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運作 第2章 謊言效應

    第2章　謊言效應

    一場雷雨過後，天氣終於不是那麼如火如荼的炎熱了，伴隨着傍晚習習而來的涼風便開始有人三三兩兩地相攜在馬路上散步。

    隨便吃了點晚飯後，皮一橋便漫無目的地順着街邊的馬路牙子遊蕩，腦子裏揮之不去的都是金明泉的話。

    一眼就能夠看到結局的生活是最讓人恐怖的。按照金明泉所說，他的現在便是自己的未來。作為一個還不想坐吃等死的有志青年，皮一橋開始迷惘了。何去何從，是去是留，留下來又該如何面對，這個問題在皮一橋的腦海中反覆折騰了整整一晚上。

    次日上班，皮一橋多少有些無精打采，表現自然也不想往日那麼積極了，在租住的房子裏一直到八點半才往部里走去，到辦公室就已經是九點鐘了。

    不想剛坐下，文明辦主任蕭承運就着急忙活地進來了，一進門就急赤白臉質問道：「我說小皮，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晚。你看看這都幾點了？」

    皮一橋嘴上沒說什麼，心裏卻想：你他娘就別在老子面前充領導了，老子幾點來管你屁事，再說了，你也不想想自己一月能進幾次辦公室，還有臉恬着臉在這裏教訓老子。

    「早上起晚了。」皮一橋皮笑肉不笑地動了一下麵皮，很隨意地說了個理由，也是給他的台階下，接着問道：「蕭主任有什麼指示？」

    蕭承運雖說也是個部位委員，但要是把手伸到辦公室，分管辦公室工作的副部長賈世國恐怕不會答應。已經在宣傳部待了兩三年的皮一橋對此當然非常清楚，自然就不會把蕭承運的質問當回事。

    蕭承運大概是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皮一橋竟然會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臉上的表情不由僵了一下，卻也很快恢復了平靜。人就是這樣，你的乖巧聽話在別人眼裏恐怕只不過是軟弱可欺。

    「是這麼回事，趙勛調走之後，文明辦的活有些忙不過來，所以想請你這個筆桿子過去幫個忙，加班趕個稿子。」蕭承運的話明顯軟了下來。

    如果在過去，皮一橋會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不過經過此次幹部調整後，皮一橋不想再這麼任人擺佈了。

    皮一橋略略思考了一下，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看着蕭承運道：「蕭主任，真不好意思，如果早幾天還行，這幾天恐怕真不行。主要是要陪耿老下棋解悶，我是擔心自己一分神耽誤你交代的工作。所以你看你是不是……找找別人。」

    後面的話皮一橋故意說的很含糊，如果不認真聽的話肯定聽不清楚。不過蕭承運還是非常敏感地聽到了「耿老」兩個字，眼睛一下子便定在了那裏，在愣了幾秒鐘之後，態度馬上出現了一百八十度轉彎，言語也謙虛了許多。

    「哦哦哦，想不到你認識耿老，那我可真不能麻煩你了，還是陪耿老要緊。」蕭承運說完卻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遞給皮一橋，試探着問道：「小皮啊，你跟耿老是什麼關係？」

    「這個……」皮一橋故意拿捏了一下，含糊其辭道：「算是棋友吧。耿老喜歡下棋，我平時也愛瞎玩，就那樣認識了，不過也不算很熟，只是偶爾配耿老下下棋、聊聊天。」

    皮一橋說的越輕鬆，蕭承運反而越覺得神秘，神態幾乎有些恭敬了，卻又不好顯得自己沒見識，更不能說認識耿老，只好附和道：「是啊，其實越是大領導越是隨和。我曾跟牛部長去省里見過一些大領導，感覺比縣裏的領導反倒顯得更加親切。」

    說到這裏，蕭承運可能是覺得這樣說有損縣裏領導的形象，便又補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縣一級的事情即多又雜，領導們整天忙的焦頭爛額，哪兒會有好臉色。」

    皮一橋能看出來蕭承運這是自己在給自己找台階下，也不跟他較真，只是是對對地含糊應兩聲着，便更顯得有幾分城府了。

    蕭承運說了幾句閒話，覺得沒什麼意思，便起身告辭離開了，走的時候非但沒有怪罪皮一橋沒幫忙，反而說了一堆奉承的話。

    蕭承運走了後，皮一橋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竟有些小激動，回味剛才蕭承運的奉承，心裏也是說不出來的舒暢，連帶着將這些天的鬱悶也拋之九霄雲外了。

    一早上並沒什么正經事，副部長賈世國交代了一個千把字的發言稿，皮一橋沒一會功夫便大功告成了，本想馬上給賈世國送去，忽然想起上次也是千字左右的稿子，自己緊趕慢趕寫完了給賈世國送了去，賈世國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說自己不夠認真，還說了一堆教育人的屁話。鑑於此，皮一橋也不急着給賈世國送稿子，在電腦上玩了半早上遊戲，直到快下班的時候，才又溜了一遍稿子，保障沒有錯別字等低級錯誤，才給賈世國送了過去。

    賈世國將稿子略略看了一遍，也沒說好不好就放在了一邊，抬頭笑眯眯地在皮一橋臉上看了半天才忽然問道：「小皮認識耿老？」

    領導這種跳躍性很強的談話方式，皮一橋早就習慣了，只是沒想到蕭承運的嘴會這麼快，但也不好說自己是胡謅的，便儘量輕鬆道：「算是認識吧，不過也不是很熟。」

    賈世國也沒說什麼，哦哦地應了兩聲再沒說這件事，更沒像蕭承運一樣問東問西。

    下班的時候，皮一橋又在樓道里碰到了蕭承運。蕭承運好像是在專程等皮一橋，打了照面卻只是笑笑。皮一橋知道他的心思，也謙虛地笑笑。兩個人便如心照不宣一樣一塊往樓下走去。

    快到樓下的時候，蕭承運好像很隨意地問道：「小皮在河灣是一個人吧？」

    皮一橋不明白她什麼意思，就實話實說道：「一個人，父母都在農村。」

    蕭承運像是剛剛知道一樣，哦了一聲，接着砸吧了半天嘴巴才感嘆道：「一個人在外面也確實不容易，特別是一個男人，吃飯都成問題。」搖了半天腦袋，突然接着道：「小皮，你看這樣好不好，今後要是沒吃飯的地方了就到我家來。你嫂子雖然拙些，倒是做的一手好菜。」

    這是無論如何也不好接受的事情，皮一橋急忙擺手道：「蕭主任，這怎麼可以，太麻煩了。」

    蕭承運就要拿一拿領導的威嚴，虎着臉道：「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也就是填雙筷子的事情。再說了，你去了家裏也熱鬧些，正好這段時間舒穎放假在家沒事幹，你們年輕人也有個說話的。」

    蕭承運的女兒蕭舒穎可是機關院裏出了名的大美女，現就讀於省城某高校，院裏的那些公子哥們無不對其垂涎三尺，可蕭舒穎心高氣傲一個也看不上。皮一橋第一次見到蕭舒穎的時候也難免動心，不過想想自己的條件，也只能是一笑了之。

    皮一橋多少有些動心了：既然蕭承運盛情邀請，那就去吧，吃飯倒在其次，或許真能跟蕭舒穎產生點火花也說不定，反正自己至今還是光棍一個。

    「蕭主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改天沒飯吃了一定去。到時候，你可不能閉門不納啊。」皮一橋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說道。

    見皮一橋答應了，蕭承運的臉上反倒更加活泛了起來，一把拉了皮一橋的手接着道：「幹嘛還改天呢，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正好你嫂子在家包餃子，就一起到家裏小酌幾杯吧。」說着不容分說，拉了皮一橋就走。

    皮一橋本想着改天好歹準備點東西再去，空手去顯得不禮貌，蕭承運這麼一拉，皮一橋想改天也不行了，只好欣然應允。

    河灣縣的機關住宅大院還是上世紀末建的，是最後一批機關分房的產物，離縣委大院並不遠，出門轉彎便是，雖說叫機關大院，但幾乎已經沒有領導住在這裏了，依然住在這裏的基本都是像蕭承運這樣沒什麼權力的科級以下幹部，那些有頭有臉的領導早都搬到其它新式小區去了。

    蕭承運家住在五樓，敲門而入，映入皮一橋眼帘的是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女人雖然已經被歲月褪盡了光華，但依然能看到當年迷人的風韻，皮一橋不禁一陣愕然，萬沒想到蕭承運竟守了這麼好個女人，這就難怪他能在宣傳部如此安分守己了。

    有個如此漂亮的母親，女兒長得再光彩照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可能是聽見了開門聲，蕭舒穎也從屋裏出來了，見有陌生人，便站在原地禮節性地對着皮一橋笑了笑，隨即把目光落在了父親的臉上。

    蕭承運這才將皮一橋引薦了一下，又將妻女介紹了一遍。

    母女二人站在一起，皮一橋竟發現，蕭舒穎固然靚麗動人，卻不如母親俏的讓人心疼。

    「那什麼，中午多添兩個菜，我跟小皮喝兩盅。」蕭承運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吩咐自家女人道。

    皮一橋本想說，不用麻煩了，話未說出口，蕭承運已經進了衛生間，砰一聲將門關了起來，皮一橋也只好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女人的表現跟皮一橋的想像多少有些差異，似乎不大懂得交際，只應了一聲，又給皮一橋讓了座，便進了廚房。不一時工夫，廚房裏就傳出一陣滋滋啦啦的炒菜聲。

    皮一橋想，大概每一次蕭承運帶回來客人，女人的表現都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