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紅葉:「真是個傻先生。」
李昂:「喂,我超級聰明的。」
商紅葉鄙夷道:
「就你,還聰明?肉遞到嘴邊都不知道吃,傻得要死!」
李昂,「……」
似乎,又被這個御姐給嘲笑了。
超級傷自尊。
郭破走進客廳,見了李昂,先躬身跟他行禮,接着道:
「先生,有件事想跟您講。」
「我想……請個假,回趟家。」
李昂倒是有些愕然。
郭破家裏面的情況,他早就問過。
是河間一個傳承十分古老的武道世家,家學淵源。
這小子十五歲離家,是因為跟家裏鬧了很嚴重的矛盾。
問他是什麼矛盾,卻打死不說。
李昂也就再懶得問。
十五六歲年紀的男孩,處在人生中最叛逆的時期,跟家裏鬧掰了,太正常不過。
郭破十五歲跟隨李昂,一跟便是五年。
小高,小白,小唐他們,每年差不多都會請次年假,回家省親。
郭破卻一次沒有。
「臭小子,終於想通了?」
李昂笑問。
「嗯。」
郭破點點頭。
「你這臭小子,是該回家看看了,打算什麼時候走?」
李昂問。
這小子十五離家,一走五年。
他當年十六離家,一去十年。
中間很多次想回來看看,卻因為過不去心裏的坎,一直未能成行。
終於決定回來了,卻得到義父早在三年前慘死的消息。
收到這個消息時,李昂空前自責,狠狠抽了自己倆耳刮子,抽得血都流了出來,可又有什麼用呢?
義父,終是不在了。
這個時候,李昂才幡然醒悟。
只要是一家人,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無論你在外面混得如何,落魄也好,榮華也罷。
家人都是這一輩子最終的皈依。
「先生,就明天吧。一月之後,我再回來。」
郭破答道。
他是那種雷厲風行的人,想到便去做。
他回來的期限,恰好是李昂跟四大家族算總賬時。
這麼重要的場合,郭破當然不會缺席。
「那便明天,回家了,可別跟你父親再槓起來。伯父若說你幾句,你就應着。」
李昂又囑咐。
郭破梗着腦袋。
顯然想回家是一回事,就此跟父母沒有隔閡又是另一回事。
「這是命令。」
「遵命!」
郭破昂首挺胸,將身體抖得跟標籤也似,敬了個軍禮。
「那今晚……咱哥幾個就喝個酒,給你送行。」
李昂拍了拍這小子的肩膀。
又看着商紅葉。
顯然,這事兒他說了也不一定算,要徵求這位女侍衛長的同意。
商紅葉搖頭道:
「先生,那肯定不行。」
「紅葉,特殊情況,就不能通融一次?」
李昂可憐兮兮。
商紅葉眼波流轉,嫣然一笑:
「我說的是你們哥幾個喝酒不行,因為——我也要喝!」
……
晚上。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
李昂、商紅葉、郭破、剛剛痊癒的高長恭,再加上新來的兩個親衛、唐斬和白玉蘭,便湊在別墅後花園。
一邊烤燒烤,一邊吃酒。
李昂負責烤,商紅葉給他打下手。
郭破、高長恭、唐斬和白玉蘭幾個臭弟弟負責吃。
一邊吃一邊點讚。
唐斬說道:
「先生的廚藝是愈發進步了,看來最近沒少下廚。」
他個身高將近兩米的糙漢子,飯量自然也大。
李昂烤的東西,有一半都跑到了他肚子裏面,吃的是滿嘴冒油光。
高長恭笑道:
「有一句說一句,比起你們這幾個糙漢子,先生可是心靈手巧得很。先生不僅會下廚,還會針線活兒呢。行軍打仗時,你們幾個癟犢子把鞋穿壞了,先生可沒少幫你們縫補吧。」
儒雅秀氣的白玉蘭深以為然道:
「我覺得除了生小孩,先生什麼都會。就說這針線活兒吧,先生就比紅葉姐厲害好多。」
高長恭接過話茬兒:
「小白,你也不想想,你紅葉姐可是能扛着巴雷特打飛機的女人,能像江南水鄉的小娘子般沒事兒就研究女紅麼?」
李昂笑道:
「你們紅葉姐打……確實厲害。」
他是親眼見過他這個女侍衛長,扛着一把重型巴雷特,轟下來兩輛武裝直升機的。
此話一出,高長恭就這焉兒壞小子,便嘿嘿直笑。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白玉蘭。
就剩下郭破和唐斬倆單純孩子,不知所謂。
接着反應過來的是商紅葉,臉頰變得緋紅。
她狠狠白了李昂兩眼。
然後李昂也反應過來。
尷尬了。
「來來來,喝酒。」
他連忙招呼大家喝酒。
天策府喝酒的規矩,自然是要先行酒令。
「第一杯,敬天上的英靈!」
「敬定國公徐文長,敬少保於飛廉,敬冠軍侯霍承光……敬這些閃耀於帝國歷史長河的不朽戰神!」
「第二杯,敬地下的忠骨!」
「敬戰死在莽蒼山的兩千五百三十四弟兄,敬埋骨捕魚兒海的一萬六千八百五十七袍澤……敬天青!」
「第三杯,敬世間的良心!」
「敬我們頭頂的星空,敬這片養育我們的土地,敬所有十年飲冰、熱血不涼的軍人!」
「鐵甲,依然在!」
酒杯碰在一起,便有豪氣,沖雲平天。
連干三杯烈酒。
所有人,包括酒量最好的唐斬,都有些微醺。
就開始慢慢喝。
喝到所有人都差不多醉了,商紅葉比着眸子,淺笑道:
「先生,大家都這麼高興,要不您給大家表演個節目助興?」
是個女人都自帶三分酒量。
她其實沒怎麼醉。
就是想逗李昂。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自中州之行後,她的一些想法,正在潛移默化的發生着變化。
於是一群臭弟弟就開始起鬨,要讓李昂表演節目。
李昂汗顏:
「我哪會兒表演什麼節目……」
「要不……給你們表演翻跟斗?」
換來一堆白眼。
李昂不樂意了。
「紅葉,你老吵着讓我表演一個,那你先來。」
他以為這麼說了,商紅葉就會打退堂鼓。
哪知商紅葉揚起天鵝般修長的脖頸:
「我來便我來!」
便在花園中擺了個極為唯美的姿勢。
月色下,她翩翩起舞。
旋轉,跳躍。
身姿如水般柔軟,眼神如月色般動人。
誰能想得到,這位天策府女特務頭子,還有這手絕活?
這是古典舞。
具體什麼舞蹈,李昂不知道。
但他確信,商紅葉絕對是練過的。
沒有十年以上的舞蹈功底,擺不出這樣的身架。
所有人都覺驚艷。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白玉蘭出身書香門第,儒雅風流,情不自禁誦起《洛神賦》。
郭破、唐斬這倆沒文化的可憐娃,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真好看」。
高長恭壓低聲音跟身邊的白玉蘭說道:
「小白,有沒有覺得,紅葉姐最近有些古怪?」
「古怪?」
白玉蘭沉吟片刻,點點頭:
「是有些古怪……」
「高哥,咱哥幾個你最聰明,別繞彎子。」
「紅葉姐喜歡先生,卻又不跟先生說。先生又是個榆木腦袋,她不說,先生又怎可能知道?哎,這男女之間的事,給他們整的也忒複雜。就不能跟我學學,上下兩張口,湊成一個……」
高長恭搖頭晃腦。
「高哥,有話好好說,別開車……」
白玉蘭很純潔的孩子,哪裏受得了高長恭這個流氓。
高長恭不開車了,他正色道:
「小白,你說咱天策府若真要找一位主母,有人比紅葉姐更合適麼?」
白玉蘭道:
「那肯定是紅葉姐最合適。紅葉姐要是跟先生成了,誰管她什麼南水兒北水兒的。咱紅葉姐長得又不比她差,還能扛着巴雷特打飛機。」
高長恭深以為然:
「小白,這才是重點。連先生都夸紅葉姐打……特別厲害,南水兒拿頭跟紅葉姐比!」
白玉蘭,「……」
高哥就是高哥,一言不合就開車。
終於,商紅葉在傾城月色中,跳完了一整支舞。
所有人都開始鼓掌。
李昂也覺驚艷。
仿佛當真看到了迷暈曹襄王的洛神仙子,曼妙起舞。
正回味着,商紅葉就盈盈一笑道:
「先生,到你了!」
李昂只得硬着頭皮道:
「那我……給大家唱一段吧。」
便起身。
借着微醺酒意,緩緩開口。
月光渲染着他迷離的眼瞳,眸色深如夜空下的海子。
……
北境參差百萬戶,其中多少鐵衣裹枯骨?
功名付與酒一壺,試問帝王將相幾抷土?
山上走兔,林間睡狐,氣吞萬里如虎。
珍珠十斛,雪泥紅爐,素手蠻腰成孤。
……
唱腔如泣如訴,如今晚蒼涼的月色。
「小白,先生唱的什麼?」
商紅葉問博覽群書的白玉蘭。
她從未聽過這種唱腔,但李昂一開口,她便深深被吸引。
這歌,竟能如此蒼涼。
「紅葉姐,是京劇,準確的說,是京劇中的大青衣唱腔。」
男身女唱,便是青衣。
大青衣,刺殺旦。
桃花美酒兩相宜,江湖兒女不盡歡。
……
好男兒,莫要說,天下英雄入吾彀。
觀世間,豪傑幾多,殺機暗伏!
小娘子,莫要將,愛慕思量藏在腹。
光陰逝,芳華轉瞬,人生一度!
來來來,君且聽,誰人在敲美人鼓!
……
李昂一曲唱罷,幽幽一嘆,格外蒼涼。
此刻四野靜寂,月涼如水。
商紅葉等人,俱都眼眶濕潤。
「先生,這歌叫什麼名字?」
沉默良久,商紅葉問。
「北境鎮魂歌。」
李昂遙望天上,目光悠遠。
馬踏春秋江湖,三十萬枯骨,成不世功業。
天上的弟兄,可還好?
……
第二天,郭破便動身離開。
不知不覺,又是三天過去。
昨夜大雪,今日放晴。
一大早李昂便起床。
今天——
便是沈君婥大婚的日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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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來自烽火戲諸侯《雪中悍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