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穿心
所有的甲士各自彎弓搭箭,森寒的箭矢直指陸天與澤蘭。陸天雖然看不到,卻也聽到了弓胎拉扯弓弦的聲音。
一滴冷汗從陸天的臉上落下,他下意識的將澤蘭籠在自己的身後。澤蘭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卻也清楚的很,那些弓箭的威力。她本就是一個出色的弓箭手,自然知道,這弓箭射在身上是種什麼感覺。
澤蘭緊緊地抓着陸天的袖子,眼淚充溢的眼眶血紅,她顫抖着聲音說道,「哥哥,澤蘭怕。」
陸天抓住了澤蘭的小手,沒有絲毫旖旎的念頭,有的只是陸天盡心的安慰,他知道,如果現在自己崩潰了,那麼他們就真的完蛋了。也許,破魔拳真的可以救他們也說不定。這個時候的陸天,不僅要安慰澤蘭,更重要的是安慰自己。
「澤蘭不怕,有哥哥在呢。」
躲在陸天身後的澤蘭拼命的點點頭,眼淚已經劃花了她雪膩的臉蛋。她精緻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着,卻強迫着自己說不怕。「澤蘭不怕,澤蘭不怕……」她一直小聲的呢喃着,若是一直這麼下去,便是再怎麼堅強的人也要崩潰的。
不是所有的人在臨近死亡的時候,都會顯得平靜。特別是,從沒遇到過什麼危險的人,一旦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他們除了恐懼,恐怕還是恐懼了。
「tnnd,小崽子,剛剛不是很狂嗎?現在怎麼連個屁都不敢放了?」陳皮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自己的紅腫的臉龐,一口血痰啐到了陸天的腳下。
陸天緊握着拳頭,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災星了,為什麼所有對自己好的人都要受到這種危險呢。先是牧武村的蘇昕還有大夥,那些都是陸天心愛的人啊。可是,轉眼間,都成了灰燼與遍地的枯骨。眼前,又是同樣的光景,對自己這般溫柔體貼的小澤蘭,就要與自己死在亂箭之下了。
想來自己穿越之前,還不是莫名其妙遇到了那個奇怪的黑衣人,看起來,自己還真的就是一個災星呢。陸天自嘲的笑了笑,若是這次可以僥倖活下來,那麼他一定要努力的學習武功,再也不讓自己心愛的和愛自己的人受到絲毫的傷害。哪怕,哪怕自己只是一個瞎子!
「放過她。」陸天開口了。
陳皮用一種極其挑釁的語氣反問,「你說什麼?」
陸天淡淡的回答,「放過她。」
「我為什麼要放過她?」
「放過她,無論你想怎麼折磨我,讓我以怎麼殘忍的方式死去,我都願意,而且不會反抗。哪怕,是被你千刀萬剮。」
澤蘭緊緊地抓着陸天的雙眼,可憐兮兮的看着陸天,眼神中分明寫着,「不要,不要那麼做,澤蘭不要哥哥死。」可是,陸天已經失去了雙眼,他根本就看不到澤蘭的表情。
澤蘭梨花帶雨的小臉,模糊的視線,她掙脫了陸天的鉗制,義無反顧的擋在了陸天的身前。「澤蘭,澤蘭也可以保護哥哥。」
陸天的心臟仿佛窒息般刺痛,萬沒有想到,一個小女孩居然會為了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他驀然發現,雖然不幸一直圍繞着自己,可始終不會缺少對自己好的人。蘇昕是,澤蘭更是。這一次,陸天打算孤注一擲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渴求活下去,渴求力量。
他的身體,仿佛有什麼力量在躁動一般,不斷的充斥着自己的身體。也許,所有的人在迫近死亡的時候,求生的意志都會讓他爆發一次吧。
陳皮陰冷的盯着陸天與澤蘭,陰陽怪氣的說道,「好一對痴男怨女啊,嘖嘖,小爺可以告訴你,我會殺了你,不是千刀萬剮,而是……萬箭穿心。至於,這個小丫頭嘛,如果她運氣足夠好,沒有被弓箭射死的話,小爺我會考慮讓她做我的小妾的。嘖嘖,如此好運氣的小娘們,應該會給小爺帶來好運的吧。哈哈,弟兄們,你們說,對不對。」
陳皮身後,所有的甲兵都是森寒的面容,他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並不光彩,索性以沉默來表示自己的不情願。然而,將令不可違。
「給我放箭!」陳皮陰冷的聲音響起,就如同宣判了陸天與澤蘭兩人的死刑一般,一時間箭矢如雨。
箭矢離弦的聲音刺破了陸天緊繃的神經,他將澤蘭護在身後,周圍浮起淡藍色的光芒,那是破魔拳的光芒。他的雙手,仿佛一瞬間變成了機械一般,淡藍色的光芒伴着抨擊聲,粉碎了一枚又一枚的箭矢。然而,饒是如此,不在少數的箭矢還是穿透了陸天的衣服,刺進了他的皮膚。陣陣刺痛的感覺,讓陸天的神經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他卻不敢移動分毫,一旦他動了,身後的澤蘭必然會被萬箭穿心。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砰!
陸天只感覺自己的腦袋一陣暈眩,劇烈的撞擊差點讓他失去平衡。眼睛傳來的痛苦,讓他疼的叫了出來。陸天只感覺自己的眼睛仿佛進去了炭火一般灼燒,隨即更加密密麻麻的箭矢刺穿了他的身體。可偏偏他的體魄已經修煉到了一種難堪的境地,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畢竟陸天是煉魂級別的修煉者,他的體魄已經足夠強悍,可偏偏他的實力又不甚出眾。箭矢可以穿透他的皮膚,卻偏偏刺穿不了他的內臟,以致於所有的箭矢就這麼插在他的身體上,卻不能讓他死去。恐怕,沒有什麼比這種感覺更加難受了。
萬箭穿心,可偏偏不死,這種感覺,誰能體會?
越來越多的箭矢衝擊着他的身體,讓他不斷的後退,儘管他拼命的揮動着雙拳,依靠破魔拳的力道化解了不少的箭矢,可對於這攻擊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位面。澤蘭努力的支撐着陸天的身體,不讓他倒下。哭泣聲,在此刻更顯得淒涼。
陸天垂下了頭顱,那枚冰冷的箭就這麼插在他的眼睛之中,讓他的那枚眼睛再也沒有了恢復的可能。胸前,仿佛刺蝟般密集的箭矢,讓所有的人不寒而慄。這些甲兵大多沙場征戰多年,各種死法在他們眼中不過雲煙。可偏偏眼前的這一幕,讓他們震撼。
到底為了什麼,讓他支撐着,不肯倒下。
漸漸地,陸天感覺自己失去了支撐,身體越加的疲憊,眼皮剛剛垂下,卻因為刺痛的傷口瞬間清醒……他的身後,澤蘭無力的抽泣着,一如初見,她用自己嬌小的身體,支撐着陸天,一步步朝着回家的路走着。
陳皮與小貨郎也愣在原地,他們永遠忘不了陸天那憤恨的眼神。仿佛,那眼神如同鬼魅一般,攝取了他們的靈魂。他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澤蘭,一步一步的朝着城門的方向走去。
澤蘭已經不再哭泣,她只是重複着,重複着呢喃,「哥哥不要死,我們還可以回到以前,還可以回到以前。」一個踉蹌,澤蘭摔倒在嶙峋的青石板上。青石上的凸起,劃破了她嬌嫩的小手,生疼。澤蘭看了一眼流血的雙手,努力的攙扶起陸天,繼續朝着回家的路走着。
陸天的左眼,已經伴隨着那隻箭矢永遠的離開了他的身體。他的左眼,如見只剩下空洞的血窟。右眼,始終盯着來時的方向,不願閉上。
他強迫自己不能睡過去,強迫自己像一個男人一樣站着……
轉角處,續斷帶着自己的小弟從燈火通明的青樓中晃悠悠的走出,不經意,撇到這森寒的一幕。
續斷倒吸了一口涼氣,萬沒有想到,白天還是意氣風發的他,如今鮮血淋漓奄奄一息。他的心臟一顫,難不成,那個該死的表弟又給他闖禍了。有那麼一刻,續斷確實想讓陸天死亡葬身之地。可如今看到陸天悽慘的模樣,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圍在續斷身旁的小嘍囉,白日裏見過陸天。如今看到陸天的樣子,禁不住一個個笑了起來,笑的那般的舒心,那般的愜意。就好像,在酒足飯飽之後,調戲鄰家的小妹妹一般。
續斷冷冷地道了一句,「給我閉嘴。」
頓時,所有的嬉笑聲全部消失,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澤蘭停住了腳步,她抬頭看着眼前的續斷,一眼便認出,這人便是白天與陸天激戰的惡霸。那個小貨郎,不就是他的表弟嘛。想到這裏,澤蘭的眼睛便猩紅的嚇人。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她早已經將這人凌遲。
續斷站在澤蘭的身前,淡淡的說了一句,「把他交給我,我幫你送他回家。」
澤蘭一愣,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續斷的眼睛。
續斷重複了一邊,「把他交給我,我幫你送他回家。」
澤蘭目光有些渙散,她點點頭,表示可以。
續斷上前一步,從澤蘭的肩上接過陸天。澤蘭渙散的目光緩緩地移到了續斷的手上,發瘋般的扯住了續斷的左手,狠狠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