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十一年,三月
夜色寂靜,巡邏的更卒方從這條街上路過,雒陽城內靜悄悄的。
一個黑影,沿着街邊的房屋,小心翼翼的踱步前進着,不時便打量一番周圍的情況,確認沒有任何行人,他這才敢繼續行動,一路如此潛行,來到了雒陽北城中心的縣衙府外,在府邸的門口,站着兩名士卒,因為夜深,這兩人也有些疲倦,昏昏欲睡。
黑影這才放下心來,看了看周圍,從腰間拿出石子,從院牆輕輕拋了進去,隨後便認真的聽了起來,沒有聲響,黑影又走到了一邊,再次拋了石子,這一次,他隱約聽到了駿馬摩擦着前蹄的聲音,他又拋得遠了一些,忽然,駿馬嘹亮的嘶鳴聲響起!
黑影非常的激動,擦拳磨掌,等待稍後再行動。
又過了許久,他確定周圍沒有異樣,他這才猛地一跳,雙手抓着院牆,雙腿蹬着牆壁,便直接翻了上去,輕輕一躍,跳到了地面上。
華雄鬆了一口氣,這總算是跳到院落里來了,稍後騎上馬,直接從前門狂奔而逃,這些人肯定是追不上我的,到時候,再把駿馬藏起來,他們就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說我盜馬,嘿嘿,說不得我還能讓他們賠我的馬呢,華雄心裏想着,便抬起頭,看向了周圍。
在那一瞬間,火把在華雄的周圍亮起,將這裏照的通亮。
華雄連忙伸出手,遮擋住了臉,偷偷的看了過去。
在對面,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仇人,滿寵,此刻,滿寵正冷冰冰的看着他,臉上還有一些血跡,看起來有些狼狽,然而,華雄並不敢取笑,因為,他手裏還握着一塊石子,滿寵開口了
「這石頭,是你扔的?」
「恩」華雄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是啊,我不小心丟進來的,正想進來找呢,原來是被你撿到了,多謝,多謝啊」
「恩」滿寵點點頭
「什麼?華雄被關起來了?」董卓猛地跳了起來。
關羽無奈的說道:「滿寵直接將他交給了廷尉,以違禁夜行,偷竊,私闖官府,傷官的罪行」
「傷官??這廝還敢在官衙里動手?」
「並非如此,聽聞,是他朝內扔石子,正砸在了滿寵的鼻樑上,如今滿寵還在醫治」
「媽耶!!」董卓捂着額頭,罵道:「這憨憨,這等蠢事都能做得出來」
「董公,該如何啊?」
「嘿,還能怎麼辦,還得是我去找陛下啊,只求陛下能從輕發落罷,畢竟,他也不是大罪不過,這混賬不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你去找他」
「我?」
「當面去問問他,死後想要被安葬在哪裏,想要什麼樣的棺材!」
「好。」
董卓立刻整理一番着裝,便前往皇宮,拜見天子,來到了宮門,士卒便進去稟告,董卓便在門口等候着,等了近半個時辰,額頭冒着虛汗,才有士卒出來,讓他入內,董卓氣喘吁吁的進了皇宮,又有黃門引領,一路來到了厚德殿前,天子並不在宮內。
他坐在門外的一處樹蔭下,身後兩位黃門,手持蒲扇,正在扇風,而天子手裏,則是抱着剛剛出生的次子棣,不知在看些什麼,董卓前來,也不敢言語,站在一旁,心裏組織着言語,天子並沒有晾他太久,瞥了他一眼,問道:「董公前來,不知有何要事啊?」
「嘿嘿,陛下還不是華雄那廝的事」董卓咧嘴笑着,有些低聲說道。
「華雄?他怎麼了?」
「陛下就不要為難臣了華雄犯下大錯還望陛下憐憫恕罪,恕罪啊」
「恕罪?」天子轉過頭,看着他,說道:「自從你麾下的軍旅趕到雒陽,擔任各部官職之後,這雒陽就亂了!你是如何治軍的?恩?你自己好好看看,在鬧市縱馬的,酗酒傷人的,竟還有大街便溺被抓的!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將領麽?!」
「陛下啊,這都不是重罪啊,如今的北部尉滿寵,實乃酷吏,我的麾下,縱馬不假,可是也未曾傷人啊,只是縱馬便被他抓了,還有,酗酒傷人,他們那是互相鬥毆,鬧着玩,滿寵就把兩個人一同抓了,我麾下大多都是邊塞將領,每日縱馬飲酒,以為慣事滿寵如此做」
「你的意思是,滿寵做錯了?」
「臣不敢,只是這唉,臣日後定好生管教,再不會讓這等事發生,還望陛下能饒恕了這一次罷」
天子看着一旁的董卓,沉思了許久,說道:「這一次,朕便繞過他,不過,也不能讓你麾下的將領們繼續如此行事,這樣,朕會吩咐鄭公一聲,你親自帶着麾下的將領們,去門子學進學,鄭公會親自交道律法之類,若是有人敢不去,或敢不從,鬧事,朕絕不輕饒!!」
董卓頓時點着頭,笑着說道:「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再三拜謝,董卓才從皇宮走了出來,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有些無奈的嘆息着,朝着大營走去,趕到了大營,便看站在門口的劉獒與諸葛亮,兩人看到董卓,立刻行禮拜見,董卓大笑着,直接拉着他們,便進了大營,回到了自己的主帳。
劉獒便有些急切的問道:「我聽聞華校尉被關進廷尉大獄了?不知董公可知其消息?」
董卓說道:「殿下不必着急,這廝,只是做了些蠢事,並無礙,明日就能出來了,只是啊,日後,他就要跟我去門子學嘍」
「門子學?」劉獒有些詫異的問道。
「是啊唉,也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竟讓我帶領麾下這群大老粗,去跟着鄭玄讀書!」
「他們哪裏學的進去啊」董卓搖着頭,說道。
諸葛亮一愣,又說道:「我聽聞,貌似黃將軍那裏,也接到了這樣的命令,明日起,也是要帶着軍旅去門子學的」
「哦?他們那裏也有華雄這般的蠢材?」
「這」
「這就有些奇怪了,陛下為何會想把我們這些人都送去讀書呢?我也就罷了,黃將軍麾下的北軍,軍紀一直都不錯啊,從未聽聞鬧出什麼事來」
董卓皺着眉頭,苦思,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諸葛亮心裏已經有些明白,天子肯定是想要重用這些人的,可能還包括董卓,要他們去進學,就是要幫着他們,提高個人的能力,再委以重任董公一直對太尉的位置念念不忘,而賈公任太尉之後,沒有什麼功績,將士們多有不服,天子莫不是要用董公換下賈公?
他心裏想着,也沒有說出口,董卓當然也沒有繼續思索,立刻便派人通知各部將領,明日辰時,速速在大營前匯合,有要事。
關羽以董卓的命令,前來看望華雄。
華雄雖被關在了廷尉大獄裏,可過得並不是很糟糕,在董卓等將領們返回雒陽的時候,同時有很多的軍司馬,軍侯也一併返回,他們有的被分到了地方上做賊曹,縣尉,也有的留在雒陽內,在廷尉,內廷等地當值,廷尉牢獄的獄吏,就有不少是華雄在北軍時的同袍。
因此,當關羽前來的時候,也是看到了很多的熟人,他們也沒有為難關羽,直接帶着關羽便來到了華雄這裏,一人喊道:「華軍侯,關軍侯來看你了!」,這人就是原先關羽麾下的一位士卒,後來去往南軍,又跟隨皇甫嵩,他帶着關羽來到了華雄的面前。
華雄激動的看着面前的關羽,看起來,透過窗口,尷尬的笑着,「長生,你來救我了?」
關羽搖着頭,說道:「只是來看看你。」
「唉,如何了?董公可去找滿寵了,我也是倒霉,我扔石子就是想確定一下馬的位置,誰想,大半夜他不回去,還在院落里待着,一石子直接砸他臉上了唉」華雄嘆着氣。
那獄吏留下他們,便離開了,守在門外。
關羽長嘆,問道:「董公托我向你問句話」
「恩?」
「你死後是要葬到你老家,還是直接葬在雒陽?」
華雄愣住了,他看着關羽的臉,呆愣了許久,問道:「長生?你在說笑?」
關羽肅穆的搖着頭。
那一刻,華雄的臉變得蒼白,張大了嘴,深深的呼吸着,沉默了許久,他才說道:「便葬在雒陽罷,我在故鄉,也沒有家人,還是這裏好一些」
「恩」
「長生代我跟董公,袁校尉道個歉」
「恩。」
「還有,殿下與孔明那倆小子讓他們,每年記得來拜拜我」
「至於你,長生抱歉我沒有辦法,再償還你的馬了,我沒有家人,也沒有甚麽朋友,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新置辦的那套屋子,還值些錢,你便去賣了,換匹馬來」
「好。」關羽說着,轉身,便離開了大獄,只留下華雄,呆呆的站在牢獄裏,看着遠去的關羽。
次日,便有獄卒上前,打開了門,押着華雄走了出來,華雄有些惱怒,叫道:「臨死之前,還都不予我一口飯吃??我們昔日斬殺俘虜,都要餵飽呢,你們這也太不仁義了!」
士卒們沒有理會他,憋着笑,推着他便出了牢獄。
「廷尉這規矩是何人定下的??為什麼不給我送行飯?!哦,我知道,我知道,袁公說過,是聞人襲!絕對是他,這廝害人不淺啊!!」華雄正哀嚎着呢,便被士卒直接推出了廷尉府,士卒們返回,又將大門關了起來,華雄一頭霧水,轉身看去,關羽正在門外等候着。
華雄這才反應過來。
「好你個關長生,這般糊弄我!!」
「哈哈哈,我的馬,你還未曾補償與我,如何能讓你如此輕易的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