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萬長生第一次做年輕女生的頭像泥塑。
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做過多少泥塑頭像,上次做舞台那個宮裝造型最後改了改送給杜雯,都不能算是寫實的頭像。
因為這模特要的就是形體,所以肯定一頭長髮也是挽起來的,萬長生在處理這濃密長發的時候,還找許橈給他指點了下。
然後就像許橈說的那樣:「狗日的,你這一天就當我們一學期吧?」
因為剛開始給萬長生說的時候,他明顯還不怎麼熟悉這種女性頭髮的處理,等許橈言簡意賅的給他做了點示範,萬長生立刻舉一反三的搗鼓出來。
其他研究生紛紛起鬨。
專業老師倒是公平起見:「他有紮實的素描功底,還有豐富的泥塑經驗,只是技巧上面的細節開竅而已,這就好比你給七八歲的孩子講素描格外費勁,但二三十歲的人哪怕剛學,幾句話也能把道理說通,不用嫉妒……瑪德,老子也有點嫉妒,今天問了下,那套雕刻刀居然要我兩萬六……」
研究生們哈哈哈的笑得專業老師差點下不來台。
不是買不起,而是跟十幾塊錢的東西比,有沒有必要。
萬長生湊趣:「我可以租,日租月租都好商量……」
專業老師也笑得哈哈哈了。
然後到下午完成的時候,他還給萬長生評點了下頭像。
雖然這一系列的人體模特課的重點不在頭像,但萬長生要補的課還很多:「面部虛實關係、神態和細節已經很到位了,問題就在頭髮,頭髮的線條蓋過了面部的精彩細節,懂了嗎?喧賓奪主,還有這個骨點,你注意看看模特的耳根這裏……」
模特一動不動的提供了教具的作用。
可等到下課的時候,她就沒有馬上到屏風後面,而是放鬆姿態坐在那看着萬長生收東西,直到萬長生在收那兩件之前的石膏模具了,明顯是準備要翻模,
她才艱難的站起來去屏風後面,但匆匆留了句:「你等等我……等我一起。」
不傻呀,萬長生想。
可教室裏面還剩下的研究生和那個專業老師都吃驚了!
全都齊刷刷的看着萬長生,許橈跟他最熟,壓低聲音:「喔靠!教具原則!教具原則!破壞教具是重罰!」
對,在美術學院,任何跟模特之間的私人接觸,都會視為是跟教具之間越界。
這麼多屆美院學生中,不乏跟模特之間發生不可描述事件的案例,無論男女,一旦東窗事發就視為破壞教具,開除無誤!
萬長生撓頭還沒來得及詳細解釋,女模已經飛快的罩上t恤套上寬鬆長褲出來:「好了……好了嗎?」
其他研究生臉上表情古怪極了!
腦海中已經迫不及待的在醞釀八卦要說給誰聽。
萬長生只能小聲回答師兄:「我知道,我幫忙翻個模給她作紀念而已,我明白的,謝謝了。」
許橈重重的拍下他肩膀,才走了。
如果真出了破壞教具的事情,那肯定連郭槐生都救不了萬長生。
所以走之前使勁看了眼女模,按說這些人體模特應該非常清楚這點的,每一份人體模特課的合同上都寫得非常清楚,也會反覆給這些年輕男女模特強調,更不用說他們現在還有中介,先天條件這麼優秀的人體模特,應該已經有經紀公司了。
鍾明霞也是這麼給萬長生解釋的:「其實我是第一次來美術學院做人體模特,之前我主要是做內衣棚拍……實在是水太深了,我聽一個前輩講了這邊還簡單些,所以才想來試試。」
萬長生其實很注意瓜田李下,帶着鍾明霞來了雕塑工廠旁邊的工棚。
女模還幫他捧了之前的兩套石膏模具,但沉重的兩套泥塑,萬長生就自己搬了兩次,要是摔了才是心血白費。
鍾明霞於是主要坐在工棚幫他看着東西,免得被自由晃悠的狗兒碰到。
完全開放空曠的地方。
這裏上上下下的工匠師傅也很多,看見女生坐在那還習以為常的給萬長生做鬼臉,也許在他們看來,天之驕子的雕塑系學生們,經常換女朋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萬長生就蹲在鍾明霞前面一米處,背對着戴了手套攪石膏粉,停頓下:「我也不是很懂,其實我是第一次面對女人體模特,剛開始還很緊張。」
鍾明霞穿上衣服也自在得多:「對,看得出來,全場最緊張的就是我倆。」
萬長生笑下沒說話。
鍾明霞個兒高嘛,比杜雯都高,關鍵是身材好,專業級的模特身材肯定比杜雯好,特別是能做內衣模特,蹺二郎腿坐在破塑料椅上,剪影都別有一番姿態。
其實這工棚周圍非常凌亂,大尊大尊成立方計算的漢白玉原石堆得像貨場,石棉瓦搭的雨棚也破舊不堪,地上基本全都是碎石,各自打磨雕琢以後的碎石,還有很多石膏殘件,可鍾明霞坐在他背後,蹺着腿一抖一抖的,就是感覺很輕鬆,當然也可能是刻意的輕鬆。
看那個蹲着忙碌的背影沒說話,她快速抖了好幾下才下定決心般開口:「你……需要長期的固定模特嗎?」
萬長生還仰頭愣了下:「長期固定模特?有這種情況?」
鍾明霞馬上科普解釋:「我那個前輩說,有些知名畫家會需要長期固定的模特,每個月都會起碼畫幾天,這樣能夠保證一個基本的收入底線,你需要嗎?」
萬長生純屬好奇:「你這樣收費是多少錢一天?」
鍾明霞態度好好:「六小時八百,但是中介要抽兩成,如果是長期固定模特,那就是我個人單獨簽合同了,不被抽成。」
可能意思是也不降價打折。
萬長生心算:「那就是兩萬四一個月?」
鍾明霞還是沒有欺負傻子:「又不是天天上,按天算,但要有個基本保底,譬如最少十天之類,這樣我在接其他單子的時候,就有底氣拒絕,也不怕被中介封殺了。」
萬長生終於有點恍然大悟:「這樣啊……不瞞你說,我基本上不面對女模特,再說我做雕塑的,需要接觸各種各樣不同的人體特點,怎麼會專門固定同樣的人體呢,肯定用不上。」
鍾明霞的聲音裏面明顯有了失望:「啊……這樣?」
頓了頓又孤注一擲:「那你有沒有認識可能需要固定模特的畫家呢?」
說完趕緊補充:「要不騷擾揩油的,千萬不要有那種心懷不軌的!」
其實萬長生還真準備說問問老曹或者老樊需不需要的,既然連油畫系的都說從沒遇見過這麼優質的人體模特,人家不是說有些知名畫家會需要長期固定的麼,結果聽了這句補充就順口:「這種情況很多?」
鍾明霞呵呵了:「你說呢,我推掉過很多活,拒絕了很多私拍的要求,很多無禮要求,動不動就要求一對一拍攝,我真的再也不想做攝影模特了!」
萬長生是好奇寶寶:「為什麼呢,攝影模特也是不穿衣服的?」
鍾明霞沒好氣:「****也有,但攝影現在不穿衣服的都是不正經的,我以前從來都要穿衣服!」
萬長生納悶:「那你為什麼要來做人體模特呢?」
鍾明霞無奈:「你動點腦筋好不好,有些衣服穿了比不穿還,還……反正攝影模特不管我穿多少,再渣的技術都能拍出來一眼認出我,天知道那些穿着內衣的照片會被用到什麼地方,會藏在誰的硬盤裏面,我被認識的人看見,家人看見怎麼辦?但美術模特,起碼是不允許拍照的吧,我都注意看了,合同也強調了。」
萬長生更無奈:「我是說你外形條件這麼好,做什麼不行,非得做人體模特,做人體模特到底是什麼感覺?」
鍾明霞都冷笑了:「什麼感覺?會感覺自己赤裸到了極點……我從十五歲就開始吃模特這碗飯,除了做模特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麼,工資拿到這麼高,除了去有些公司做前台花瓶,我可能還能勝任,其他工作我都不會啊,但前台才多少錢?」
最終還是歸結到錢的問題。
萬長生想想:「好,回頭我幫你問問,但揩油騷擾你自己判斷,我也不清楚。」
鍾明霞語氣也緩和了點:「謝謝啊,因為這幾天,看到你好像確實是感覺很……很,反正沒有那種噁心的眼神感覺,我才找你問問。」
萬長生抬手示意黏糊糊的石膏流體:「那……這個還要不要?」
鍾明霞連忙:「要,這是真心想要,我想做個紀念,第一次做人體模特的紀念,當然能做個全身的就更好了。」
萬長生點頭:「下周吧,估計下周我就能開始做全身了……這邊工序還比較麻煩,要不先把這倆做好的手腳拿走?」
鍾明霞遲疑下:「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這樣的。」
萬長生捫心自問了下:「不是瞧不起,任何工作總要有人做,只是想不通你條件這麼好,這個工作其實也很累的,為什麼還非得做這個。」
鍾明霞說得很快:「我最大的天賦就是身體,可我還是個處,你信嗎?」
天賦過人的萬長生頓時就覺得人家做這個也沒什麼不對了。
老天爺給的就是這碗海鮮飯,非要去逆天改命的吃糠咽菜,那確實是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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