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燕想起,四哥跟他說過,軍中無派,千奇百怪,只有缺心眼才會希望自己手下團結一致,擰成一股繩,為人主最牛的也不是緩和矛盾,而是儘量利用矛盾。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眼下,鄉民義勇和抗倭聯盟的矛盾已經很明顯了,只是具體的表現上,卻是羅超與閻應元二人而已,其實按理來說抗倭聯盟那頭站出來跟閻應元對上的怎麼也該是黑熊才對,只是這小子粗中有細,居然巧妙的躲在了羅超的背後將他推了出來,那羅超也不知是看不出來,還是甘之如飴,義無反顧的一腳就踏進了這個圈。
鄭芝燕不是看不出其中門道,只是知易行難,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
而且本心來說,鄭芝燕與鄭芝鵬不同,他不是穿越者,生於海盜之家,長於海盜之家,對底層的平民百姓,其實是缺乏一份憐憫心的,在他看來鄭芝鵬的樂善好施和義薄雲天歸根結底圖的還是一份好名聲,心中並沒有真正的仁德之念,自然也就並不覺得羅超討厭。
這年頭,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跟着鄭芝龍出海的人,能有幾個善男信女,這其中比羅超還惡的,沒有一半也有三成,所以鄭芝燕其實一直都覺得羅超這人還挺不錯的,鄭芝鵬一直看不上他,着實是有點偏心。
況且鄭芝燕也確實覺得,鄭芝鵬對閻應元的器重有點太過了,既然羅超非要往坑裏跳,不惜給黑熊他們當槍使,那就扶起來斗一場唄,正好稍微制衡一下閻應元,說不定會有好結果呢。
想了想,自己的安排應該是沒什麼毛病,也就睡了,臨睡前他還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飢餓的肚子,又想起了那半包被自己扔掉的狗肉。
「可惜了。」
………………
說回遼東。
還是鹿島之上,還是有酒有肉,歌舞昇平,自打鄭芝鵬來了之後,鹿島上明顯變得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耿仲明見了鄭芝鵬,倒也乾脆,直接以下級之禮拜見,鄭芝鵬自然也擺出了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沒什麼可說的。
他的這十萬人之中,大約有八萬是累贅,沒什麼好說的,扔寶島上種地即可,剩下的不到兩萬人,其中的兩千來人,是毛文龍時期留下的底子,能特麼活到現在,差不多也可以說是百戰精兵了,尤其難得的是就連剩下的一萬多人,還都是原來的登州水師水軍,雖然海船相對來說不大,但勝在炮多,將士們也都有着還不錯的火器訓練,拉出去就乾的話甚至都並不弱於原本的鄭家軍多少。
鄭芝鵬高興呀,借着酒勁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跑到高處大聲的喊道:「弟兄們~,老子鄭芝鵬,在這裏鄭重承諾,願意解甲歸田的,每戶分二百畝良田,還特麼拿得動刀的,每人每月五兩銀子,現在就發!李剛!給弟兄們發錢!」
李剛也知道這是套路,聞言扯着嗓子就大吼一聲:「是~!」
「我鄭芝鵬,再特麼立個規矩,到了南海,打紅毛,以船為單位,斬獲者全船共賞,打沉一艘沙船或者平底船那種小型船的,賞銀一千兩!打沉中型船的,賞銀一萬兩!打得沉大型船,這種大型蓋倫船的,我特麼……賞銀十萬兩!說話算話!」
耿仲明那點部下一聽,嗷嗷就叫起來了,就連耿仲明自己也有點眼熱,十萬兩一艘船啊,這特麼出手簡直不要太豪氣!雖然他知道荷蘭人一共在寶島也就十三艘大船,一百三十萬兩買一場勝利其實是很賺的。
瞥了一眼那傳說中價值十萬兩的所謂蓋倫船,不禁搖頭苦笑,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錢可不好賺,粗粗一看沒細數,但每艘船怎麼也得有五六十門火炮,他是水戰的行家,知道要想破這種大船,沒有足夠火力的話就只能拿繩索或勾網勾了之後放火,也不知要有多少弟兄要為財而死了。
不過他卻並沒有什麼負面情緒,相反,他還很為弟兄們感到高興,刀頭舔血的人,本來就是在賣命,雖然此戰可能異常的兇險,但是好歹,弟兄們的命賣了個高價,相比於以前給朝廷干,那命賣的可就廉價多了。
想罷,耿仲明還笑着瞅了尚可喜一眼,然後端起酒杯好像遠遠跟他乾杯一樣的示意了一下,他知道,鄭芝鵬壓根就沒喝多,這純粹是噁心尚可喜呢。
而此時的尚可喜,臉黑的已經跟鍋底似的了。鄭芝鵬還裝作沒事兒人一樣的,過來摟着他的肩膀道:「尚兄,明天弟兄們去打金州,弟弟我可全都靠你了,來,我敬您一杯。」
尚可喜略帶着幾分無奈地道:「鄭將軍連耿兄都收編了,何必還非要打金州呢。」
鄭芝鵬一語雙關地笑道:「來都來了,哪能就這麼走呢,萬一再有一點意外收穫呢?」
尚可喜沉着臉道:「好。那我就祝鄭四將軍,驚喜滿滿。」
「謝謝。」
「哼!」
鄭芝鵬卻不在意,繼續飲酒作樂,還特慷慨激昂的教島上的男人們唱歌,還是那首男兒當自強,用特麼東北口音唱出來,好像還真比閩南口音好聽多了。
李剛陰差陽錯的也成了紅人,他本來就跟這東江守軍熟悉,現在又充當着鄭芝鵬與他們的橋樑,自然也是大多數人的敬酒目標,他又向來粗豪,竟不一會的功夫就醉了。
只見他醉醺醺的來到尚可喜的身邊,伸出大手猛的一拍尚可喜的肩膀,故意扯着大嗓門道:「尚哥啊,我聽說你要降清?你全家一百二十多口子的仇不報了?」
此話一出,剛才還亂鬨鬨的宴會,一下子就安靜了。
尚可喜跟清軍之間的眉來眼去是避不了人的,甚至這鹿島的中層軍官中,有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猜到了尚可喜的小算盤,聞言紛紛放下了酒杯,保持靜默。
尚可喜的臉色難看的都綠了,只得道:「你喝醉了。」
「沒……沒醉,真的,我真沒醉,我說尚大哥呀,你不仗義呀,那滿清韃子,我可是都聽說了,韃子許你做異姓王呢,好傢夥,這皇太極可是好大的手筆,說真的,兄弟我可是真羨慕你呀,異姓王,你說兄弟們給朝廷賣一輩子命,也沒這待遇呀,怪不得你連你們家一百多口子的仇都不報了,只是尚大哥,你當了異姓王相金,弟兄們幹啥呀,能不能也給個爵位啥的?」
尚可喜勃然大怒,雙眼充血,伸手就要拔刀:「你這都是哪聽來的謠言?我警告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呦,對不住,實在實在對不住,我這是胡說八道的,純粹是胡說八道的啊,弟兄們你們放心,尚大哥絕對沒有投降滿清,用你們來換取榮華富貴的想法,哈哈,尚大哥,我罰酒三碗,給你賠罪。」
「哼!」
果然,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斷的有小隊長之流拜託了李剛的關係,要求見鄭芝鵬,鄭芝鵬自然是來者不拒,親自斟了茶,一個個聊,一個個見,以至於愣是一晚上都沒睡,外面客廳里排隊的已經都多達十幾個了,彼此之間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