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禾苗進來時看到凌亂的床先是大驚失色,接而想到深宮內院除了可汗誰還敢進來也就鬆了口氣,輕聲問剛剛睜眼的平成公主:「公主可要用藥?」
「用藥?」
平成公主微愣了下才知道她所指的藥是什麼,冷哼一聲:「不用。」
那個男人除了有一次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將種子撒在了她體內,其餘每次都是體外的,昨晚也是。
也怪她倒霉,那樣一次都能懷上孩子。
孩子?
平成公主微怔了下,是啊,她還有個孩子。
「公主,怎麼了?」
禾苗問。
平成腦海里閃過那個長相漂亮,自生下就一直被她嫌棄厭惡的男孩:「禾苗,這宮裏可有孩子?」
「孩子?」
禾苗想了想,搖搖頭:「奴婢並沒有見過孩子。」
「沒有孩子嗎?」
平成說不出這心裏是什麼感受,有些冷漠,有些厭惡,好像也無所謂,但在這些情緒之下,這心還有點的疼。
「汗後雖進宮已有一年,但肚子並沒有懷上,其她的妃子也沒有。」
禾苗見長平公主神情有些異常:「公主,怎麼了?」
「沒什麼。」
那個孩子會死了嗎?
那男人從沒有認真看過孩子一眼,她也沒有,死就死了吧,他本就不該來這個世上。
禾苗見公主的臉色越來越不太好,趕緊扶她坐下,給泡了杯熱茶上來:「公主,真沒事嗎?」
「沒事。」
真是魔怔了,她想那孩子做什麼?
平成冷笑一聲。
接連着半個月,那男人每晚都來,事後離去,彼此之間一句話也沒有,直到禾苗的月事來那晚,連着五六天,他沒有出現。
禾苗發現公主這些天來非常的沉默,她該高興公主的注意力不在仇恨上了,不過公主似乎有了心事一般,以前不管公主是怎般的怨恨,都會表露出來,甚至於發泄,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事讓公主如此的在意。
孩子的事一直困擾着平成,她告訴自己只是個不相干的孩子而已,以前不重視這個孩子,現在也不可能將她放在心裏,但她發現做不到。
甚至於,她都不敢問那個男人,這個孩子是生是死。
開春時,大雪再次紛紛而下。
圖赫族的大雪密密麻麻,不消片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平成窩在屋裏,整個身子懶在椅子上,旁邊放着爐火,屋內暖融融,半醒半睡之時,一名侍女匆匆在屋外稟:「公主,汗後和汗王的三位妃子來了,她們要見您。」
這個聲音不是禾苗,她的內屋除了禾苗,旁的侍女是不允許進的,平成沒有責怪她,但也沒有搭理她。
不一會,禾苗的喝斥聲響起:「誰准你進內院的?」
禾苗沒想到自己只是離開一會,這些宮侍就膽大的越過她來見公主了,公主雖偏居一隅,這些宮侍的小動作卻是不停,明明可以先來稟過她,偏偏要越過她。
宮侍似很怕禾苗:「是,是汗後和后妃們要見公主。」
「侍衛放她們進來了?」
「沒,沒有。」
「既如此,你前來稟報公主是何居心?
來人。」
兩名粗使大娘走了進來 「將她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平成閉眸繼續躺着,嘴角微微勾起,聽到推門過來,她才轉過身,冷冷望着禾苗。
「公主受驚了。」
禾苗早已習慣於平成這模樣,給爐子添了碳火後靜靜隨候在旁。
平成打了個哈欠,冷冷道:「多幾個貼心的婢子幫着你清掃內院,不也挺好?
現在你一個人做着所有人的事,不累嗎?」
「有人幫着奴婢,奴婢自然高興,但這也要等公主有了名份,院外的那些侍衛撤了再說,什麼都沒有,那些婢子只會多事。」
平成的臉色一沉,名份?
禾苗知道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公主是個聰明人,她的性子既驕傲又好強,更好勝,同樣的,一旦遇到挫折也會爬不起來,一如那十幾年:「公主不年輕了,難道要一直居住在這個院子裏嗎?」
平成猛的從椅子上起身,揚起手就要朝禾苗的臉揮下,又忍了下來,只是冷笑的瞪着她。
「奴婢新學做了一些甜點,公主要嘗嘗嗎?」
平成依然冷冷瞪着她。
「奴婢去做來。」
禾苗福了福,轉身離開做甜點去了。
禾苗的話在平成心裏激起了一點浪,時間長了,這浪一點點的大起來。
雪融,春歸,夏至。
平成開始正視一個問題,那個男人和以前數年的每個晚上一樣都會來,甚至於她來了月事他也來,什麼都不做,和她安安靜靜的睡上一個時辰之後再離去,對,他從不過夜,最多也就是待上二個時辰。
為什麼?
他喜歡她?
平成照着鏡子,她有姿色,只是老了,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發如雪,常年的掛在身上的恨意透支了她的青春,她的容顏。
她的內心是髒的,所以她的外表再好看也帶着一絲讓人不喜歡陰霾。
他不可能喜歡這樣的她。
那個男人的長相,對於圖赫族的女人來說應該是俊美的,但她不喜歡,她不喜歡太過高大強壯的男人,每個夜晚,她都覺得自己會被他壓扁。
「公主,您最喜歡吃的魚奴婢燒好了。」
禾苗將魚端了進來。
平成轉身,沒想聞到魚的味道時,肚子一陳反胃,嘔起來。
「公主,怎麼了?」
禾苗趕緊走過來。
沒成聞到禾苗身上的魚腥味嘔吐得更嚴重了,就連黃膽水都吐了出來,跑出了屋子,來到了小院,聞到清晰的空氣,這才舒了口氣。
禾苗追了出來:「公主?
奴婢馬上讓侍衛去請大夫來。」
長平想喊着不用,奈何吐得太厲害拼命喘息,抬頭時禾苗已經跑遠了。
不僅大夫來了,就連那男人也來了。
大夫的診治的結果是她懷了孩子。
平成不敢置信的望向男人,男人略有些怔忡,很快就接受了。
「這孩子我不要。」
平成陰沉着臉對大夫說。
大夫偷偷望向汗王,汗王沒說什麼,他可不敢應啊:「這,這個......」 「生下來。」
男人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要是以前,平成會二話不說就以各種方法打掉肚子裏的孩子,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除瞭望着窗外發呆,什麼也沒做。
男人自知道她有了孩子後就沒再來。
她害喜嚴重,每每吃不下飯菜,禾苗想盡了辦法做出符合她喜歡的口味的菜給她吃。
每每吐得嚴重時,平成會想到她的第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在肚子裏很平靜,別說害喜,除了肚子漸漸大起來,什麼症狀也沒有,出生之後也不會喜歡,安靜的就像不存在。
又是一年的冬天,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不出三個月就會分娩。
那個男人始終沒有出現。
今天圖赫族有了煙花,大年夜的煙花很美。
平成輕撫着肚子望着上面的煙花發着呆,她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她想起了小時候,大漢的皇宮裏也會放各種煙花,父皇,母后,還有斐俊,歐陽嵐......這些個稱呼,名字在很長的時間裏都被她以最為惡毒的方式怨恨着。
現在想起來,心裏頭依然憤憤不平,那惡毒的想法卻消散了不少。
「公主,吃點棗糕吧,熱呼呼的剛蒸好。」
禾苗將棗糕放到平成旁邊後,她就坐到一旁去縫孩子出生後要穿的小衣裳。
禾苗的手很巧,做出的衣裳非常好看。
外面煙花盛開,裏面溫馨無比,平成心想着以後的日子可能都要這麼做了,心裏頗有不甘,不甘之下又覺得也不錯。
開春一個月後,熟悉的陳痛襲來。
這次生孩子不再只是她一個人,有禾苗,還有數個穩婆和侍女,她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來的,好像是早有安排。
這孩子很磨人,三天三夜之後才生了下來,是個男孩。
平成第一次主動抱自己的孩子,可當她觸碰到這個軟軟的小身子時,腦海里印出的總是那個被她厭惡嫌棄的孩子的面龐。
「可汗,公主剛生下孩子,內屋髒得很,您還不能進去。」
禾苗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我的妻子,我的兒子都在裏面,我身為丈夫,父親,自然要陪着他們。」
男人的聲音一直都是沉厚和不容人拒絕的。
平成看着門被推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進來的不止有男人,還有被男人牽着手的小男孩,六七歲的模樣,長得漂亮可愛,還有一雙湛藍的眼晴。
「娘,我和父汗來看您和弟弟了。」
小男孩高興的跑向了她。
平成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