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群帶着人走了,不過,他把張國震留下了,還找了人過來,把破損的舊門拆了,換了一扇新的,雖然跟之前的顏色有些不一樣,看上去也不那麼協調,不過總比大門敞開了不設防的好。
不過門可以換,其他東西就沒那麼容易恢復原樣了。
「兄弟們辛苦了,拿去買汽水喝。」陳淼拿了一些錢給張國震,沒他手下幫着收拾,家裏估計一時半會兒是恢復不了的。
「那我就替兄弟們謝謝陳兄了。」張國震也看出來了,陳淼被林世群看重,將來在76號內必定飛黃騰達,這樣的人物,就算不巴結,結個善緣也是不錯的。
「那些垃圾就麻煩兄弟們了。」陳淼手一指外面牆角下的一堆打掃出來的垃圾說道。
「客氣。」
……
「雪琴,開門,雪琴,開門呀……」陳淼忙完這一切,這才想起來,梁雪琴還在房呢。
可是,無論他怎麼敲門,裏面都沒有反應,就算是累了,睡着了,也不會睡的這麼死吧?
不對勁兒!
陳淼的鼻子突然嗅到了一絲血腥味兒。
他自己受了傷,傷口又處理過,帶點兒血腥味,本來很正常,可是,他嗅到的血腥味兒不太一樣,是沒有混雜了棒瘡藥的味道。
門居然被鎖了!
這就更加不對勁兒了,還好,陳淼在外面放了一把房門的備用鑰匙,趕緊找了出來,打開一看!
陳淼一下子傻眼了。
梁雪琴躺倒在他的行軍床上,一隻胳膊掛在上面,手脖子一道清晰的刀痕,鮮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地面上,聚成了一灘!
真是個傻女人,陳淼又不傻,怎麼會不明白梁雪琴為何有如此衝動的行為,她還是認為自己為了她不惜落水當漢奸。
趕緊的,陳淼連忙找來藥箱,摁住了手腕上的口子,幸虧這傻女人沒經驗,沒割破動脈,不然真是危險了。
「三哥,三哥……」聽到陳淼喊她的聲音,梁雪琴還下意識的回應着。
陳淼真是頭疼了,這一次是及時發現了,阻止了,下一次怎麼辦?
桌上,陳淼還發現梁雪琴留下的一封信,信中規勸他不要因為自己而忘記自己是一個中國人,不要數典忘祖,不能昧着良心去當一個人人唾棄的漢奸,如果有來世,願意再與陳淼再續前緣云云。
陳淼又不是鐵石心腸的漢子,看到這樣一封情真意切的絕命,眼眶瞬間就濕潤了,得此紅顏知己,此生足矣!
這個傻女人,真是個傻女人,她怎麼就這麼傻呢?
自己有那麼好嗎,值得她這樣用自殺的方式為自己解脫,如果她真的自殺成了,他將如何如何自處?
血總算是止住了,不然的話,還得去醫院,去了醫院,有些事情就沒辦法掩蓋了,梁雪琴畢竟名氣在外,傳出去,對她名聲也是不好的。
陳淼沒有移動梁雪琴,而是讓她躺在房的行軍床上,他將地上的血跡清理乾淨,又將房的窗戶和門都打開來,散去血腥氣味。
梁雪琴失血不少,雖然發現的早,及時止血,沒有生命危險,但身體必然會受一些影響。
陳淼沒辦法,總不能硬下心腸不管,萬一落下什麼病根兒,他就更加內疚了。
親自下廚,煮了一碗紅棗銀耳羹,端過來,正要把梁雪琴喚醒起來,卻發現梁雪琴雙頰紅的不太正常,忙伸手下去探了一下。
「這麼燙,這是發燒了?」陳淼嚇了一跳,發燒可不是小事兒,必須得去醫院了。
陳淼將梁雪琴背起來,出了門,直接奔向電梯。
「張隊長,幫個忙,幫我叫一輛黃包車,琴老闆發燒病倒了。」陳淼下來,看到張國震站在公寓門口抽煙,上前道。
「不用,我們有車。」張國震忙扔掉手中煙頭,踩滅了後道,「陳兄,請你隨我來。」
汽車一路向北,從法租界進入公共租界,開進了福民醫院靜安分院。
這是日本人在靜安寺路開辦的一家醫院。
福民醫院靜安分院雖然是日本人辦的,但裏面工作的也不都是日本人,也有中國和其他國家的醫護人員,只是占的比例少了一些。
陳淼直接掛了急診號。
「醫生,怎麼樣?」
「病人只是輕微的中暑,體溫過高,有些發燒,還有又輕微失血的症狀,她右手腕的傷是怎麼回事?」一名四十多歲的醫生一邊寫病歷,一邊解釋道。
「那是她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割傷的,醫生,要不要緊?」陳淼有些心虛的解釋道。
「是這樣,傷口處理的極是,問題不大,不過病人可能是最近精神太過緊張,加上天氣炎熱和過度勞累,身體抵抗力下降,繼而引發了中暑,我們已經給她打了退燒針和補充生理鹽水,但是必須的留院觀察兩三日。」醫生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這種事兒,屬於病人私隱範疇。
「謝謝醫生。」陳淼聽了,總算一顆心落了地。
醫生微微一點頭,遞給陳淼一張繳費單:「沒事兒,你是病人的丈夫吧,去收費處把醫藥費交一下吧。」
「好的。」陳淼接過繳費清單。
梁雪琴畢竟是名人,這要是被人認出來,那些喜歡寫花邊新聞的記者知道了就麻煩了,所以陳淼給梁雪琴花錢安排了單獨的病房。
「陳兄,我留兩個人守在醫院,隨時聽你吩咐。」張國震進來病房,對陳淼一聲道,「我們大隊長有事兒叫我過去一下,你這裏我可能顧不上。」
「你去吧,我這裏沒問題的。」陳淼點了點頭。
……
「嗯嗯……」可能是見着藥效了,躺在病床上的梁雪琴發出夢囈般的聲音,這是要醒過來了。
「雪琴,你覺得怎麼樣,好些了嗎?」
「我,我這是在哪兒,地府嗎?」
「你是差一點兒就進了地府。」陳淼走過去,看着梁雪琴說道。
「三哥,我不是死了嗎,怎麼還能看到你?」梁雪琴睜開雙眼,望着陳淼有氣無力的道。
「死,別胡思亂想了,你這是中暑了,離死還遠着呢!」
「不對,我明明……」梁雪琴奮力的想要抬起自己的右胳膊,去發現自己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別動,你手上扎着針呢,醫生說,你且在醫院趟兩天呢。」陳淼摁住了梁雪琴的右臂說道。
「三哥,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去……」
陳淼忙伸手輕輕的掩住了梁雪琴的嘴道:「別說話,好好休息,三哥從來沒有覺得被你連累了,你也別胡思亂想,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你別告訴巧兒,我怕她擔心。」
「你還知道怕她擔心,你想想看,萬一你真有三長兩短,我怎麼面對巧兒,怎麼跟她解釋?」陳淼道。
這醫院的環境雖然不如家裏,可對陳淼來說,可活動的空間大了很多,而且他已經初步的得到林世群的信任,吳雲甫的手下也只是留下兩個人保護。
但也不排除林世群這是故意的放鬆對他的監視。
所以,他在心裏告誡自己,說話和在醫院裏的活動還是要加倍小心,不能留下任何的破綻。
「兩位兄弟,剛才出來的急,一些東西沒帶齊,我想麻煩你們照看一下樑小姐,有什麼需要的話,馬上叫一下護士。」陳淼看梁雪琴睡着了,打算回家取一下衣服和生活用,畢竟梁雪琴接下來要住院觀察兩天。
「好的。」
「麻煩兩位了,容後有報!」陳淼抱拳一聲。
沒有發現有人跟蹤,陳淼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不過,這個時候,他還不敢有任何大意,從福民醫院出來,叫了一輛黃包車就返回了麥琪公寓。
取了梁雪琴隨身換洗的兩套衣物還有毛巾、牙刷等衛生用,裝進了一個小皮箱子裏,再去銀行取了一些錢,放在身上作為備用。
他身上的現金不多了。
路過街角的一個報亭,買了一份畫報,還有兩份報紙,又去三寶粥鋪買了一鍋海鮮砂鍋粥,這才叫了一輛黃包車返回福民醫院。
梁雪琴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只是臉色還不太好,整個人看上去虛弱無比。
「醒了,餓了吧,三寶粥鋪的海鮮砂鍋粥,剛買回來的,溫着呢。」陳淼掀開砂鍋蓋子,一股濃郁的香氣散了開來。
光聞一下香氣就能讓人胃口大開。
「來,吃一口,營養又美味,正適合現在的你。」陳淼一手捧着砂鍋,一手拿着勺子盛了一口遞了上去。
梁雪琴似乎並不領情,把頭扭了過去。
「你要是不吃,我可吃了,我可是從中午到現在,一口水米未進,這都是為了你。」陳淼道。
「三哥,你為什麼要答應那個林世群,他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梁雪琴哀求一聲問道。
「雪琴,林世群雖然不是好人,但相當看重我,我想再回軍統已經不可能了,他們不會相信我,我沒有第二條可走。」陳淼違心的解釋道。
「我們可以走的。」
「走到哪兒去,就憑我們兩個,恐怕沒走出上海,就已經成了階下囚了。」陳淼道,「我不過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的生活。」
「那你就要做漢奸?」
「什麼漢奸不漢奸的,今日的戰局,日軍在中國戰場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重慶方面雖然天天喊抗戰,可幾百萬軍隊仗是怎麼打的?」陳淼激動道,「大半國土淪喪,老百姓流離失所,這難道就是我們想要的嗎,我不覺得汪先生的和平運動沒什麼不好?」
「三哥,你……」梁雪琴氣的閉上了眼睛。
「說得好,說得好呀,沒想到陳淼兄弟對汪先生的和平的主張有如此深刻的認識。」一個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走進了病房。
「閣下是?」陳淼對76號內的一些人的資料早就了熟於胸,他一進來,就被陳淼認出來了。
76號掌管機要的傅葉文,林世群的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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