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感謝的,真的。
儘管生活給了我很多希望,之後又送來那麼多失望,我還是很感謝希望,然後痛恨失望。失望過後,我總會想起蘇珊,我和祝清夢可愛的女兒。想起昨晚瘋狂的奔跑。
「不過,我自己有一瓶,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
我該感謝的,真的。我應該感謝。
「謝謝,我很需要。」我又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很平穩。
「你,還好嗎?」我很想知道,想知道祝清夢過的怎麼樣。這聲音無法讓我分辨到底是祝清夢還是那個精緻的領班。
「我?」電話那頭愣了愣,「很好啊。」
「謝謝。」
「不客氣。」
「蘇哥?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杜佳扯了扯我的衣袖。
「沒事,說到哪了?」我還在回味那個電話,我們聊了很久,我很感謝她沒有把我當作變態然後掛掉我的電話,或者只是因為我是她的客戶。我們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一樣聊着,聊了很多,知道了那個領班叫方雪,知道了她還是很喜歡做菜,知道了她還是喜歡那個牌子的香水,知道了她過的很好。
「原來蘇哥你就是飛蝶啊,我一直以為是個女生呢。」杜佳喝了口水,看着我微笑。
飛蝶,是我的筆名。噢,應該說是祝清夢的筆名。祝清夢喜歡蝴蝶,當初想筆名的時候,執意要有個蝶字。祝清夢挺着肚子,當時她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了。拿着我的新華大字典,翻了好幾天,最後在我的搖椅上睡着了。
我看着她,想到我推薦的幾個筆名:「蝶蝶不休」「蝶戀夢」個人覺得都還不錯的。可當我失去耐心說出「大撲棱蛾子」的時候,卻被祝清夢追着到處亂跑,難以想像,已經身懷六甲的祝清夢還是把我逼到了牆角。
最後,祝清夢在看無聊的泡沫劇的時候,受它的啟發,想到了合適的筆名。
「呀,飛蝶!飛蝶!」
「哪呢?哪呢?」
「就是我啊。我的筆名。」
我苦笑,筆名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嗯,是我妻子想到的筆名。」我臉上洋溢着溫馨的微笑。
杜佳愣了愣,然後看着我微笑。「嫂子真有想法。」
是的,我承認,祝清夢有着天馬行空的思維。
「有時間一定要見見嫂子,不知道…」杜佳還在說,卻被黑子拉了拉衣袖。
「那什麼,蘇哥,快過生日了吧,打算怎麼慶祝?」黑子瞪了一眼杜佳,討好似的看着我。
黑子很好的轉移了話題,是啊,快到我的29歲生日了。我最想要的生日禮物,怕是很難實現了。
「還能怎麼慶祝,像平時一樣吧,我這個年齡還過什麼生日。」我微笑着看了眼杜佳,對黑子說道。杜佳則皺眉看着黑子。
「蘇斌,來一下。」老杜在叫我。
「蘇斌,小說還能寫嗎?」老杜抽着煙,把煙盒扔到我面前。
「杜編,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沒有了祝清夢的天馬行空,我不知道怎麼寫下去,也不敢繼續寫下去。
「嗯。」老杜點點頭,看着窗外,「寫不出來就不要勉強了。需要休息一下嗎。」
「不用,我會調整好自己的。」 自從祝清夢走後,我只休了兩周,半年來,一直都是全勤。我害怕休息在家的時候,會胡思亂想,或許會做出什麼我想不到的事,而且,我還有蘇珊。我不得不工作,就像昨晚我奔跑一樣,專心做一件事,會忘掉一些事。
「不要勉強,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老杜真的是一個不錯的老闆。
「我沒事。」倔強的嘴角在上揚,老杜看了我一眼,揮揮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打開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了一聲嘆息。
「蘇哥,真對不起,我不知道嫂子已經…」看來,黑子把我的事告訴了杜佳。
「沒事。」我苦笑,然後開始一天的工作。只是今天的氣氛不像昨天那樣歡聲笑語。「黑子,有什麼笑話嗎。來一個。」我不喜歡壓抑,儘管我每天都在壓抑,可我不喜歡。
「有,新出爐的。」黑子喝了口水。「話說,有那麼一位外國留學生,來到中國的一所大學學習漢語言文化,有一位記者去採訪他,「請問,你認為中國的大學生活跟你的國家相比,怎麼樣呢?」這留學生用不太熟練的中文說道:「中國大學生,活可好了!」」黑子說完,就迎來了羅茜的粉拳跟杜佳的白眼。辦公室其他的男同事都哈哈大笑。黑子連忙解釋:「留學生要表達的意思是中國大學生活,可好了。你們想哪去了。」
我也笑了,跟着我的同事一樣,沒心沒肺的笑着。
在蘇蘇來我們家第8個月的時候,一天中午,我回家吃飯,卻沒聞到飯香。
「我回來了。」我沖屋裏喊道。
「啊!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祝清夢從臥室出來,身上竟然穿着我們大學的校服,一臉茫然的看着我。不得不說,她的身材保持的很好,校服穿在身上,凹凸有致。而且,我已經習慣了她的cosplay(角色扮演)。
「噢,你好,我是你媽媽請來的家庭教師,是來輔導你的。」我第一時間給自己定位了角色。
「噢,這樣啊,老師請坐。」祝清夢把我牽到臥室,坐在她的梳妝櫃前。蘇蘇白了我們一眼,跑到陽台,看着窗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感慨我們的幼稚,還是想彰顯他的成熟。或許他給自己定位了一個我不能理解的角色。
「嗯,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在生理衛生這方面很差勁啊。」我色迷迷看着坐在床上的祝清夢,咽了咽口水。
「啊!是啊,老師可以幫我補習一下嗎?」祝清夢驚恐的看着慢慢走到她身邊的我。我坐到她旁邊,攬着她的腰,在她耳邊吹氣:「可是,老師還沒吃飯呢。」
「這樣啊,老師想吃什麼,我幫你做。」祝清夢低着頭,像個犯錯的孩子,臉頰飄來一抹紅暈。
「我想吃,你。」我把她撲倒,激烈的吻着她的唇。
「啊,不要,老師,你在幹什麼,哈哈。」祝清夢掙扎着,我體內的獸血在沸騰,我不停的一次次衝刺,最終倒在了祝清夢無邊的溫柔之中。
「蘇斌,陪我喝一杯,知道你晚上沒時間。」12點05分,老杜攔住了我。
「好。」印象中,這是老杜第一次單獨找我吃飯。
「你知道我的情況嗎?」三杯下肚,老杜才開口。
我對老杜的了解並不多,聽辦公室的人閒聊說老杜幾年前娶了一個小他十幾歲的姑娘,老杜的原配我不清楚。
「聽說過,不清楚。」
「十年前,我的情況跟你很相似。」老杜看着窗外,「比你幸運的是我女兒已經懂事了,悲傷了一段時間,也就習慣了沒有媽媽的日子。我當時也是萬念俱灰,可看着我女兒,實在不忍心拋下她,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要一直壓抑着自己,生活還得繼續,我們不能一直活在回憶里,還要活在現在。」老杜輕描淡寫的把十年變成了瞬間。
「我沒有很壓抑。」我是個倔強的金牛座。
「別逞強。」
「沒有,我很好。」
「呵,晚上很難受吧。」
「沒有。」
「哼。」老杜盯着我,「你要接受現實。」
「我會的。」
老杜不說話了,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道理我都懂,做起來,如果能像說起來那麼容易就好了。
「多想想你的女兒吧。」老杜喝了杯酒,遞給我一支煙。
我接過煙,重重的磕了兩下,點上,在離心臟不遠的肺繞了一圈之後,帶上我的思念,緩緩的吐出,任它在空中變淡,消散,直至消失。
老杜說他十年前跟我的情況一樣,我很想知道老杜這些年是怎麼挺過來的,也不明白老杜為什麼會再婚。我也不清楚我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但有一點我很清楚,在我還愛着祝清夢的時候,我不會再婚。
我們都不說話,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煙快熄滅了。
「有抽不完的煙嗎?」老杜看着我手裏的煙頭,搖了搖頭。
我愣愣的看着即將熄滅的煙頭,然後淡淡的笑着。
我跟老杜或許有些相似。
但,我不是老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