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燕聞言整個人就是一愣,嘴裏的半塊狗肉隨便嚼了兩口,就咽下去了,也不覺得香了,撇了羅超一眼想讓他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筆神閣 bishenge.com
「哼,閻副將好大的威風呀,你有證據麼?憑什麼說我的狗不是獵的?我的兵只不過是運氣好了一點罷了,你不能憑藉揣測就胡亂冤枉人呀。」
「還用證據?」
閻應元冷着臉道:「入夜之後,點卯你的陷陣營缺員足有四成,羅兄不會不知道吧,莫非他們是看風景去了麼?」
羅超勃然大怒:「姓閻的你查我!」
「查你又如何?我身為軍中副將,查你不行麼?」
「你……」
鄭芝燕聞言也大怒,一巴掌把桌上的狗肉扔在了地上罵道:「好了!都別說了,閻大哥你現在就組織義從作軍法隊,看看軍中還有哪營將士擅自出營,等人回來之後,每人給我打二十軍棍,再去查證擾民之事,若有情節嚴重的,直接處斬!」
「是。」
又瞪了眼羅超,怒道:「自領八十軍棍,去吧。」
羅超心中憤懣,卻也只得道:「是。」
鄭芝燕揮了揮手,示意倆人都出去,待營中只有一個人的時候,這才面露苦笑,蹲在地上看了眼已經髒掉的狗肉,又咽了口吐沫,這才嘆息一聲取過掃帚,不舍的將地上的肉掃起來扔掉,坐在地上又暗暗的思索了起來。
如果是四哥在此,他會怎麼做?
又過了好一會,鄭芝燕還是睡不着,便取了金瘡藥來,親自去找羅超,給他送去。
結果還沒等到了地方,就聽裏面亂糟糟吵哄哄的一片,進去一看,羅超的賬內居然有大大小小十餘個小頭領圍着他在噓寒問暖,一見鄭芝燕親自來了,連忙紛紛行禮招呼。
鄭芝燕愣了一下,一時間心裏想了很多。
他雖然早就知道這羅超長於交際,跟這幫烏合之眾的大小首領們關係都頗為不錯,卻不知竟然都好到了這個地步,心中對此人的評價暗暗的又高了幾分。
「唉,今日打你也不是出於我的本意,沒事兒吧,我看看你傷的重不重。」
羅超聞言咧着大嘴笑道:「沒事兒,六爺我懂的,今天都怪那閻應元。」
邊上的黑熊也跟着道:「是啊六爺,今天那姓閻的未免有點過分了,我的人也被打了二十幾個,全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哼,拿着雞毛當令箭,今日若不是看六爺面子,我老黑第一個跟他翻臉。」
鄭芝燕聞言心頭一沉,知道這話黑熊並不是單純的在吐槽那閻應元,這話里最少有三成的意思是衝着自己來的,分明是對自己也有點不滿了,畢竟怎麼看,那閻應元背後站着的都是自己。
用軍法管理這幫流氓山賊之流,這是有所反彈了。
若是這話由旁人說出也就罷了,偏偏說這話的還是黑熊,這黑熊乃是這抗倭聯盟中勢力最大的一支,去年聯盟剛成立的時候就有三四千善戰之眾,如今短短一年的功夫,已經有六千多了,都是強橫之兵,實力不可小覷,就連他也不得不對這黑熊另眼相待。
更關鍵的是,這貨還是九連山的半個地主,人家的山寨就建在閩浙兩省的群山之中,此戰未免要對他多多依仗。
於是鄭芝燕只好故作高深的沉默不語,一邊親手幫羅超上藥,一邊琢磨着,自己要怎麼辦,四哥在的話會怎麼辦,大哥在的話又會怎麼辦?
隨即微微苦笑了一下,暗想,特娘的要是大哥在此,借這黑熊八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說話,可誰讓咱沒威信呢。
「閻大哥……還是有本事,有能耐的,四哥對他也很是信重,又是軍中副將,也不是出於私心,還是希望各位老大對他多多配合吧,我倒是覺得他要求嚴格一些,未必就是壞事,沒有紀律,如何能成強軍呢。」
羅超卻撅着屁股冷笑一聲道:「若說姓閻的有本事,我是認的,但要說他沒什麼私心,只怕是未必吧。」
鄭芝燕聞言一頓,問道:「此言何意?」
「何意?六爺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那閻應元管着造船廠的建設,手底下管着數的鄉勇,其實力在這寧波城中,那是首屈一指,可是,他那是給誰在做事?鄉勇之中,現在是只認他老閻,誰還認得六爺?」
鄭芝燕聞言皺了皺眉,心中不喜,面上卻也沒露聲色。
黑熊也跟着道:「正是如此,我也想知道,這麼多規矩,到底是他閻應元的規矩,還是您鄭家的規矩?」
鄭芝燕重重吐了口氣,然後繼續在羅超的屁股蛋子上上藥,口中卻故作輕鬆的笑道:「什麼他家的鄭家的,不都是大家的麼,他定這麼些規矩也是為了軍事上更好。」
黑熊冷笑道:「確實,將無威則令不行,我是當兵的出身,這些道理自然懂,不管是立您鄭家的威,還是立他自己的威,好像也沒什麼差別,都是為了抗倭大業麼,是吧六爺。」
鄭芝燕聞言好懸一口大氣沒喘上來,到底是城府不深,一時也有些變了臉色,羅超適時的補刀道:「六爺,您摸着良心講,論忠心,寧波城裏有一個能超過我老羅的麼?所有的髒事,爛事,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是我在干,有一件事我老羅辦的不明白麼?寧波城裏上到藩王官宦,下到普通士紳,最恨的是誰?我這一月以來,光刺殺就有六次!
他閻應元呢?據我所知,他那個船廠都是跟鄭爺合夥做的,他也從未承認過,他自己是鄭家的人,我知道他有能力,有本事,我老羅比不了,可是……可是您和四爺這麼向着外人,欺負自己人,這實在是……有點寒心呀。」
鄭芝燕聞言不語,好半天才道:「你老羅的忠心,我明白的,四哥也明白的,你為我鄭家做的那麼多事,我們都記得呢。安心養傷,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
頓了一下,鄭芝燕又道:「黑熊他們畢竟不熟咱家軍法,有時候我看閻大哥也是心急,以至於生出不少的誤會,我看你跟他們關係挺好,無事的時候多幫襯幫襯。」
說罷,鄭芝燕就走了,陰沉着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