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顏帶着一眾宮人,出了軒殿,看到幾個嬪妃還在門外徘徊。
現在沒人要她難看了,她為了好辦事,表面也不會跟她們鬧僵,所以大家客氣地打了招呼,一起往安太后的宮裏去。
此時,凌天成還沒有下早朝。
今天着實晚了一些,因為那些大臣個個揪着莊思顏的事不放,言詞凌厲地質問凌天成,為什麼讓一個宮妃住在軒殿裏面。
凌天成面色冷峻,卻並沒有發火,而是安靜地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聽完每個人的話。
然後,他默了少許,才問:「那眾位臣公覺得,朕應該把她放在哪裏?」
朝中的氣氛,一下子就炸開了。
知道莊思顏底細的,當然是希望皇上離她越遠越好,不知道的,又想隨便給她找個住處得了,反正皇宮有那麼多宮殿呢。
還有一派,乾脆把她婉妃的身份也給否定了。
說她剛入宮,沒有子嗣,也沒有功勞,不應該授予妃位,而應該跟所有新入宮的秀女一樣,由秀女才人開始才合理。
這一頓討論,又佔用了很長的時間。
凌天成從來沒有表現的這麼有耐性過,他除了臉色冷點外,幾乎都沒有出聲呵斥那些大臣們。
仍然是等着他們都說完了,才緩緩開口:「既然大家意見不統一,那麼就回去好好商量,明日再議。」
眾大臣還正說的熱火朝天,一下子聽到這種話,都是一愣。
然而,凌天成已經起身,李福也及時喊:「退朝。」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有人不解,先發問。
後面的人就跟着說了起來:「皇上的態度緩和,應該也認為此事不妥,所以才讓我們商量出一個對策吧?」
「依老臣之見未必,皇上不動聲色,卻早有注意,只是任我們吵罷了。」
「那如果我們一致反對婉妃呢?」
「你拿什麼理由反對?婉妃是葉大將軍之妹,就算是她沒有功勞,葉大將軍可有軍功在的,為自己的親妹妹謀個妃位,也不為過呀!」
「對,有葉大將軍站在那裏,她這妃位動不了,不過住在軒殿真的不合適,自古至今,也沒有哪個帝王跟嬪妃共處一殿的。」
……
還是一樣的問題,他們反來倒去的說,最終也沒有一致的決定。
而凌天成早已經回了辰熙殿。
他換下朝服,李福忙着上前問早膳在哪兒吃。
「婉妃在哪兒?」凌天成問。
「去太后宮裏了。
婉妃娘娘真是知書達理,今兒一早,奴才按皇上的吩咐,提醒了宮人們,不必提醒她去給太后請安。
可是聽她的宮人們說,婉妃娘娘自己惦記着非要過去。」
凌天成就沒說話,把衣服穿戴整齊後,才對李福說:「去太后那兒。」
「那皇上您的早膳……」
「去那兒吃。」
李福的臉就有點垮了,若是平時,像這種早朝下晚的情況,凌天成大多哪兒也不去,就在自己宮裏隨便吃幾口,就開始批摺子。
因為別的宮裏早就用過了,雖是在宮裏,皇上什麼時候吃飯都有,但是凌天成本質上是個很律己的人,他不太會讓人做無意義忙碌的事情。
他要的是效率,而不是取悅。
但是這些事情,從今以後,怕是要改變了,而讓他改變的人就是莊思顏。
李福讓小太監去御膳房裏傳話,自己則跟在凌天成的後面,一路走一路想,當真是比主子還上心。
安太后的宮裏,此時可謂華衣滿堂。
因為今日莊思顏要過來,所以各宮的妃子,只要夠得着位份給太后請安的,全部都來了,齊刷刷地坐了兩大排。
莊思顏粗略數了一下,得有二十多個。
這個凌天成啊,這麼多妃子,一天睡一個,一個月都不帶重複的,不知道他的腎是否還健壯?
惡意地揣測了一回,莊思顏已經在宮女的帶領下,在安太后下首的位置坐定。
客氣,寒暄,暗刺里攻擊,是皇宮裏的老把戲,反正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不會斷。
莊思顏來,也沒想着要壓誰一頭,她有她的事情要做,所以別人說話時,她都只是靜靜聽着,就算是有人提到自己,也會四兩拔千金地推過去,根本就不應敵。
那些女人們,平日裏見不着皇上,全部都憋了一肚子火,偏偏這莊思顏一來,就佔盡了風頭。
她們心裏不服,又看她不反抗,所以說話就越來越難聽,竟然還有人問她,是怎麼取悅的皇上。
莊思顏在心裡冷笑數聲,開口時還是聲嬌音脆的:「取悅皇上?那是做什麼?皇上這麼溫和的人,難道不是看到每位姐姐都邁不動腿的嗎?」
一絲冷氣在安太后的宮裏瀰漫開來。
找了半天事的眾人,又是氣又憤,可是偏偏找不到話回?
讓她們怎麼說,說皇上根本就不看她們一眼?
還是說指責莊思顏沒有說實話,其實皇上一點也不溫和?
怎麼說都是錯的。
這個婉妃,看上去柔弱溫順,不善言語,卻沒想到是如此厲害。
一個回合下來,眾人皆已經見識到了莊思顏的厲害。
反而是蕭貴人,並沒有表現出眾人的吃驚與憤怒,她早已經領教過莊思顏的毒舌,這會兒重新聽她說一次,反倒習以為常了。
正在氣氛尷尬,眾妃接不上話時,外面傳來太監的聲音。
凌天成到了。
原來還劍拔弩張的嬪妃們,立時就換了一張笑意迎迎的臉,連剛才在莊思顏那裏受的氣都收了起來,無不表現的溫柔嫻淑。
莊思顏也隨着她們跪了一遭,不過起來後,還是一臉冷淡,甚至都沒往凌天成那裏多看一眼。
反而是凌天成,見她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錦鍛袍子,很顯窈窕貴氣,領口處鑲了一圈白色的狐毛,把她本來就白晰的面頰,托的更是如凝脂一般好看。
她梳了正經的宮妝,跟所有的妃子一起坐着,端莊又大氣,尤其是那淡雅清冷的氣質,讓凌天成目光觸及,就無法再挪開。
別的嬪妃們,本來眼巴巴的看着凌天成,恨不得立刻竄上去,以引起他的重視。
可是她們同時也看到,皇上自進入殿內到現在,目光就沒從葉思顏的臉上移開過。
有人已經忍不住了,起身說:「皇上,婉妃娘娘剛才還在夸您呢。」
凌天成就「哦」了一聲,眼睛看着莊思顏問:「誇我什麼?」
莊思顏還沒開口,那人已經搶先說:「夸您溫和,對眾姐妹一視同仁。」
凌天成的唇角就勾起了一抹笑,寒寒的,讓所有盯着他的眼睛立時暗了下去。
「婉妃娘娘跟你們說笑呢,我不會一視同仁,只會對懂事的好一些罷了。」
莊思顏聽得此話,忍不住抬眸,卻一下子看進了凌天成的眼裏。
那傢伙,眼底生寒,一看就是言不由衷的,不過沒當下給她拉仇恨,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她也不好當着眾人的面說什麼。
而且本來自己今天來,是要找那個隱藏的同夥的,現在被凌天成這麼一鬧,事情恐怕沒戲了,就不想再坐。
她稍微往後側了一點身,問跟在身邊的蘭欣:「我們能先走嗎?」
蘭欣嚇的汗都出來了,趕緊對她搖頭。
本來就在凌天成的眼皮底下,他自然也看到了莊思顏的舉動,就直接抬頭,掃視一眼眾人說:「今日朕還有話要對太后說,你們先退下吧,哦,婉妃留一下。」
莊思顏腳都邁了出去,又回頭愣愣地看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就是,搞事啊大佬?
其實凌天成啥事沒有,就是讓安太后跟莊思顏,陪着他又吃了一頓早膳。
而且完事後,還讓莊思顏跟他一起回軒殿。
莊思顏一從安太后宮裏出來,就炸毛了:「你搞什麼,不是說了讓我出來查案的嗎?你這麼天天跟着我,三五里之內寸草不生的,我查誰去啊?查你嗎?」
凌天成冷眸睨着她:「查案查到太后的宮裏了?」
莊思顏一聽這話,就徹底暴躁了:「照你這麼說,太后肯定沒事了,那我還說莊老頭也沒事呢。
他一個當朝相爺,要權有權,要勢得勢,幹嗎去做這種叛國的事?」
凌天成想到她會有理由反駁,卻沒想到她在提到太后,和莊昌遠的時候,沒有絲毫避嫌,直接就喊了出來,反而弄的他像是護短一樣,而且還是護的安太后。
而且這個女人,還得理不饒人,繼續跟他算:「我們一開始簽的協議里,寫的好好的,我只向你匯報案情,但是你不能影響我調查的思路。
可你現在跳出來,告訴我這個不能查,那個沒有罪,這已經嚴重違犯了協議的內容。
你是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和經濟損失的,知道嗎?」
凌天成:「……」
可能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要忙於跟這個女人算錢了。
聽上去很俗,不過他心裏倒是有種隱隱的期待。
至於安太后的事,為了不讓她繼續誤會下去,也做了解釋:「朕沒有干涉你,所有人你都可以查,包括朕在內,所以你大可放心去做。」
莊思顏白他一眼:「那你這個時候跳出來幹嗎?沒事請我們吃飯啊?」
凌天成點頭:「對,朕剛下早朝,怕你早膳沒吃好,又聽說你往這裏來了,所以才一路趕來的。」
莊思顏被他深情的樣子熄了火,低頭一邊踢着地面一邊說:「這麼能撩,明明自己錯了,倒說的像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