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只是一個化名,是他離開皇室,捨棄太子,乃之捨棄皇位後,給自己取的另一個名字。
而他的原名,本來也是姓凌,是凌天成的親弟弟。
在凌天成還是不位不受寵的皇子,在皇宮裏混不下去時,溫青已經是太子了。
他靠着自己母親和母親母家的強大,穩穩地坐在太子之位數年。
可就在先皇駕崩,他即將登位時,卻突然放棄了,轉手就把江山讓到了自己哥哥的手裏。
他自己從此隱姓埋名,在京城裏過着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或者也不能叫普通人吧,前期在凌天成皇位不穩的時候,他沒少出手幫他。
溫青那時候的情報網建在各處,外面一有風吹草動,他立馬就能知道,然後再通過自己方式傳到凌天成那裏。
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假冒凌天成守在皇宮裏,替他擋那些沒事找事的大臣們。
可以說,凌天成今天能穩穩地當皇帝,有溫青一多半的功勞。
然而這兄弟兩個誰也不提此事,一個照舊過他的日子,一個照舊做他的皇帝。
這麼多年來,溫青沒覺得這個皇位讓給自己的哥哥,有什麼不甘。
凌天成了沒覺得自己得到這個皇位,有多麼驚喜。
好似這個皇位唯一帶給他的好處,便是順利讓莊昌遠把莊思顏送進了宮。
若是那時他不是皇帝,那莊思顏很可能真就嫁於賈明淵了,此生或許再與他無緣。
除此之外,哥倆互相吵起來,還會互相再推一把,想把皇位再讓出去。
溫青這麼多年,人雖在京城,卻因身份特殊,一次也沒去皇家宗廟裏祭祀。
但基本上每年,凌天成都會來問他一次。
這成了他們之間的習慣。
只是往年,凌天成都是一個人來的,今年卻把家人一起帶來了。
此時,三個人,六雙眼睛一齊看着他。
最好奇的莫過於凌甜甜。
他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把溫青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後,抬頭問莊思顏:「母后,這位叔叔長的好俊俏。」
&莊思顏差點就笑噴了。
她掀起眼角去看溫青,沒想到這個平時臉皮三尺後的人,這時面頰上竟然出現一抹紅暈。
他慢慢起身,把懷裏的米月清扶起來點,喚了外面的僕從進來,把她先帶回房間。
這才好像看到角落裏的凌甜甜。
也不能怪他,凌甜甜才三歲多的孩子,個子剛到莊思顏的腿部,之前溫青開窗時,都只看到凌天成和莊思顏,根本就沒往下注意。
待他們逛了一圈回來,進暖亭,大家面對面的時候,又因為這個暖亭的地方實在太小,把凌甜甜都擋在身後了。
說來這叔侄兩個的緣份,還真是奇特。
從凌甜甜出生到現在,以前長年沒有離開過京城的溫青,先是在錦城被劫持關了起來。
後好不容易回來,又因為米月清的事,鮮少出來見人,更沒有進過宮。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接着又去北疆,然後西北。
逛這麼一大圈回來,倒子都長這麼大了,還能誇讚他長的俊俏。
這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溫青在面對凌天成和莊思顏時的不正常,卻在看到凌甜甜的剎那全收了起來。
他把米月清送出去之後,又忙着將自己剛才敞開一些的衣服攏好。
招呼着凌天成他們在圓桌周圍坐下來,然後又親手給他們添了熱茶,還特意給凌甜甜倒了一杯,小心放在他面前。
然後凌甜甜十分給面子地說:「謝謝俊叔叔。」
莊思顏剛喝進去的一口茶,就差點噴出來了。
她忙着掩住口,還把自己的頭扭到一邊,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卻看着溫青如何應對。
溫青這會兒還真有點手足無措。
他面對過很多人,卻並不知道怎麼面對小孩子。
自己小的時候,生長在皇宮裏,那會兒各宮爭鬥激烈,皇子們在一起也鮮少這麼無憂無慮地在一處玩。
甚至有時候見一面,就會被后妃們趕緊拉開。
所以他並沒有跟小孩子過,長大以後就更不用了,接觸的全是心計叵測之人。
像凌甜甜這樣,睜着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叫他「俊叔叔」的,至今也就這麼一人。
所以溫青不知如何面對。
他面紅耳赤,一邊小心糾正凌甜甜不要叫他什麼「俊叔叔」,一邊抬頭向凌天成和莊思顏求救。
可惜,那二位好像突然對他家的茶,生出莫大的興趣,一口接一口的喝,然後兩人還抵着頭,小聲討論這茶好在何處。
好像他們在此間已經是透明的,並看不到溫青的窘迫,也看不出凌甜甜有什麼刁難之處。
凌甜甜難得被自己的父皇母后帶出來見人,當然是告訴的,而且剛才聽父皇的話,好像這位叔叔,跟他們家還有些非同尋常的關係,心裏就更喜歡了。
本來他是坐在莊思顏邊上的,跟溫青說着說着話,就挪到了他的身邊。
然後一本正經地問他:「俊叔叔,剛才我父皇問你,可願一同去祭祖,你怎麼想?」
溫青:「……咳咳咳,那什麼,剛才咱們已經說過了,不要再叫俊叔叔這個名字的。」
凌甜甜馬上道歉:「抱歉,實在是您確實很俊,我一看到你的臉,就想這麼叫。」
溫青:「……」
他真是跟這麼大點的小東西說話,說的重的不行,說的輕了也不行,混身都是不自在的。
凌甜甜卻覺得跟他說話,還挺舒服的。
他沒有一般大人那麼健談,反而害羞的像個孩子,倒是拉近了跟自己之間的距離。
然後,這叔倒二人,彆扭的交談着,從外貌說到去不去祭祀這個事。
後來凌甜甜又突發奇想,問剛才那位女子,是不是溫青的夫人,問他們什麼時候也生一個小寶寶出來。
童言無忌,話也說的天真無邪:「叔叔,你長的這麼好看,您夫人長的也非常好看,您要是有一個寶寶,定然是長相俊俏,人又聰明的,到時候就可以跟我一起玩了。」
溫青再次吞了下口水,心裏的滋味真是百般難受。
而凌天成和莊思顏,早在他們沒談到這個事的時候,就已經出了暖亭。
溫青的心事太重,以前還會跟他們說一說,自從米月清的事出了以後,他幾乎都不對人說話。
凌天成還真怕,他沒把米月清
治好,反而又把自己弄出毛病來。
現在看他與凌甜甜聊的挺好,也想讓他們多說說話,便帶着莊思顏出來。
他自己只想在外面站一會兒,可莊思顏卻想去看看米月清。
兩人以前情同姐妹,可自從她失蹤以後,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面了,這次見面又是這樣的情形,她卻是連她都不認得了。
凌天成有些不放心,輕握着她的手問:「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莊思顏朝他搖頭:「不用,她只是識不得人了,又不會打我,有你在反而說話不方便,我自己去便可。」
凌天成默了一會兒,才點頭。
把她送到米月清房間門口後,又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看着她進去,聽着她跟米月清說了第一句話,才轉身離開。
如果看外表,米月清跟當初在偵探社時沒什麼區別。
穿着的衣服還是她過去喜歡的碧色,身形也與過去差不多,連走路都保持着當初在宮裏時的步子,優雅端莊,帶着自身特有的氣質。
面頰倒是比她之前還紅潤一些,上面有了些肉,沒有以前那麼清瘦。
但她的眼睛是無神的,一點神采也沒有,既是在看人的時候,也沒有焦點,好像通過這個人,能看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似的,或者是一個不知名的黑洞,而她的目光完全被那黑洞給吸走了。
莊思顏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米月清也看着她,卻一直沒有回她進來的第一名話。
莊思顏進來的時候說:「月清,你還好嗎?」
她沒回,然後兩人接下來好像就不知從何說起,彼此對望着。
丫鬟過來斟了茶,又端了一盤糕點過來,躬身退下。
米月清慢慢伸出手去,拿了一塊桌上的糕點,放在嘴裏嚼了一下,便又頓在那兒。
過了好半晌,她才又吃第二口,好像一個反應極其遲鈍的人。
莊思顏看着她的樣子,實在不知她此時心裏會想些什麼,便也拿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裏。
才吃一口,她便全吐了出來。
太甜了。
甜到膩。
也不知是誰做的,糕點裏面好像沒放什麼別的材料,全是糖了。
她不得不把糕點放回去,然後叫來丫鬟問:「這怎麼做的這麼甜,吃多了不好吧?」
那丫鬟小心地往屋內看一眼,才輕聲回話:「是公子說要做甜一點,小姐喜歡。」
啊?
米月清喜歡這麼甜的東西嗎?她以前怎麼不知?
她記得她們在偵探社裏住的時候&吃什麼東西都是很清淡的,在宮裏的時候,她還做過一些給莊思顏送去,也都是相對清淡的口味,很是好吃。
而且,她剛看米月清的樣子,也不像特別喜歡的樣子,第一口就頓在那裏半天。
再次拿起糕點研究,確認真的甜到吃不下去,而米月清又什麼也不說,莊思顏只得去找溫青問。
溫青好不容易從凌甜甜那兒脫身,把他交給凌天成去管,卻又被莊思顏找上,也是一陣頭疼。
他捂着額角問:「你們一家今日是怎麼了,故意來給我找不痛快嗎?」
莊思顏挑了一下眉,很奇怪地看着他。
&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