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韓子禾還不知道楚錚守着她,抓耳撓腮擔心不已。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她已經完完全全的昏睡過去。
昏睡中,她只覺得自己好像躺在了涌動的浪頭之上,浮浮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熱的緣故,她身體一會兒是冷的激縮,一會兒又熱的難耐;反反覆覆的,倒真好像身處於那水深火熱之中了。
這種讓人全身的機能好像在不斷地被壓榨掉的難受,讓她迷迷糊糊睜不開眼睛之餘,竟然夢回到了上輩子的地球上。
又或者說,她回到了離開地球前的那段時光。
……
「隊長,你真想好了?」
「嗯……你和隊員們都談談,誰來誰不來的,全憑自願就好。」
韓子禾恍恍惚惚地聽到自己的聲音,那種不同於這一世在楚錚身旁的清冷聲音,讓她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在追捕那個人的過程中,消耗了所有的熱情。
「總隊的政委來電話了,您……」
「你替我回復政委吧!就說我意已決,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進部隊以來,從未違過軍令,這次所為,說我孤注一擲也好,說我無組織紀律也罷,我是肯定跟他耗上了!」
「何必呢?機會以後還可以找……」
「不可能了!這次是他們那裏所謂『金盆新手』前的最後一次露面,要是抓不到他,他退出他們組織核心,成為所謂的大佬之後,更容他海闊天空任翱翔了!怎麼可以呢!」
韓子禾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在夢境裏「看着」自己和戰友對話。
那話語中的不甘,和那決戰前隱隱激動的戰意,讓她的心神又回到了當初一般。
那勸她的人,是她後來的政委、搭檔。
她作為女子特戰隊的分隊長,恐怕後來人已經不清楚她在組建這支分隊前的經歷了。
她曾經作為第一批女子特戰隊的突擊手遊走在各種任務中……
後來,因為那個人、以及他身後的相當隱秘的.組.織,她的戰友一個個倒在了異國他鄉。
而她,作為唯二的倖存者,被當初訓她的教官挑到了特戰大隊男子主力隊伍里,一干便又是若干年。
可是,那樣一支鋼鐵一樣的隊伍,在執行去往境外的秘密任務中,幾乎全軍覆沒。
而她,因為被臨時借調到外軍,參與他們的信息偵破,而倖免於難。
那時的場景啊,幾國特種小組,因為某國人行事不密,導致信息泄露,以至於幾支隊伍數十人就剩他們仨瓜倆棗兒了。
因為戰友光榮而傷痛凝結於心的她,也面臨着不是出口氣就是吐口血的選擇。
出來的戰友,除了副隊長傷重昏迷外,就剩她一個了,那種天地間茫茫然,孑然一身的空蕩蕩的感覺,讓她咬緊牙,豁出去了。
當時的她什麼也顧不得想,就想着大不了和戰友一起青山埋忠骨,馬革裹屍還!
就那樣,心裏憋着一口氣,她和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拼得一身剮,也把任務完成了!
當然,那時的她,完全是「站着走出國門,躺着被送回來」的真實寫照。
而那一次,重傷的她,幾乎去掉了半條命。
若不是她那便宜師父有本事,愣是把她的命搶了回來,還將她很多看上去很難癒合的外傷治癒,她恐怕也沒機會再在部隊呆下去了。
……
想到往事的一幕一幕,好像當真隔了好多個世紀一般,讓她感到陌生。
可夢境,不會隨着她的心愿而動。
「劇情」仍在進展着。
韓子禾眼看着她的隊員們按部就班的潛伏下來,等待着獵物就位,然後……一擊致命!
「人心啊!」韓子禾「看着」夢境中那個熟悉的窈窕身影撥通了電話,「看着」她有條不紊的她們的行動安排一一透露出去,她的心,登時寒冷起來,那寒意逼人到,似乎可以撕裂時空隧道一般,將對方捲起,扔到時空亂流之中。
她「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夢境。
可夢境裏的聲音卻繞過她主觀屏蔽,傳到她耳中。
「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國.家?」
韓子禾聽着自己當初的一聲聲喝問,如泣血一般,悽厲中帶有說不盡的淒涼和失望。
她從沒想過,自己帶的兵,竟然會反戈相向,理由還是那麼天真可笑。
愛情?!
韓子禾聽到對方的回答,心若刀割一般,拉的人生疼。
她從前出的任務中,不是沒有所謂愛情的東西湧出——對於她自己的情感,她一向很冷靜自持,這種寶貴的感情,她不是搞批發做貿易的,不會輕易與出;而對於拋向她的感情,她……從不會做和任務本身關聯不大的事情。
相比所謂用感情招惹任務對象以達到完成任務的目的,她,更喜歡單刀直入,拿起刀槍、憑真本事來贏取對方的信任,從而完成任務。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再一次又一次的風暴中,平安着陸。
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可以因為主觀上的愛情,就跑掉做人的底線和原則,拋卻信義和道德,拋卻良知和家國,就為了那種不可靠的愛情!
「人心各異,不能強求,隨他們去吧!」耳畔又響起便宜師父的嘆息,韓子禾只覺得眼眶愈發的熱了。
「那不是你的愛人,你當然能冷靜啦!你當然可以做到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哦!不對!那原本就是你給他設計的思路!韓子禾!你根本不懂愛情!你不懂!」背叛者聲嘶力竭的叫喊,在她看來只不過給自己的心虛做掩飾而已。
她的確不懂這種感情,也不屑於去懂。
而她對於這種幾近瘋狂的回應,就是送她一顆子彈,讓她從人間徹底滾蛋!
「呵呵呵。」她「看着」夢境中的自己按下了扳機,不由得低沉的笑了起來。
那笑聲有太多太多的遺憾和無奈,她自己聽起來,都顯得那麼淒涼唏噓。
「記憶庫的門鎖不管用了嗎?」韓子禾自嘲道,「這算什麼呢?封印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鬆動了?」
自嘲的她,重複的看着上輩子最嚮往卻的記憶不斷的重現,心裏在瘋狂的納罕:我不要再看了!我要出去!出去!
雖然整個兒人都因為發熱而變得渾渾噩噩,但是,她到底還有一絲意識在提醒着她,可以醒來,可以醒來的!
「你的隊員應該也全軍覆沒了吧?」那個人到底是出現了,他的聲音是一種淡淡磁性和低音炮混合的清聲,聽到人耳里、入到人心中,就像羽毛搔過一般,痒痒的,不會反感。
「我真佩服你的毅力,這都三次了吧?這可是第三次啦!你竟然能次次找到我的蹤跡,我不佩服都不合適了!」那人生的一張好容顏,狹長上挑的桃花眼,笑時含情脈脈,不笑便不怒自威。
他那鼻那唇,無不顯示出主人的薄情,以及……喜怒無常。
他那雙眸子,她初見時便有些驚心。
好像只要他掃過一眼,便什麼都能看透一般,讓人無所遁形。
可惜了……若不是立場相悖,若不是三觀不合,她想,就憑他的一些行事手段,和天馬行空的想法,以及「共事」的契合,她和他也許能成為知己朋友。
「不過,你覺得你這麼做有意義嗎?你以為你扳倒了我,你就能接觸到我身後的組.織.啦?你要是這麼想的話,未免太過天真了一些!」那人嘴角勾起的角度,怎麼看怎麼是滿含嘲諷意味的。
「我也不怕告訴你,就連我也沒有完全進入到.組.織.核心,甚至,連他們的自己人都算不上!你說你,浪費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和時間,為的是什麼!」那人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你看看這個。」韓子禾「看着」當時的自己舉起一個晶片一樣的東西,漠然的開口。
「怎麼會!」那人看到那晶片時,當即勃然失色,之前的淡然得意統統消散,「你怎麼弄到它的?!」
「這就沒必要告訴你了!」這種電子攔截追擊,原本就是她的長項,但是,在十幾載的任務生涯中,她都刻意低調隱瞞下來,為的就是出其不意,制敵於敵明我暗之中。
顯然,當初的她,的確做到了。
「只要把這個銷毀,你那個組織的根基就能被砍掉一臂吧!」韓子禾滿意的看着對方勃然失色,輕笑起來,「都說傷其十指不若斷其一指!我想我這一刀,能讓你的.組.織傷了些許根本了吧!數十載、上百載的積累消散於剎那,不知道你這個還算重要的小卒,是何感想?」
「你莫要得意!你口中的『它』的底蘊,不是你能夠想像得到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我只要知道它被動搖了,就很開心了……雖然我這輩子看不到它轟然倒台露出真容的時候了,但是,它被徹底拔掉的那天,總歸是越來越近了!而你……咱們的賬,也該算算清楚了!」
「你瘋了!你瘋了!」那人終於注意到周圍不正常的寂靜了,他本就是極聰明、隱隱算得上睿智的人,只要有所感,便很快就能找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震驚過後,他終於不再事態怒斥了,也就是眨眨眼工夫,他便恢復了原本的沉穩,好像他自己還是那運籌帷幄的人一般。
「你這麼大手筆的安排,用來對付我一個人,不可惜嗎?」
韓子禾微微一笑:「我在想,你這麼本事、這麼肆意妄為,你咋不上天呢?所以,這幾噸的.炸.藥,應該可以把這藏匿着不該存在的實驗成果的建築、以及你本人,都送上天了!」
她早已經將活下來的隊員打發走了,能夠活下來,為什麼不呢?
「就算我消失了,實驗成果也毀於一旦,你又能落到什麼好地步?別忘了,咱們現在是一根而生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誰!」
「我原本就沒想過要跑!」韓子禾看着他心情不好,便高興起來。
「我把你送上天,再看一程,不好嗎?也算全了咱們這麼多載的交手了!」韓子禾笑着,不等那人反應過來,便果斷按下了手裏的按鈕。
直到被巨大的衝擊波捲起,她腦子裏依然浮現出「配角、反派,幾乎死於話多」這句話。
……
「子禾!你醒了!」
韓子禾困難的睜開眼,動動眼珠子,這才漸漸看清楚錚那張靠的她極近、好像被放大數倍的臉。
……
楚錚驚喜的看着媳婦兒,樂得忙不迭的又取來一杯熱水,將她扶起,餵給她喝。
「什麼時候了?我怎麼瞧屋子這麼暗啊!」韓子禾讓楚錚給給捂出一身的汗,只覺得全身痒痒的有點兒扎人,便扭了扭身子,想將四肢從被子的圍困中擺脫出來。
「別動,還有汗呢!」楚錚可不隨她意,一見她動換,便立刻將她摟緊,一雙大手將她使勁兒把住,說什麼都不許她動來動去,「等汗落下去再說!」
「哼哼!」韓子禾因為這回發熱的時間有點兒長了,所以全身乏力,以至於對於楚錚不按照她的心意走這件事兒略感不滿,卻也沒有精力跟他理論。
楚錚見她安生下來,便笑呵呵的跟她說:「這會兒是晚上了,天也一天比一天黑的糟了,所以咱家屋子才暗呢!」
他說着,將窗簾掀開一角給她瞧:「不過,也是我把窗簾拉上了的緣故……你之前睡得太香了,我怕打擾你,便只留了壁燈。」
「啊!那我豈不是睡了一整天?」韓子禾從小到大都沒這麼睡過。
「可不是麼!我當時還嚇了一大跳,下午的時候,專門把之前出診的大夫請過來了!要不是他說你這是身體自我修復中,是好事兒,對你和孩子都好,我就真要抓狂了!」提到下午時的一驚一乍,楚錚就有點兒不好意思,當然,更多的是放心。
「媳婦兒,要不,你再試試表?」楚錚將手放到自己腦門兒上試了試,又伸手落到韓子禾的額上,兩相一比,終於鬆口氣:「還好啊!還好啊!總算是退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