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勖靜靜的看着松贊干布,年輕的松贊干布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倒是一邊的那囊源面色平靜,好像那個主意不是他出的一樣。
「咳咳。」松贊干布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相父若是認為這個辦法不妥,可以不施行就是了,暫時只是那囊源提出來的,並沒有最終決定。」
「那囊大人為何要這麼做?」蘇勖聽了澹澹的說說道:「你要知道,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了,軍心動盪,到時候,如何應對敵人的進攻?」
「蘇大人的話,下官是知道的,但除掉這種辦法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辦法解決糧草問題了。畢竟我們的糧草是有限的,若是不做出這樣的決定,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我想,蘇大人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並非是下官故意如此,只是想用這種辦法支撐更長的時間而已。」
「你讓將士們吃的糧食裏面有麩皮?有米糠?這讓將士們如何能忍受?你難道就不怕他們兵變嗎?」蘇勖面容冷漠。微微有些不滿的看着那囊源。
作為一個接受中原儒家教導的讀書人,蘇勖自認為還是有良心的官員,對於這種情況還是很不滿的,怎麼可能在糧食裏面摻雜這些東西呢?那是給畜生吃的,怎麼可以給人吃呢?將士們看到這種情況,還有心思打仗嗎?
「不,不,蘇大人誤會了,這並非是給將士們吃的,而是給百姓吃的,這些百姓不是戰爭的主力,每天的消耗很少,下官認為可以節省一些糧食,這樣將士們就能多吃上一些上等的糧食,能為我吐蕃多殺一些敵人。」那囊源趕緊說道。
「既然贊普已經將糧草的事情交給你了,你自己安排就是了,贊普是信任你的。」一邊的李勣忽然澹澹的說道:「這件事情沒有必要讓贊普知道,贊普的命令就是糧食必須要支撐半年之久。少了一天,就要了你首級,多支撐一天,就是你的功勞。」
蘇勖聽了忍不住望了李勣一眼,見李勣面色平靜,又看了松贊干布一眼,見對方也是面色平靜,頓斯明白了什麼,心中嘆了口氣。
那囊源聽了,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拜道:「大將軍所言甚是,既然贊普已經將此事交給了下官,下官只需要完成任務就行了,其他的就不是下官需要考慮的問題了。那臣先告退了。」
看着那囊源離開的身影,蘇勖微微嘆了口氣,說道:「贊普,我們這樣做合適嗎?」
「蘇兄說笑了,連那囊源自己都知道,自己只要完成贊普所交代的事情就行了,至於是怎麼完成的,並非我們考慮的問題。」
松贊干布也嘆了口氣,他是一個聰明人,也知道那囊源這麼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他自己也是沒有辦法,自己的糧食沒有多少,只能採取這種手段。那囊源的做法實際上已經說出了松贊干布心中所想,只是他身為在贊普,沒有辦法表現出來而已。
「若是有一天,真的出事了,贊普也是有迴旋的機會,不是嗎?」李勣面色平靜,聲音之中卻是顯得很冷漠,好像是在敘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樣。
蘇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當然聽出了李勣言語中的意思,糧食裏面摻雜麩皮等物,可以讓糧食支撐的時間變的長一些,但此事若是被那些有心人鬧起來,第一個倒霉就是那囊源。松贊干布為了平息怒火,肯定會找那囊源開刀,用其性命來平息眾怒。
這是一個好計策,但蘇勖擔心的是,這件事情會讓那囊源知道,這不是讓人寒心的一件事情嗎?糧草是一件大事,那囊源若是在這裏面搞點事情,會影響全軍的。這才是大事。
「蘇大人放心就是了,等下我去見他,警告一番,不會有太大問題的。」李勣不在意的說道。現在的吐蕃舊貴族們,還有多少人敢和李勣相抗衡的,那就是找死,現在吐蕃的軍權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上次一番屠殺,邏些城的貴族們傷亡慘重,現在李勣的一道命令下去,這些人都非常配合,不敢有任何違抗的地方。
「也只能如此了。」蘇勖只能是點點頭,心中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怪誰呢?只能怪那囊源自己,在他看來,這件事情是他的功勞,他提出來,就能得到松贊干布的獎賞,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提醒了松贊干布,糧草還是可以這樣操作的,只是如此一來,那囊源就成了一個棄子,一個可以隨時拋棄的棄子。
當然,若是事情一切都很順利,這一切都好說,但事情若是不順利,那囊源就有性命之危,隨時都會掉腦袋的。
李勣看了對方一眼,輕笑道:「在吐蕃上下,除掉贊普和祿東贊外,又有多少人知道漢家文明,這個那囊源哪裏知道這些,我等心中所想,對方不一定知道的,贊普可以不時的賞賜一些小物件,相信他會對贊普感恩戴德的,不會有其他的變化。」
「還是大將軍考慮的周到。」松贊干布聽了連連點頭,若僅僅只是如此,就能穩定那囊源,稍微賞賜對方一點東西,還是很划算的。
他們不知道的是,被李勣等人當做文盲的那囊源,雖然不懂的多少的漢家文明,但是卻小覷了大夏對吐蕃的入侵,那囊源這個喜歡享受的傢伙,對中原漢家文明並非一無所知。
「想在關鍵的時候,將我拉出去當替罪羊,真是天大的笑話,世上哪裏有這樣的好事。」出了王宮的那囊源上了自己的馬車,靜靜的看着身後的王宮,臉上露出一絲猙獰。
他來獻策,一方面是來求個保命的後路,一方面也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松贊干布等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暫時不計較,可以讓他自己活的更長一些。
然而,一番談論之後,他就知道,松贊干布等人分明是知道這個計策,只是沒有說出來,然後讓自己出言,一旦出了事情,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還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卻不知道,這些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就沒有不知道的時候。」那囊源臉上浮現一絲冷森森的笑容。
若是以前,他認為自己背叛了吐蕃,還有一絲內疚的話,但現在,他是一點內疚都沒有了,松贊干布根本不將自己當做一個臣子,只是當做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自己又何必為他賣命呢?
馬車緩緩而行,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五天後,邏些城的四個城門都關了起來,無數士兵開始上了城牆,各種防守器械紛紛準備完畢,因為在城池之外,已經出現了大量的敵人,大夏鳳衛明目張胆的出現在城外,他們在城外耀武揚威,而城內的士兵,卻只能看着敵人的行蹤,不敢出城和敵人廝殺。
「可惜了,若是有柴紹在,我們的哨探還是可以和對方相爭的。」蘇勖看着城外出現的鳳衛騎兵,臉色不好看,敵人兵臨城下本身就是一件很鬱悶的事情,像這種出入如同無人之境的情況,更是讓人無奈了,讓將士們士氣低落。
「沒什麼可以擔心的,堅守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這種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李勣面色平靜,看上去很憋屈,那又能怎麼樣,只要能活到最後,一切都好說。麵皮這個東西,哪裏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城牆很厚,也很結實,這是蘇勖為了應對大夏火器所打造的出來的城牆,而且城牆都能跑馬,甚至還興建了子母城牆,在城牆的頂端加蓋了一層城牆,大約半人高下,就是為了防止城牆失守之後,敵人攻上城牆後,守軍沒有辦法抵擋所建造,雖然耗費了不少精力和錢財,但蘇勖認為,在眼前這種情況下,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抵擋敵人的進攻。
「我們有堅固的城牆,有英勇善戰的士兵,難道還會擔心敵人的進攻嗎?」松贊干布看着下面正在飛奔的大夏騎兵,不在意的說道。一副沒有將敵人放在心上的模樣,讓周圍的將士們神情輕鬆了許多。
只有祿東贊看的出來,這個時候的松贊干布實際上是很緊張的,兵臨城下,,沒有任何人不緊張。只是作為一國之主,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緊張的。
「不錯,我們這個城牆很厲害,莫說三十萬大軍,就是百萬大軍也是可以抵擋的。」李勣拍着城牆垛子,顯得很滿意。
雖然城牆所消耗的錢財比較多,但只要能耐用,一切都好說,從專業的角度來看,蘇勖打造的城牆在防守的時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可以幫助李勣擊殺更多的敵人,堅守更長的時間。
甚至在李勣看來,只要錢糧足夠,就能守住邏些更長的時間。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再堅固的城防,在絕對實力面前也沒有任何作用,而且有的時候,城池是從內部攻破的。眼前的邏些城也是一樣。
很快,天邊有一道黑線緩緩而來,接着大地在震動,眾人知道,那是大夏騎兵殺來了,雖然只是敵人的先鋒騎兵,可是給人的感覺卻十分的恐怖,大軍浩浩蕩蕩,一望無際,讓人不寒而慄。城牆上有人吞了口吐蕃,顯得心裏面十分緊張。
「敵人來了。」祿東贊低聲說道:「看上去很厲害,只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膽子進攻我們的城池,嘿嘿,如此堅固的城池,想要攻下來,不損失個幾十萬人是不可能的。」
「不,若是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夏進攻敵人,是不可能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哪個將軍若是敢用人命來攻打城池,就算勝利了,最後也會遭受懲罰的,這是大夏的規矩。」李勣搖頭說道:「大夏認為,自己將士的性命,遠比敵人重要。」
城牆上的眾人聽了頓時默然不語,聽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可實際上,這樣的話,聽起來很彆扭,為什麼吐蕃沒有這樣的好處。
很快,大夏騎兵緩緩映入眼帘,火紅色一片,遠遠望去,就好像是一團火焰一眼,焚燒萬里,染紅了山河,又好像是鮮血一樣,使得大軍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是尉遲恭。」
李勣放下手中的千里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先鋒大將居然是尉遲恭,進攻快如風,難怪行軍速度這麼快,下手之狠,讓李勣都沒有來得及做任何準備,就被敵人殺到城下來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大夏的奸詐所導致的,大軍是跟隨那囊源身後來到高原上的,那個時候高原上,道路難行,在這種情況下,吐蕃根本就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就被大夏突破了。
城池之下,尉遲恭看着眼前的城牆,眉宇之間多了一些陰沉,千里鏡下看的分明,子母城牆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只是這種城牆在大夏並沒有作用,代價太大,不可能每個城池都建造,但在高原上就不一樣,吐蕃只有一個邏些城了,在這個生死關頭,打造這種城牆,就是為了抵擋大夏的進攻。
「來回奔射,確定進攻範圍。」
尉遲恭手執千里鏡下達進攻的命令,瞬間就有兩隊騎兵飛奔而出。
「他們這是想幹什麼?」松贊干布看着呼嘯而來騎兵,忍不住說道:「他剛來,就想進攻?是不是太看不起我們了。」
「他們是在看看弓箭覆蓋的範圍。」李勣一聲令下,就見身邊的士兵張弓搭箭,朝城下射去,就算不能擊殺對方,也不能讓對方輕鬆得逞。
一隊隊騎兵沖了出來,弓箭朝城牆上飛去,下面戰馬四蹄飛奔,一股煙塵沖霄而起,隱隱可見有士兵墜落馬下,但更多的士兵射出了手中的利箭,十分安全的和袍澤一起脫離了敵人弓箭的覆蓋範圍。
尉遲恭靜靜的看着放下手中的千里鏡,面色凝重,敵人很狡猾,無論是城牆的高度還是堅固程度,都和尋常的城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