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正門外走的簡渠臉色鐵青,甚至基本風度都難以維持,也不理會送出來的林府管家,直接就上了牛車,吩咐一聲:「回去。」
就沉默坐在車裏,不再說話。
「之前還是婉拒,現在卻是硬拒,不過是個舉人,居然就敢硬拒代侯邀請,簡直豈有此理!」
越想剛才的事,簡渠就越是生氣。
路上,還看到了也臉色不好的岑如柏,簡渠讓牛車停下,請岑如柏上車,等人上來了,牛車重新動起來,簡渠低聲怒問:「是不是你去請的人,也都婉拒了?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代侯府的文會,是刀山火海不成?」
在他們這次出來時,已接到稟報,之前答應來的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竟都推辭了,別說到時有二十人參加文會,怕十人都湊不齊,這如何能讓簡渠接受?
岑如柏臉色不好地說:「我剛剛得到消息,之所以這些人都推辭,是因齊王府放出風,說是齊王也要舉辦文會,並且所定時間,恰與我們侯府一樣。有些人不敢得罪齊王,打算去參加齊王府的文會,有一些人則兩方面都不願得罪,索性就借着身體不適或有急事,臨時都避了出去。」
「總算還有幾個名士,還是答應了,不至於顆粒無收。」岑如柏說着,神色有點慶幸。
簡渠咬牙:「齊王府可惡!他們這一放出消息,豈不是正好證明了之前傳言?便是原本想來,現在也不敢來了。」
雖對那些人的出爾反爾感到氣憤,但這件事本身,最該怪的還是齊王。
不是齊王,那些人也不至於害怕,而紛紛推辭拒絕。
「現在怎麼辦?難道就這麼回去向主上復命?」想到自己主辦此事,這還是成為侯府從九品文書,主要負責的一件事,畢竟侯府文書除整理書籍這種簡單工作,還可以處理一些文會的事,可偏偏自己沒辦好,簡渠自然是十分沮喪。
岑如柏的心情也沒比簡渠好多少,他在某些方面其實更為靈活,但有道是關心則亂,身東宮舊臣,岑如柏對蘇子籍這位太子之子,實在很在乎,無論是名聲、形象,所以在代侯第一次舉辦文會這件事上,自然也就難以跳出來。
二人相顧無言,等牛車回了侯府,從車上下來,都帶着一些沮喪。
「主上,看來事情都已按着您的想法發展,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書房中,野道人已接到了報告,問着蘇子籍。
「五日後開文會就是了。」蘇子籍慢慢停了下筆,兩眼久久地望着,良久,深深透了一口氣,說。
他相信,雖出於技術的局限性,不可能一舉一動都知道。
但大略都在皇帝眼中。
這就足了,我就是要皇帝都知道,才能有的放矢。
五日·浴河
一艘兩層可以容納上百人玩樂的畫舫正在河中緩慢行着,傳出絲竹之聲,美妙動聽。
一些一看就是大家的僕從丫鬟來來往往,更有小船載着吃食酒水,從京城大酒樓運過來,或在現場烹製,或早就備好直接送上去。
食物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引得不少路人紛紛朝着畫舫注目。
這一段河,河水平緩,路側有着一些商業街,路人頗多。
雖是冬日,但河面上並沒有結冰,今日天作美,天空碧藍如洗,璀璨陽光投到河面上,雖兩岸樹木已無綠色,一片衰敗,仍有一種冬日遊河之美。
「這是怎麼回事?哪家的文會,竟這樣豪闊,租了這麼大畫舫?」一個穿着儒生袍的中年人恰路過,看着河面上緩緩行着畫舫,忍不住問着圍觀的路人。
路人是個有些閒錢的小商人,正望着畫舫艷羨着,聽到有人問自己,答:「據說是新入籍的皇孫辦的文會,皇孫你知道吧?也就是代侯!皇孫喜愛詩文,在被認回來前,曾考取了狀元,一向喜歡結交讀書人,這不,大概是因着最近許多讀書人都齊聚京城,文會也多,也舉辦了宴會,請一些讀書人來交流。」
說完,還忍不住嘖嘖出聲:「到底是讀書人,便是沒做官,也能有機會與這樣貴人親近,若我能有幸見一見皇孫,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聽了這小商人感慨的這中年儒生,眼裏透出一絲鄙夷。
「見識淺薄!以代侯的尷尬處境,能來的讀書人,怕都是本就什麼都沒有,索性搏一搏前途的窮酸書生,但凡有些根基跟名聲,誰會來趟這渾水?」
又抬頭看向那畫舫,微微搖頭:「沒想到代侯竟會在畫舫上舉辦這文會,莫非是為了避齊王的鋒芒?」
「也是,怕這場文會,也只是表面風光,聽說齊王放話,不允京城舉子參加代侯的文會,來到這裏怕都是外地舉子吧?也不知道此時代侯,該怎樣惱怒。」
畫舫上,正被人猜測着心情的蘇子籍,此刻帶着笑容,站在畫舫二樓的憑欄處,低頭看着下方這些人。
這艘畫舫是專門用來舉辦這種宴會,一二層都是按照大酒肆或青樓的格局改造,一層連通着的一個大廳,旁有木階,可以走到二樓,而二樓則是由一個佔據着半艘畫舫大小的小廳及幾個單獨的房間組成。
來人有四十多位,一層此刻就擺了十桌左右,這是吃喝的地點,而在每一桌都額外開闢出一小塊地方,是單獨放筆墨紙硯琴棋書畫的桌子,誰途中突然詩興大發,可以就近揮毫潑墨,有誰突然想要彈奏一曲了,也完全可以就近取琴。
這些人現在都是一個個舉杯,正在飲酒,氣氛還算熱烈,除了沒幾個才子,這歡聚的場面也不算冷清。
簡渠這時走到蘇子籍身側,低聲:「主上,靠右手第一桌穿淺藍色儒袍,是才子張瀾,他三十有二,雖是寒門出身,但因頗有詩才,寫出過幾首好詩,在來京的外地舉人中還算有些名氣。」
「靠左邊第二桌穿寶藍色儒袍,則是同樣有些名氣的才子賀柄之,他因能做一手文章,在外地舉人中也算是有些名氣。」
「有名有姓的才子,除了這二人,餘下都沒來,聽說都是在觀望。」
「主上,現在正與張瀾說話的幾個學子,都是有些才華,只是因家庭貧困,好不容易才來到京城,光吃住都是拼了全力,穿着就有些寒酸,倒並非是不重視這場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