有一人能活着,否則,我會發動所有力量將他們徹底消失。」
花妒流讚嘆道:「若是他們練習了這本絕學,你定然不是他們對手,可是,他們沒有這個時間。不愧是算無遺漏,花某算是領教了。」
說完,花妒流將這本書再度拋給第五祺。
第五祺吃驚的看着他,不禁開口問道:「你可知這本書代表了什麼?」
「和《易筋經》同一級別的絕學,練成後,武林難逢敵手。」
花妒流一邊說着,一邊坐下來,手指輕輕划過桌面。
第五祺沉默了片刻,「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沒錯,在我看來,哪怕你練過這本書,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第五祺蒼白的臉龐似乎更加蒼白,他開口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花妒流沒有說話表示默認。
「這個人是九陽之體,但是他真元不夠磅礴,很明顯,他練武太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救他?」
「天意難測,但是他既然是九陽之體,那就應該承受更多的希望,起步晚不代表到達的高度低,我賭他能走上武林巔峰,哪怕輸了,不是還有你嗎?」
「原來如此,賭本就是我嗎?」
花妒流起身,也不見他腳步有何動作,身子恍惚間已經走到門口,「我讓你平安得到此書,你要答應我,三年內,護他三次不死。」
第五祺低下頭思索片刻,才說道:「可以。」
花妒流人已不見,第五祺輕輕拍動桌面,無數木粉簌簌落下,桌面被花妒流手指內力震碎,只留下凹下去的一句話:「我在等你。」
第五祺面色驟然發紅,緊緊握拳。「打牛山莊,打牛山莊。你要讓人執牛耳,然後才將他打敗嗎?」
他轉頭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傅騰龍,搖搖頭,淡淡道:「谷家莊的事情你應該還不知道,我本想讓你醉夢中死去,現在看來,你還要痛苦一段時間。」
……
殘陽如虹,似血,谷家莊。
傅騰龍和第五祺走到門口,他呆住了。
門早已破碎,裏面零零散散的躺着一具具屍體,沒有一個活口。
「義父?義父?」傅騰龍發狂似的蹣跚站起,朝着後院跌跌撞撞的跑去。
後面的庭院內,谷老爺子睜着眼睛,坐在一把椅子上。
見到這一幕,想到諸多熟悉的臉龐此刻都已經消失,傅騰龍突然淚如狂涌。
還好,還好,義父沒事兒。
傅騰龍跑過去撲倒在他懷裏,還沒有等到要做什麼卻聽到「咚」的一聲落地聲音,他抬頭,卻見谷老爺子頭顱和身體分開,眼睛還是睜着的。
頓時,傅騰龍感到一股寒意在身,「啊~」的一聲痛喊,昏倒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騰龍坐了起來。他一言不發,將他義父的頭顱和屍身抱起,走到後院花園,輕輕放在地上,赤着雙手挖起來。
好一會兒,他用滿是鮮血的手蓋上最後一掊土。
夜裏,谷家莊一片火海,傅騰龍泣不成聲,跪倒在山莊前。
第五祺從始至終一言不發,也未幫傅騰龍做任何事。
他看着傅騰龍接近崩潰的模樣,眼裏閃過一絲異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你現在要做的不是悲傷,而是變強,只有變強,才能報仇,才能為你谷家莊報仇。」
傅騰龍抽泣的聲音仿佛停了一停,然後,他發瘋似的嘶吼起來,雙拳不停抽打地面,泥土摩擦着傷口,鮮血汩汩流出,他痛苦道:「是誰,究竟是誰?」
第五祺淡然道:「你知道了是誰又能如何?你這麼弱能做什麼,別說報仇了,若是你仇家知道你的消息,你能不能活着都是個問題。」
傅騰龍此刻痛苦至極,也不知道他是否聽了進去。
第五祺用諷刺的語氣淡然說道:「死的是你的義父,可是,你還有母親,若是因此連累了她,我想,這才是更讓你難受的吧。」
傅騰龍突然沉默了,第五祺嘴角微微勾起。
「既然選擇了江湖武林,你就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走下去,收起你的眼淚,收起你的懦弱,變強吧。」
第五祺繼續道:「有人讓我護你三次,若你這般懦弱,你也根本不值得我為你做什麼,言盡於此,告辭。」
第五祺竟是說走就走,毫不留情。
傅騰龍眼神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
「對,我要報仇。義父,你在天之靈,就保佑我吧。」
他就這麼一直跪着,直到,被人給打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