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夜談 第十九章 歸山
一輛牛車從西北方向白草關來，不急不緩驅向東野國境。
本是深秋，百里荒漠也見不得一片樹葉，只知道風割在臉上很疼，而且有些冷。
葉紅袍躺在牛車之上不停咳嗽，秦夫子就坐在他的身邊，趕車的青年慢慢趕車，不急不緩。
秦夫子摸了摸葉紅袍的頭，確定沒有發燒，放了點心。
又視察他的身體狀況，實在很糟。雷霆破壞了他的生機，天書之力又在修復他的筋脈，平復雷霆所過留下的霸道之力，生生不滅丸吊着他的一口氣，時時刻刻都可能陷入危險，不足以救命。
秦夫子看了他的身體，誠實道：「你筋脈盡毀，怕是境界已廢，需重頭再來，你可知道。」
葉紅袍輕咳兩聲：「能留下性命就很不錯，何必在乎境界之事，只要活着，又何愁不來開天之力？」
秦夫子哈哈大笑，「倒是老夫多慮了，不想你年紀輕輕，思想卻如此豁達，實在是後生可畏啊！」
葉紅袍擺手道：「夫子謬讚，紅袍有一事相求，只望夫子答應。」說罷起身，跪在牛車之上。
夫子坦然接受這一跪，然後道：「但說無妨！」
「請夫子收我為徒，傳我開天之道！」
葉紅袍將頭磕在木板之上，十分真誠。
夫子摸摸鬍子，裝模作樣點點頭，「你天生劍體，是不可多得的武學奇才，有朝一日，未為不可開那天門，但是你要清楚，做我秦夫子的徒弟，上山難，下山更難。想要入世，必須付出代價。」
葉紅袍猶如未聞，「請夫子收我為徒！」
秦夫子摸着鬍子大笑，「跟你父親一個德行，決定了的事情，怕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也罷也罷，收你為徒就是了，但拜師是大事，回山再進行拜師儀式。」
葉紅袍抬起頭，道：「多謝師父，」
秦夫子道：「既然你拜我為師，那我就和你說說這後山之人。」
大天涯山很是神秘，傳說在東海之上，虛無縹緲，不可登臨，如幻境一般，可望不可即。秦夫子稱大天涯山為後山，是因為海上有一座山，離東海岸三十里，稱為小天涯山，位於江湖十大門派之一，弟子千人，聲望極高。
小天涯山最東面面朝大海，是一處懸崖，四季雲煙縹緲，懸崖那邊看不真切，卻有一座木吊橋相連那邊，傳說到了那邊便能登上大天涯山，但是那做木橋卻沒有人能走到頭，於是人們越發堅信，這是一道考驗，每日登橋者數不勝數，卻沒有人能過橋，這人就慢慢變得少了。
這橋的後面的確是大天涯山，但是在小天涯山後面，在夫子口中，慢慢就變成了後山。
秦夫子慢慢道：「大天涯山原本有三人，我，和我的兩位師弟，徐夫人和王夫之。一個通讀道藏秘典，天下在心中；一個自命不凡，仗劍走天涯，身死道消。」
紅袍兒當然知道這些事，近百年江湖他從胡莫愁口中知曉，那都是以前的睡前故事。
大天涯山上住着三個人，一個酒鬼，一個抄書狂，一個劍痴。
酒鬼是大師兄，醉知天下事，醒斬天上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抄書狂是老二，天天在一個山洞裏抄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他抄的書將整個山洞都填滿了。老三是一個劍痴，一生離不開那把劍，最後持劍闖天下，直搗大明皇宮，怒戰天下群雄，逐鹿山上煮酒論劍，留下名劍千把，天陵神殿一力破十聖，最後衝冠一怒為紅顏，撿了心，丟了劍，六道天雷，身死道消！
「小師弟死之前我收了五個徒弟，他死之後我又陸續收了四個徒弟，你是第十個，趕車的是你二師兄！」
趕車青年回頭沖葉紅袍溫和一笑，「小師弟，你好，我叫仲帝儒！」
葉紅袍執禮，「紅袍見過二師兄。」
溫和男子仲帝儒點點頭，繼續趕車。
秦夫子道：「你大師兄名叫吳崖，二師兄便是你眼前這個，仲帝儒，你三師兄叫傅逐魚，四師兄叫做浮屠，五師姐叫做李漁，六師姐叫做良人，你吃的那顆藥丸是你七師姐畫一所制，上山之後要好好感謝她，你八師兄叫虞子心，九師兄叫張笑生。你將所有人姓名記住，到時我一一指你相認。」
葉紅袍點點頭，「我記住了。」
秦夫子點點頭，比較滿意。
地面微微震動，傳來馬蹄之聲。
仲帝儒翹首以望，又轉過頭頭對秦夫子道：「是東野丑王的六馬十二將，估越三萬人左右。」又抬頭看了一下，「六馬十二將來了六將，三千六馬營。」
東野丑王，一字並肩王，在東野的身份如同宰父在北契一般，坐擁三十萬大軍，守護東野，不比大明國力雄厚，也不必北契百萬大軍驍勇善戰，一個弱國，偏偏沒有哪個國家能滅了他！
丑王的存在，使東野免去戰火侵害。
丑王不管打仗還是上朝，都帶着一個奇醜的面具，東野王笑稱丑王，一語封王。
丑王有十二個侍從，騎着不同顏色的戰馬，分別是白黑紅棕、深黃、淡黃各兩種。足足十二匹比大明甲等戰馬還高出一線的戰馬，可遇不可求。十二人也有左右之分，比如左白馬將右白馬將之類。每個人擁有直屬騎兵營，人數五百，戰馬顏色一致，極為震撼。
仲帝儒觀望，推測出很多信息：六馬十二將來了六個，帶三千直屬騎兵營，共大概三萬士兵，其中步兵兩萬，要去的方向是——白草關。
仲帝儒慢慢的駕駛牛車，並不理會前方疾奔的軍隊。
幾個開路先鋒騎戰馬在前開路，見仲帝儒趕牛車過來，連忙呵斥，「你等何人，快快讓開，後有大軍壓境，切莫當誤大軍行程，否則論斬！」
仲帝儒微微一笑，「即是大軍壓境，怕至少也得縱橫數十里吧，你讓我此時何去何從？到若不如你大軍讓一條路出來，讓我速速過去，怎樣？」
仲帝儒面帶微笑，說話溫文爾雅，書生氣十足，但又寵辱不驚，想必眼界十分開闊，心胸寬廣。
那開路先鋒一聽，如何肯依？當下抽動手中長鞭，狠狠的抽在地上，響聲清脆，揚起一道灰塵。其中領頭先鋒怒道：「自古以來，豈有大軍為民讓路之理，我等將士，在沙場之上出生入死，爾等怕是還在床上和媳婦滾被單。何德何能讓我數萬將士開路讓你？在不離開，就地處決！」
這時，秦夫子笑道：「你們這些人，真是不懂禮貌，老夫我一大把年紀了，如何經得起這樣折騰？倒不如那你們那六馬十二將過來給我說道說道，否則老頭子我可不依！」
這是領頭先鋒驚疑不定，不想區區一介流民，竟知道六馬十二將的名聲。轉念又一想，自己十幾個大漢，又何懼一個老頭一個書生還有一個重病小孩？於是喝道：「不論你是何人，若是還在此地不依不撓，當誤大軍行程，我現在就斬了你。」
秦夫子搖搖頭，「真沒禮貌，帝儒，別管他們，直接過去。」
仲帝儒得師命，駕起牛車，往東南邊走。
為首先鋒眼神一寒，當下打算丟棄手中長鞭，拔出腰間別刀，卻不想坐在馬背之上，一動不能動，身後幾個，也是如此，只能看着秦夫子三人從身邊緩緩經過。
左右白馬將與左右黑馬將還有那左右棕馬將，六人並列前行，後有三千騎兵營，三千重甲騎兵，四千輕騎兵，還有兩萬步兵。
當仲帝儒駕牛車出現在他們視野之時，他們有短暫吃驚。
牛車漸行漸近，左白馬將道：「前方何人，止步！」
右白馬將見那牛車之上三人面臨數萬大軍任面不改色，對其餘五將輕聲道：「此三人必有來頭，看那份鎮定，就不是普通人所有。怕是敵不是友，耽誤行程。」
右黑馬將沉思片刻道：「丑王在我等臨行前，贈錦囊一份，說到是見「眾」打開，眾字，三人也。莫不是此時三人便是那「眾」？」
左黑馬將道：「言之有理，暫且看丑王錦囊內說些什麼再定決議不遲！」
眾人點頭稱是，當下左白馬將從懷中掏出一錦囊，當眾打開，卻驚得一臉錯愕！將錦囊遞與其餘五人相看，五人面面相覷，有強忍不笑的，也有摸不着頭腦的，也有皺眉苦思的…
仲帝儒駕牛車越來越近，六人分兩邊站開，喝道：「讓路！」
六人齊喝，聲震如雷，傳出數十里，當下三萬大軍齊刷刷讓出五米左右寬的空隙出來。仲帝儒寵辱不驚，秦夫子乾脆和葉紅袍一起躺下，鼾聲如雷，就這樣緩慢穿過三萬大軍的人流帶。
三萬人停住步伐，待秦夫子等人過去之後，又整合在一起。六馬將喝道：「所有人，加速前進！」
當下所有將士提升速度，趕往白草關。
左白馬將看看手中錦囊內的紙條，隨手丟開。大風捲起紙條，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工工整整的寫着四個大字，「見牛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