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蕭家做客
客廳里就剩下皮一橋和蕭承運的女兒蕭舒穎兩個人。相比母親拘謹,蕭舒穎倒是表現的落落大方,給皮一橋倒了杯水後,便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樣的表現,說明她懂得在父母不在的情況下自己要承擔起招呼客人的責任。
蕭承運應該是解大手,在衛生間裏半天不出來。這樣干坐着終究尷尬,皮一橋便主動打開話匣子道:「你是叫舒穎吧。你爸爸給我說過,沒想到這麼漂亮。」
這是一種長輩與晚輩之間的談話方式,作為蕭舒穎父親的同事,皮一橋是可以這麼說的,然而兩個人的年齡畢竟相差無幾,蕭舒穎的臉色就不由地紅了一下,但還是禮貌道:「謝謝叔叔誇獎。」
叔叔?皮一橋猛然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蕭舒穎要故意這麼叫,還是回應自己用長輩的口吻跟他談話。
「不能叫叔叔,咱們兩個又差不了幾歲,就叫大哥吧。」皮一橋糾正道。
蕭舒穎卻笑了笑道:「叫大哥恐怕不好吧。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清楚地聽見你叫我媽叫嫂子,我要是叫你大哥的話豈不是亂了輩分。」
皮一橋沒想到蕭舒穎會如此伶牙俐齒,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但也不好跟她計較,便寬容地笑笑。
這時,蕭承運也從衛生間出來了,大概聽見了剛才兩個人的談話,便用嗔怪的口氣責備女兒道:「舒穎,怎麼能這麼跟人說話呢。一點禮貌都不懂。」
蕭承運的話雖說的重,卻沒有真怪罪女兒的意思,又對皮一橋歉意道:「都是她媽媽從小把慣壞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皮一橋擺擺手寬容道:「怎麼會呢。」略作停頓接着道:「不過舒穎剛才的一句話也道出了中國傳統輩分排序的一個漏洞。」
「什麼漏洞?」蕭承運問道。
皮一橋道:「在沒有血親關係的輩分排序中,哥哥加哥哥便等於叔叔嘛。」
蕭承運父女一聽都笑了起來。笑完了,舒穎也附和道:「其實就是這麼回事,在人家西方國家就沒有咱們國家這麼多繁縟禮節,一般沒有血親關係的都直呼其名,甚至直系親屬也可以直呼其名,倒也省事。」
蕭承運一聽就有些不高興了,虎着臉道:「你這話我不愛聽,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豈是西方腐化思想可比的?」
蕭舒穎對父親的觀念卻不以為然,立即頂了上來道:「尊老愛幼也不是體現在稱呼上的,難道叫一聲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就算尊老愛幼了嗎。那些倒在馬路上無人扶、無人管的老人又算怎麼回事?相反,倒是人家外國人在扶,咱們中國人在看。」
皮一橋見父女二人鬥嘴,也不便插話便起身去了廚房,想看看蕭承運的女人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女人的菜已經炒好了,正在那裏下餃子,見皮一橋進來急忙停下手裏的夥計問道:「小皮要什麼?」
皮一橋便笑笑道:「不要什麼,就是看看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說着見女人要從水龍頭上接水點鍋,就急忙從女人手裏接過水瓢幫忙。
女人客氣了一下也就把水瓢遞給了皮一橋,一邊攪動鍋里的餃子一邊道:「我看你比我家舒穎也大不了幾歲,可比我家舒穎懂事多了。舒穎這孩子就是從小被她爸嬌慣壞了。」
皮一橋就想起這話好像剛才蕭承運也說過,只不過蕭承運說的是被她媽嬌慣壞了,估計是這兩口都把這唯一的女兒當寶了。
「還好吧。」皮一橋含糊應了一聲,知道人家家裏的事情自己作為一個外人是不好妄下評論的。
其實皮一橋來廚房幫忙也是有目的的,有句話說的好,要哄媳婦開心先哄丈母娘高興。儘管皮一橋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條件想要把蕭舒穎追到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還是想努力一把。何況現在這樣的絕好條件,努力努力或許真能成功也說不定。
不一會,女人的餃子下好了,皮一橋正準備幫忙往餐桌上端,蕭承運卻過來了,從皮一橋手中奪過盤子道:「小皮,你今天是客人,怎麼能讓你上手呢。」說着叫女兒蕭舒穎幫忙。
吃飯的時候,蕭承運非要喝酒,皮一橋不好拒絕也只好說陪陪蕭主任。不過畢竟在人家裏,皮一橋也不好放開了,兩個人喝了一瓶,皮一橋就說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蕭承運大概是酒量不行,已然有了幾分醉意,也沒再勉強。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蕭承運的臉色紅紅的,話也多了起來,拉了皮一橋的手道:「小皮,你說說我這一輩子虧不虧,為黨的事業奮鬥了大半輩子,到頭來,四十多歲的人了還是個副科,可是你再看看某些人,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是副科、正科了。是他們的能力比我強,還是資歷比我老?不公平嘛!可你有什麼辦法,世道就是這麼個世道,沒人替你說話你就只能當鱉孫。」
蕭承運的話不着個四六,蕭承運的女人也不勸,起身和女兒默默地收拾碗筷去了。皮一橋估計,這母女二人怕也是習慣了蕭承運這樣的牢騷。
皮一橋便順着蕭承運的意思道:「蕭主任,按你的能力和才華在現在這個位置上肯定是屈才了。」
蕭承運卻擺擺手道:「屈才不屈才倒無所謂,關鍵是現在這個世道,就算你再有能力,上面沒人替你說話也是扯淡。咱也不是非要某個什麼職位,可你老在一個地方打轉,別人就會說你沒能力,甚至看不起你。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老這樣窩窩囊囊地活着,你說這人活的還有什麼意思。」
聯想到早上自己說跟耿老熟的時候,蕭承運早上的表現,皮一橋忽然意識到,蕭承運的這頓家宴恐怕不是白吃的。要不然,他一個文明辦的主任,在宣傳部大小也算是個領導,根本沒必要給自己說這些。
想到這裏,皮一橋便不好接茬了,自顧自地喝蕭承運的女人給倒的茶水,同時心裏也開始琢磨如何應付過去。
一旦打開話匣子,蕭承運就很難停下來了,皮一橋不接茬他也不在乎,接着道:「你也知道,歷任文明辦主任都是副部長兼任,唯獨到我這兒搞了個單獨任職。我也不是說我就要上這個副部長,可把我掛在這二斤半上,上不來下不去算怎麼回事。如果有人能說句話,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算個事,可偏偏就沒有人替我說着話。」
蕭承運的意思算是徹底明白了,就是想找個人替他說句話,把他這個文明辦主任應該擔任副部長的事情落實下來,而且他要找的這個人也已經謀劃好了,就是皮一橋所「熟悉」的耿老。
在河灣縣這種地方,耿老說句話自然是算話的,說不定縣委書記丁建章正等着耿老找他開口說點事情,好讓他有機會跟這位曾經的省部級領導套套近乎。
不過,皮一橋給蕭承運自己跟耿老熟悉卻是假的,皮一橋壓根就沒跟耿老說過一句話,又怎麼會跟人家熟呢。蕭承運托皮一橋辦這事,可以說是所託非人,怎麼也不會成。
皮一橋當然不能說自己早上是在說謊,根本不認識耿老,所以也不管蕭承運說什麼都含糊答應着,反正這種事情蕭承運也不好一下子說透。
蕭承運見皮一橋沒有拒絕,便更加熱情了,叫女兒蕭舒穎出來給皮一橋的茶杯里續水。皮一橋怎麼好承受這樣的待遇,沒等蕭舒穎過來便起身將茶杯斟滿了。蕭舒穎過來了反倒顯得有些尷尬。
皮一橋便客套道:「舒穎真是個懂事的好姑娘。」又犯了充當長輩的錯誤。
其實也不能全怪皮一橋,這種場合下,身份的確是個問題。雖說跟蕭舒穎年齡相仿,可又跟她父親是同事,夸一夸就難免有了充當長輩的嫌疑。
蕭舒穎果然又抿嘴笑了一下卻不說話,那意思似乎是嘲笑皮一橋愛充長輩的毛病。
蕭承運大概是喝多了,也沒大注意,聽皮一橋夸自己女兒,便口無遮攔道:「哪兒就懂事了,毛病多的很。」說着轉身在女兒臉上看了看又往皮一橋的臉上看了看,忽然話鋒一轉對皮一橋道:「小皮,我說句不見外的話,你不要見怪,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給我蕭承運做個女婿怎麼樣?」
這種話豈是亂說的,何況還是當着自己女兒的面。蕭舒穎一聽臉色馬上紅到了脖子根上,轉身回自己房中去了。
皮一橋今天來本就是沖蕭舒穎來的,萬沒想到蕭承運竟自己說了出來,反倒不好說什麼了,便謙虛道:「蕭主任說笑了,令愛長的如花似玉,我哪兒配得上。」
蕭承運大概是酒勁上來了,拉着臉道:「小皮,你說這話就是看不上我女兒,看不起我蕭承運了?」
這反而還成了不答應不行的事情,皮一橋想了想便順坡下驢道:「蕭主任,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再說什麼就是不識抬舉了。你看這樣好不好,要是令愛沒意見的話,我這兒肯定沒問題。」
見皮一橋應了下來,蕭承運便哈哈笑了起來。
因為兩個人都喝的有點高,特別是蕭承運已經有了七八分醉了,下午便沒有去上班。機關里的事情反正就那麼回事,去不去也沒人管。頂多運氣差點被部長牛津高逮住了,說上兩句也就沒事了,總不能因為一個曠工的事情給個什麼處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