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顏很怪凌天成打擾她的好事的。
自己一大早的趕到安太后這裏,就是會了裝個深沉,有心機,又很厲害的樣子。
這樣那個同樣被安置在宮裏的人,才會主動聯繫她。
因為知道她已經有了實力,可以為莊昌遠翻盤,可是她的計劃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作用,就被凌天成打亂了。
不過反過來再想,凌天成今日的表現,恰好也向那些宮妃們昭示,她莊思顏是受寵的,是與眾不同的,是別人惹不起的。
這樣的效果似乎還更佳,畢竟在後宮裏,自己再厲害都沒有用,歸根結底,還得是皇上喜歡。
這麼一想,再加上剛才凌天成對她說話時,那種寵愛的語氣,莊思顏就把氣消了。
她的性格爽快,恨起來打斷一個人的腿都不在話下,但是冰釋前嫌了,也不會扭扭捏捏。
所以當下踢着地面正嘟囔,看到凌天成伸過來的手,就一把拐住,臉上也瞬間露出笑意:「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過為了方便辦事,咱們最好還是離的遠點,真有什麼事,晚上回去再說,白天還是各忙各的會比較好。」
對於她的主動親近,凌天成又歡喜,又有些彆扭,不過手還是緊了緊,帶着她快步回了軒殿。
一早上太后宮裏的事情,沒有翅膀,卻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整個皇宮。
當然說什麼的都有,不過莊思顏不在乎。
她安穩地坐在軒殿偏院的廊沿下,一邊跟蘭欣他們說着笑話,一邊想着這件案子裏還有哪些可以鬆動的地方。
當然更重要的事情,還是在等人。
正午,御膳房裏送了飯菜進來,莊思顏順口問了一句:「皇上那邊吃了嗎?」
身邊侍候的小太監們就應道:「皇上午時沒在軒殿,可能去別的宮裏了。」
莊思顏就沒再問,愉快地進餐。
一頓飯吃完,才發現碗底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她趕緊把宮人們退了出去,然後反轉碗底,很快在裏面看到了夾帶的字條,輕輕幾笑,約她黃昏時在御花園裏見。
莊思顏唇邊露出了笑意。
魚兒上鈎了,不管這是條肥美的鯽魚,還是要吃人的鯊魚,只要有動靜,都是好事。
動起來了,所有事情才有往前推進的可能。
所以午後,她安安靜靜睡了個午覺,起床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她還以為是自己誤了時間 ,結果蘭欣告訴她,這會兒時間還早,只是天報陰沉的厲害,可能又要下雪了。
莊思顏一邊收拾自己,一這說出去看看凌天成回來了沒有,也沒讓宮人們跟着,就出了軒殿。
從軒殿到御花園的路不算近,這個時候各宮又都是傳膳的時候,所以路上可以看到一群群的宮女太監,手裏拿着食盒到處走。
他們看到莊思顏都會主動避到兩邊,行禮,等着她過了以後,才會接着走路。
莊思顏看到的人多了,就開始琢磨約她來的人是何居心。
按理說,這樣的約會,都是以別人看到不到為妙,怎麼對方要選這樣一個時間,還是從軒殿一直讓她走到御花園去。
這樣一來,全宮上下的宮女太監都知道她的去向,而且會第一時間向他們的主子匯報。
那莊思顏再做出什麼事,就可能瞞不住了。
對方難道讓她來不是為了通信,而是為了埋雷?
這就好玩了,難道約她出來的人,不是為了接莊昌遠的頭,而是想陷害她不成?
莊思顏這麼想着,腳卻沒停下來,而且還加快了腳步往御花園裏走,給人的印象就是,她有很急很急的事,要去御花園裏辦。
路很長,她到的時候,天色又陰的更重了,整個天空都好似要壓下來似的,沉甸甸的。
看來,今晚雪就會下來,而且會是不小的雪。
莊思顏從一側的門進去,看到裏面的燈已經亮了起來,把落去葉子的樹枝照成黑乎乎一片。
這種地方最好藏人。
不過她藝高人膽大,並沒有很小心,反而是加重的腳步,以讓對方知道她來了。
經過一柱紅楠樹時,樹的後面突然閃出一個人,急匆匆就往莊思顏的身上撲去。
因為離的近,他又是猛的出來,正常的人嚇都要嚇死了,怎麼還會懂得閃避,且這麼短的距離,就算是避,也未必能避的開。
可是莊思顏卻早有準備,就在對方撲到她身邊時,她飛起一腳就踹到了那人的胸口。
趁着他站立不穩,往後退的勁,莊思顏也向他衝去,順手一帶,已經把他徹底拽進了附近的矮樹叢中。
這些樹木,雖然不高,也沒有葉子,但是大晚上的,根本看不清裏面是什麼。
那人還想呼叫,嘴剛張開,莊思顏就抓了一把泥土整個塞了進去。
果不其然,兩人剛躲到安全的地方,一群宮人打着燈也往這邊走來。
陣勢很大,前前後後有十幾個人,凌天成和嫻妃走在中間,邊走邊說笑,不時還停下腳步,細細看一下某棵樹。
凌天成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很配合,嫻妃說什麼他都點頭,似乎也突然之間對御花園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然而目光卻快速越過這裏的暗樹矮牆,往一個角落裏看去。
那裏藏着一個人,雖然光線很暗,但是凌天成還是看到了,只是看不清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藏在那裏不動。
嫻妃表情倒是淡定,除了會往樹的後面瞄,幾乎是不動聲色的。
只是兩人走了一圈,似乎什麼也沒發現,角落裏的人沒動,御花園裏也很安靜,除了燈籠的光,也沒看到半個影子。
凌天成倒是沒急着回去,只是漫不經心地問嫻妃:「夜裏很少出來,倒是不知御花園的夜境如此美,還是嫻妃有心,想來是經常來這裏了?」
嫻妃的心裏就「咯噔」了一下,話卻說的自然:「冬日夜冷,臣妾也鮮少出來,不過是今日與皇上多一飲一杯酒 ,信步出來走走,消消酒勁而已。」
凌天成也不拆穿,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竟然又逛了一圈。
再不走,就說不過去了。
嫻妃心裏很清楚,正自失望,今日怎麼就失策了?卻陡然聽到不遠處的角落裏,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聲。
眾宮人立刻警惕,先把他們二人圍到當中,才有人往叫聲處奔去。
凌天成冷聲說:「不用護駕,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嘩啦啦」一群人,打着燈籠全部往角落裏趕去。
很快他們就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衣衫不整地滾在地上,男的身上還有很多泥,頭巾也扯掉了,亂七八糟的頭髮蓋了一臉。
女的倒是乾淨,只是衣服被撕扯了下來。
嫻妃一看到那女子的臉,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栽下去,好不容易定住神,她忙着回身去看。
跟在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頭,竟然真的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這裏被糟蹋的不應該是婉妃嗎?怎麼成了她的宮人?
她還沒想明白,凌天成已經開口說話:「把這兩人帶去辛者庫,查查後面的主子是誰。
不用再回朕了,主子降一級,罰俸半年,奴才仗斃。」
嫻妃的腿一軟就往下倒去,凌天成看她的目光都是冷的,比這冬日裏的寒風還冷幾分:「嫻妃怎麼了,莫非認識這兩個宮人?」
嫻妃還沒說話,那個躺倒在地的宮人已經大呼出聲:「嫻妃娘娘救我……。」
嫻妃閉眼,覺得自己可能落入了什麼深井裏,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井口處有一點點的亮光,而那亮光不是別的,是一把寒光凜凜的刀,在燈的照射下,泛起的寒光。
「皇上,皇上,這個宮人是臣妾宮裏的,不過她剛才還跟在臣妾身邊呢,這事一定有蹊蹺,請皇上明查?」
凌天成冷聲:「是嗎?有蹊蹺?那嫻妃的意思是一定要讓朕徹查了?」
嫻妃立刻嚇的不敢再說話了。
她跟在凌天成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很清楚他做事的原則。
如果只是查到背後的主子是誰,那就跟他前面說的一樣,大不了降級罰俸。
可如果這事真的徹查,那就一定會查到嫻妃的頭上,也會查到她安排的這一切,到時候自己還能不能活着都是個問題。
嫻妃內心在掙扎,可是等不到她回復的宮人更害怕,從泥地上爬起來,就往她這邊撲:「娘娘救我,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就被人拖到了這裏,奴婢剛才還跟在您身邊的……。」
凌天成不想看這齣苦情戲,已經轉身離開。
李福接了他的旨,命令太監把兩個衣衫不整的人往辛者庫里拉。
而嫻妃,一直等到眾人退去,還失魂落魄地站在御花園裏。
她搞不清楚到底哪裏出了事,明明是看着那個賤人進來了,她才帶着皇上來的,可現在這裏怎麼沒有一點她的蹤跡?
那個男的倒不是她的宮人,是嫻妃費了不少勁收買過來的,如果說要降級罰俸,那她也跑不了嫻妃狠狠想。
只是自己那個宮女,是從娘家帶過來的呀,要這麼被打死,她還是捨不得的,畢竟宮裏想養一個心腹是很難的事,誰知道自己養的人是不是已經是別人的眼線了。
冷風從樹枝間吹過,暗沉沉的天空又壓下來幾分。
嫻妃覺得渾身都是冷的,趕緊裹緊衣服,想尋路回去,再想別的辦法。
可是一轉身就看到莊思顏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正挑眼看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