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晼晚並未作聲,兩人前額相抵,她只需抬眼便能撞入趙子離一雙幽邃的眸子裏。
指腹輕移,那原本撫在她臉頰上的手指突然朝上爬去。
陸晼晚心中猛然一跳,急急忙忙想要起身——她不想讓趙子離看見她額上那片淤青!
然,趙子離身為男兒,力氣本就比陸晼晚大,加之他刻意使了勁兒,試想陸晼晚怎麼能輕易逃脫。迫使她注視着自己的雙眸,趙子離眉心微皺,目光游弋到前額被她故意留出來的劉海下。
清涼的指腹在發間輕輕摩挲,趙子離眼裏是一片心疼。他原本便打算在離開京城之前再來見陸晼晚一面,誰知竟是撞上喬氏帶着晼晚前去安遠寺燒香拜佛,因此便多停留了幾日,也只為等着她回來能再看上一眼。
安遠寺人心惶惶,外人或許不知曉內幕,但他趙子離如何能不知道?當聽到月影帶來消息時,趙子離一氣之下竟是將大理石案生生拍出一絲絲裂縫,那震怒的模樣現在月影想起來便都有些膽戰心驚。
「查到是誰?」
一手環在陸晼晚腰際阻止她動彈,一隻手卻是撥弄着她額前的劉海,看着她額角處早已淺淡的疤痕,趙子離目光微凝,眼底深處划過一絲冷芒。
陸晼晚沉聲,看着趙子離半晌,又將這幾日自己所思所想過濾了一遍,這才平靜地說道:「我猜測,若非劍雲宗派出來的人,那便只有繡顏閣。」但無論是其中的任何一個,都似乎不大好對付。
聽到這劍雲宗和繡顏閣,趙子離卻也沒多大的反應,陸晼晚見狀,身子往後微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話一出口,看着趙子離眉峰一挑,也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太過多餘了!旁的不說。單就夏子清張羅的攬月樓消息網,每天就有成千上萬的信息匯入,趙子離想知道些什麼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然而,陸晼晚現在卻不着急詢問他有關於這兩股勢力的事兒。話鋒一轉,卻是問到了攬月樓。
前些日子,陸晼晚讓月影將覃珞安頓在攬月樓,這段時間卻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那一邊,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你怎麼不關心自己、不關心我。反倒是關心起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來了!」聞言,趙子離佯裝一怒,眉心攏起,頗為不悅地瞅着陸晼晚。
雙手撐在趙子離肩頭,兩人之間僅有一臂之遙。陸晼晚看着眼前這個不分場合便開始耍賴的男人,頓覺無語,但又說不上話來,只動了動嘴角,從他身上挪開了目光。
竟然敢無視他!
趙子離見她這般,哪裏還肯正經。摟在她腰上的手猛然往上一提,便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啊!」足下一股失重感,陸晼晚眼看着自己身子往後仰倒,即便是知曉趙子離不會讓自己損傷分毫卻還是驚叫出聲來,雙臂下意識便向前探去,雙手牢牢勾在趙子離頸間。
屋外,清瑤與夏喧聞聲,心中一急,便想推開門進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兒。可當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得一陣好笑!她們怎麼忘了。屋子裏正是有中山侯,她們如今才站在這屋外的。有中山侯在,這裏頭能發生什麼事兒?方才二姑娘的那一聲驚叫,怕也是二人打情罵俏來着!
這樣一想。兩人便心知肚明地收回了要去推門的手,轉過身重新在門外守着,面上笑意又深了幾許。
屋內,只見人影晃動,和着青絲飛揚。
「這可是晼晚自己投懷送抱的!」趙子離便也無賴,索性打橫抱着她在不大的空間裏轉了幾個圈兒。直到陸晼晚頭暈求饒,這才停了下來說了這麼一句。
這才將將緩過勁兒來,卻被趙子離說的話又砸得暈頭轉向,陸晼晚臉上迅速漫起紅雲,暈乎乎地卻不去看他。
真是個無賴——陸晼晚在心裏恨恨地罵了一句,面上卻只是撇了撇嘴,不打算跟趙子離過多計較,因為越是計較,這傢伙肯定只會越發得寸進尺!
「快放我下來!」
等陸晼晚的眩暈感不復存在,兩人卻還是以那樣的姿勢站着屋子當中——確切地說,是趙子離抱着她站在這屋子裏!陸晼晚臉上一陣泛紅,胸口那一陣跳躍也歡快了不少。
「嗯。」趙子離嘴上應着,可人卻一動不動,抱着她仿佛也不知道累。
抿了抿唇,見他眼中又浮現出來的一抹深意,陸晼晚揚手往他肩上一拍,「你不放我下來,我怎麼跟你說話?」
「喏,你現在不正在說?」能見着陸晼晚俏皮,着實是見很不容易的事兒!趙子離看着她裝着兇狠的模樣,只覺得一陣好笑——
他的晼晚,還是比較適合沉靜如水!
但見陸晼晚一陣語塞,趙子離便也不再逗弄她,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將陸晼晚放在美人榻上坐好,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來。
看着兩人相疊的衣袍,陸晼晚卻是一陣恍惚。
「那覃珞,你是否還在懷疑她?」
好生地坐了下來,趙子離便收起了那份無賴的模樣,扭頭看向陸晼晚,目光從她眉眼上掃過,心裏一陣滿足。
「她在攬月樓情況如何?」趙子離是攬月樓常客,又與夏子清交情匪淺,再者而言,覃珞是她讓月影帶過去的,那月影肯定會與趙子離匯報,說不定在覃珞初入攬月樓,便與趙子離見上了面。
「還算安分。」那時他正與夏子清喝茶,當月影拎着一個女人進屋時,兩人皆是有些莫名其妙。索性是陸晼晚命月影將人送過去的,又有他作為說客,夏子清即便再不情願也只得將人給收了,好生養在攬月樓後院兒。
只是不知,夏子清與那女人有什麼仇恨,竟然一見面就吵了起來!
眉頭一抬,趙子離也懶得去理會他們之間的事兒,伸手把玩着從陸晼晚肩頭滑落到他手臂邊上的一縷青絲,道:「那女人和繡顏閣有關係。」
「嗯。」沉聲應下,陸晼晚斂着眸子,「那覃珞是我大哥偶然間遇上的,大哥見她病得不輕,便請了大夫診脈,但那醫館不收人留宿,大哥便將人帶了回來,在錦蘭苑安置了幾天。」
這些事情,趙子離是知道的,留月影在此,一來可以隨時隨地保護陸晼晚的安全,二來便是讓他多了一雙眼睛,可以時時刻刻知道他所在意之人的動向。現在聽陸晼晚這樣解釋,也只是輕聲笑了笑。
「繡娘是何人?」扭頭,陸晼晚突然問道。卻見趙子離正低頭把玩着自己的頭髮,又是一陣無語,卻也沒阻止。
索性趙子離有在聽她講話,沒讓她等得不耐煩,「繡顏閣的主人,其實你是見過的。」
前半句陸晼晚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當初清瑤無意間說道繡顏閣的時候她便隱隱約約猜到了有這麼一層關係。但聽到趙子離後面說的話,陸晼晚卻是愣了愣,看着他有些莫名。
「可還記得當初大哥和六哥約你游湖?你們上的那間畫舫,便是繡顏坊四處遊走專用的。那一日你們過去,我那兩位哥哥便將船上原有的一些人都被暫時遣散安置到另一處去了。」
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目光定然地瞧着趙子離,陸晼晚在腦海里搜索了一番,還真的是被她抓到了一些極易忽視的細節。
那一日,她與陸霏寧前往綠松湖赴約,後來陸霏寧落水,上船之後便有人替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那時候她便奇怪,為何太子與趙王的畫舫上會備有女子的衣物,不想原來是繡顏坊的姑娘們在畫舫上的行禮家當!
順着思路想下去,陸晼晚便想到了那一日船上僅有的一名婢女,也就是後來替陸霏寧換衣裳的那一位——原來她就是繡娘?
當時因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落水的陸霏寧身上,便也沒多加注意到其他人,現在聽趙子離這樣一說,陸晼晚的印象便逐漸清晰了起來。只不過,以那繡娘為繡顏閣之主的身份,她竟然甘願留在畫舫上扮作一名小小的婢女?
「繡顏閣,隸屬太子,還是趙王?」
聽着陸晼晚毋庸置疑的聲音,趙子離目光深了深。與陸晼晚四目相對,看着她眼中的一抹肯定,趙子離忽而笑了,他的晼晚果然聰明伶俐,這麼快便聯想到這些!然而,話鋒一轉,趙子離卻是不再與她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你不是想知道覃珞的身份嗎?她從小便被繡娘收養,其他女子賣藝,她卻只是個打雜跑腿的,但卻深得繡娘喜愛。」
那繡娘竟然會允許覃珞只做些粗活兒?
見着她眼中的質疑,趙子離笑了笑,低頭繼續把玩着手中的秀髮,「你以為她為何會逃出來?」
繡顏閣向來做的是靠皮相賺錢的行當,覃珞生得妍麗,繡娘哪裏會將這麼一棵搖錢樹白白浪費掉!
「你是說,覃珞是因為不想做……所以從繡顏閣逃了出來!」話說一半,陸晼晚卻是頓了頓,看着趙子離臉上的一絲理所當然,便也知道為何大哥會在夜裏遇見覃珞了。想着當初她套覃珞話時,覃珞說到自己的身世,陸晼晚突然有些感慨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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