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封長長的書信寫完,李想長嘆一口氣,自己臨時決定為災厄長城建設選擇長期逗留,這樣的抉擇不知道鳴緒會不會支持自己。
可一想到這些英勇無畏的守城戰士為了人類陣營一次次戰死,卻連全屍都沒,看着這艱苦的生存條件,他便怎麼也無法狠心離開這裏。
一年的放逐,不出意外,他既能磨礪自己,又能躲避七大陸的紛爭,說不定還可以提升自己的玩家等級。
但一年之後呢,這裏的天和地不會改變,但見識過這裏的一切後,他絕對無法釋懷。
極夜玩家肩負的不僅是極夜一系所有人的命運,更是從極夜和燈塔兩位傳奇玩家手裏接過了守護人類陣營的那面大旗。
將書信好好密封,然後放到了一邊,李想再也無法入眠,乾脆披上衣服往城堡外走去。
空氣里瀰漫着一股稻穀的香味,這個季節,雪麥就要成熟了,微風中,那些麥穗隨風搖曳,象徵着希望和明天。
他走在外面,因為穿着守夜人黑袍,沒人敢阻攔他的腳步。
那些守城戰士和冰痕城的一樣,直接席地而臥,固守在城牆旁,隨時可以應對突如其來的大戰。
上一次血戰,鬥獸場的守夜人軍團都快全軍覆沒,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深深鐫刻在那些倖存者的腦海里,但時間能麻痹衝散一切,只是遺留在心底的傷痕卻再也難以癒合。
經歷過一次覆滅之戰,即便僥倖成為倖存者,那些人也必須接受心理治療,完成初步治療後,一個個眼中也沒有絲毫高光,只會依照本能進行殺戮。
李想百無聊賴地在城牆般漫步行走,一牆之隔,對面就是災厄齊聚的星海,聽過夜王和極夜的描述後,他對那片由大氣層破碎後構築而成的星海世界十分好奇。
可惜現在的等級不夠,不然他一定會嘗試過去看看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走了一會兒,前面微光漸起,李想好奇地張望過去,在災厄長城的夜晚,沒有得到允許是不能隨意點亮火光的。
這可能會吸引到沉睡的異種,如果因此引發一場大規模的夜襲,那就得不償失了。
那陣微光隨着他的接近越來越亮,直到走近那座廟宇建築,絢爛通明的燈火讓他的雙眼都有些不太適應。
那是一座古樸的廟宇,不知道裏面供奉的是什麼,居然能在災厄長城這種地方屹立不倒。
廟宇破舊不堪,卻散發着一股威嚴之勢。
燈火之光就是從廟宇里散發而出,李想甫一走近,就感知到了一股古老而凝重的氣息,居然有種和他身上的混沌氣息相似之感。
他邁步進去,發現這個廟宇的內部裝束十分眼熟,仔細回憶,赫然記起,這分明就是當初深海國度試煉時他和姬晚晴被姬家先祖帶去的那個神秘側殿。
破敗的佛像倒在一邊,蜘蛛網密佈,一名全身黑衣黑袍的守夜人靜靜跪坐在佛像前,似乎是輕聲呢喃着什麼。
聽到有人走來,他的吟唱聲驟然終止,如同機械般的腦袋嘎吱嘎吱轉動,回頭看向李想,雙眸一片漆黑,裏面全是死寂。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我終於等到了你。」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如同金屬在劇烈摩擦,聽得李想耳朵一陣生疼。
「你是......晚晴的二叔?」李想愣了下,旋即低聲問道。
聽到晚晴這個名字,那人死寂的雙瞳里才稍微流轉出一絲生氣,不過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晚晴......那個孩子,現在還好嗎?」他毫無生氣的提問,周身被一種死寂之氣纏繞。
那股氣息幾乎凝為實質,連李想這種體內具備災厄血脈和源火分身的人都覺得壓抑得難以自已。
姬晚晴說過,她的二叔因為當年偷偷修習異種功法,被家族驅逐出去,放逐到了災厄長城。
姬家先祖說這是他的安排,不過看二叔的樣子,修習這類功法是沒跑了。
而且還是非常恐怖的那一種。
佛像下傳出的氣息能和他體內的三種至高氣息匹敵,可見這份記載着封印秘術的捲軸來自和造物之主同階的存在。
「姬家在你離開不久後就被塔羅牌毀滅了,如果沒有記錯,整個姬家現在只有你和晚晴還活着。」李想如實回答。
聽到這個消息,二叔的肩頭微微聳動,隨後黑斗篷下枯瘦的面頰露出一個乾癟難看的笑容。
難以想像,眼前這個比老頭子還蒼老的男人竟然是姬晚晴口中風流倜儻,被家族一度當作接班人的人物。
「大哥......原來你早就料到了這個結局嗎?」他苦笑,黑袍里伸出的手腳都乾枯瘦弱,幾乎沒了人形。
「請節哀,至少晚晴現在過得不錯,而且她有了身孕,姬家,有後。」李想嘆氣,古武七脈為了人類陣營誓死守衛秘密,一個又一個紀元,都是最忠烈的戰士。
樓蘭紀元,樓蘭王帶着古武七脈先祖反叛人類陣營,姬家先祖以贖罪的方式讓家族後裔一代代承受痛苦和罵名,但卻保留下了這份最重要的辛秘之物。
他們的隱忍和遠見讓人敬佩。
「原來當初那個跟在我後面的小跟屁蟲也已經身為人妻了嗎?」二叔咧嘴輕笑,情緒稍微好了點,隨後定睛看向李想,「你就是我要等的那個人,不會有錯。」
「或許是,或許不是。」李想搖頭。
二叔猛地起身,對着他堅定的說道:「不會有錯,一定是你。這座神廟一直屹立在鬥獸場處。我接到先祖託夢,來到這裏後才相信夢裏的一切都不是虛假的,為此我才甘願一直蟄伏在災厄長城,等待着那個人的到來。」
「十年時間,我從3級魔術師進階為1級暗殺者,經歷了無數次守城之戰,甚至加入了守夜人軍團,但這座神廟從未被我之外的其他人進入過。久而久之,大家只當這裏是一個遠古遺蹟,即便是守備司令,也沒有能力進到這裏。」
他看向那個破敗的佛像,說是佛像,其實供奉的神靈李想從未見過,既不是前世那些神佛,也不是現在七大陸流行的信仰。
非要說,倒像是一個剃了光頭,披着古怪長袍的正常人類。
看他的服飾,長袍款式倒是和李想所經歷過的藍星時期有些類似,那是一些宗教特有的制服,他在電視上看到過許多次。
「這座神廟有一種至高氣息繚繞,即便是高階玩家也無法進入,除了我這個擁有先祖令牌的人之外,就只有真正被等待者才可以走進。」
他說的很慢,沒有絲毫激動感,漫長十年的經歷早就消磨了他的所有情緒,即便意識到一切都將結束,他也高興不起來。
只是一份使命完成了而已。
為了這份使命,他忍辱負重了十年,被家族之人辱罵了十年,被遺棄在這裏十年,甚至連姬家被滅也沒能趕回去,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當初大哥狠心將他逐出家門,未嘗不是希望他能真正肩負起姬家的責任,為古武七脈的反叛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讓大家都從罪人後裔的身份中解脫出來。
現在終於做到了。
可他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什麼都沒了。
這份沉重感,讓李想也感覺到萬般壓抑。
「跟我來,捲軸就在佛像之下。」他拖動着身體緩步來到倒下的佛像旁,伸手掏出了一份泛黃的捲軸。
「這就是捲軸,我沒看過,交託給你了。」他了無生機的表述着,將捲軸遞出去的剎那,終於有了點生氣。
使命,終於完成。
李想恭敬的接過捲軸,意識到這裏別人無法窺伺,便索性打開了捲軸。
「這是?」看着眼前的捲軸,沒有預料中的符文印記,沒有任何魔法氣息,或是一些深奧的咒語,只是一張普通至極的地圖。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先祖讓我守護它,等到你來取,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他搖頭,連看的興趣都沒,「希望你回到七大陸,可以為我們古武七脈洗脫罪名。」
「放心。」李想點頭,看到他就這麼木然又跪坐了回去,這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性。
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般。
「其實你可以回七大陸去,晚晴的丈夫是一個軍部的軍官,也是我的同期,他們應該能在幾年能成為玩家,屆時重新建造起新的姬家不是問題。如果你願意回去,晚晴也會很開心吧。」
「回去?這十年,作為守夜人,我的身體已然被災厄侵蝕的體無完膚,即便回去,也隨時可能化身為異種,害人害己而已。」他眸光暗淡,搖了搖頭,「既然你拿走了捲軸,那我最後的使命就是戰死在這裏,不必多說,快離開這裏吧。」
「那......保重。」李想知道他心意已決,恭敬鞠躬,然後快步離開了神廟。
這份捲軸里的地圖並不晦澀難懂,但路徑卻讓人第一時間不得不佩服構思者的奇思妙想。
藉助虛空世界和陰影世界將真正的一塊區域藏匿,如果沒有相應的魔法陣和開啟手段,那誰都無法找到那塊區域的真正所在。
這麼精妙的設計,光是理念都領先了現在的七大陸好幾個紀元。
只是姬家先祖明明說捲軸藏匿的是人類封印災厄的封絕之術,為什麼會是一份地圖,而他沒來得及說出的使用方法,估計就是啟動那些隱匿魔法陣的方式。
沒辦法,只能找機會將這份捲軸送給蜜梨研究一下,放在他這裏恐怕沒有什麼進展,而開啟魔法陣的方式在姬家先祖消散後便沒了知曉的可能。
他在最後時刻忽然放棄說出這個秘密,而是轉頭讓他們小心「災厄......」
後半句一定有話,但是沒有說完,那就不是災厄。
如果是災厄陣營,沒必要拖那麼長,災厄二字足矣。
那就是說要小心和災厄相關的一些東西。
李想能想到的只有災厄化和災厄女神兩者,現在他更傾向於災厄女神這個可能。
後者越來越有問題,姬家先祖不願意讓她知道這個秘密也是有可能的。
「等等......」李想忽然頓住腳步,然後飛快跑回房間,取出筆紙,將所有疑惑都寫在了上面。
假設姬家先祖不願意讓災厄女神得知地圖魔法陣的開啟方式,這個地圖和封印災厄有關,於人類有利,可能對災厄女神不利,所以他才停止敘述。
換言之,災厄女神也許知道這個辛秘,才會設計那次古怪的學院杯,包括後面的天空族遺蹟,簡直就是為費鈺景的晉升量身定做的試煉。
將所有線索與災厄女神相連接,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最開始,自己在極夜的二期訓練,余毅說是接到一個特殊任務,最後沒想到會碰上臨界異種,那之後他去尋找任務發佈者,對方卻取締了帳號,連查詢的可能都沒。
即便他通過極夜的渠道也一無所獲。
那之後他似乎又找到了什麼線索,繼續調查過程中被災厄女神拉去進行了刷新,出來以後被安排了一個任務,直接死在災厄手裏。
要是幕後黑手是災厄女神,就能說的通了。
他發現了什麼,才會被滅口?
另外,從李想經歷的終極試煉開始,災厄女神的反常舉動層出不窮,包括對自己的特別優待,好幾次都有悄然聯繫自己。
痛苦女王那次天空競技場,也是災厄女神橫插一腳聯繫進來的。
還有他和晚晴的終極排位賽。
自己被強制送去刷新,然後喪失了那段記憶。
按照夜王和極夜他們的說法,災厄女神藏匿在新世界中,是帝族用來掌控七大陸的終極手段,以前一直都是有效的,但後來便漸漸失控。
這些年,據說帝族都不再出現聯絡,他也從弦月等人那裏隱晦得知帝族許多年沒有派人接月家人去生孩子了......
另外,失控之後,刷新效果大不如前,災厄女神還特別喜歡模擬人類和災厄的戰鬥場景。
還故意通過試煉將災厄圈養人類,毀滅了一個個人類紀元的事情告知給更多的人。
這一次的9級徵召令也恰好卡在他出事不久,種種跡象讓人不得不懷疑。
「最主要的是,災厄女神失控是從白王他們從永恆之門回來後逐漸發生,準確說,極夜大人記憶的第一個點,是在白莉莉死後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