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鳴和白曼琳的寫信習慣就像兩人的性格,他寫信很有規律,只要不是作戰時期,一個禮拜一封,對他心愛的姑娘,他完全毫無保留地對她傾訴着自己的心聲,他知道她能理解他。她就沒有規律了,想起什麼、碰到什麼就給他寫,有時半個月才有一封,有時一個禮拜就收到2、3封,內容也很有可讀性,就像她本人在那裏繪聲繪色地講故事。
這天上午,耀眼的陽光透過糊着白紙的花格窗照進了他的休息室,照得屋裏一片光明。屋子很寬敞,牆壁用白石灰抹過,正面掛着一幅中堂,是他臨摹岳飛筆跡的四個大字:「還我河山」,左側掛着白曼琳的那幅《一剪梅》,已經被他精心地裱糊起來了。家具不多,一張書桌,一個書櫃,幾把老式的太師椅,還有一把可以躺着休息的長藤椅。屋角的盆景架上擺放着蘭花、文竹,蘭花已經開了,發着淡淡的幽香。
張一鳴坐在書桌旁,正對着桌上的一張信紙思索。他剛開完一個軍事會議回來,一時無事,決定給白曼琳寫一封信。他想大戰在即,一旦率隊出征,他恐怕就很難抽出時間給她寫信了。他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提起毛筆開始寫字。
琳妹妝次:
自渝一別,已逾半載。妹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刻不能忘。聞近日陪都日機猖獗,民眾亡於炸彈者不計其數,余甚感焦灼,奈何山重水複,無法守護於妹之左右,望妹倍加小心,若不然,當可下鄉避之,以為萬全。愚兄這裏,一切尚安,毋須擔憂。今寇集重兵於湘北,大戰勢不可免,餘部已蓄勢待命,將士皆群情激憤,殺敵之心甚切,究其緣故,一乃官兵對倭兵恨甚,亟待報仇雪恥,收復失地;二乃戰區薛長官之殲敵決心與周密計劃。因事關機密,寫之遇審查恐不能過,故略去不提,待戰後回渝,再執妹之手,與妹一一述說之,此番情景,想來也覺甜蜜。妹待余之情,余至死亦不能忘,然愚兄乃倥傯之武人,雖朝思暮想與妹相伴,奈國家危難之際,不能棄職責於不顧,只能致妹於不顧,此番心思,向來為妹所體諒,而妹對余之理解與鼓勵,已為余最大之精神慰籍。在將來之戰鬥里,余當竭盡全力,多殺倭賊,方不愧對妹之深情。
寫到這裏,他聽到門口有人喊道:「報告。」
他聽出是軍需處長蔡智勇的聲音,放下筆,把信紙放進抽屜里,說道:「進來。」
蔡智勇進來說道:「軍座,撥給我們的軍馬昨天到了,我從裏面挑了兩匹出來,想請你過去看看有沒有滿意的?」
「哦,快帶我去。」
張一鳴愛馬,他5歲生日時,外祖父送了一匹小馬給他當生日禮物,還親自教他騎術,他從此愛上了騎馬,從軍以後更是愛馬成癖,雖然身為軍長,他配有汽車,平時下部隊檢查工作,作戰時到一線察看地形多數還是騎馬。他本來有一匹好馬,淞滬會戰時他到217旅視察,半路遇到敵機轟炸,愛馬被炸傷,躺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望着他流淚,他看了看它的傷勢,知道沒救了,咬着牙把它開槍打死,為此着實心痛了好久。此後他一直沒有找到稱心的坐騎,蔡智勇想方設法給他弄了幾匹,都不中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