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顏倒是從她的話里聽出了門道。
她一點也不怪凌天成。
到了她這個位置,又是在後宮無人的情況下,別說凌天成不會喜歡上別人,就算是喜歡,也不是貞妃這樣的。
所以她既不會像李福那樣想着自己是否失寵,也不會像貞妃那麼惴惴不安,只是覺得凌天成很可能只是給貞妃一個機會,看看她有什麼出去生存的技能而已。
倒也是,後宮在她的手裏,她一天到晚的想着往外面跑,平時都是靠餘威在鎮着後宮。
但她不去查帳,不去親自督促那些人去做事,難免也有人想着鑽空子的。
凌天成把此事交給貞妃簡直太好了,又給她找了個空閒。
這麼一想,便笑了起來,對貞妃講:「皇上把此事交給你,自然是相信你能做好,你只管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好了,我這裏無事。」
想了想,又怕貞妃不安心,又道:「我這裏在外頭幾個月,剛回宮裏,一來要陪小太子,二來京城也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自是無暇這些事。不過倘若你在做的過程中,遇到誰有搗亂不配合的,盡可以來找我。」
貞妃嘴張了張,到底也找不出合適的話說,只得回去。
這邊她剛走,凌天成就來了。
自是聽說了貞妃的事,不過他倒是沒多問,只是過來陪着他們母子兩個用晚膳而已。
次日一早,在南辰門上朝了,凌天成才開始追究,誰在宮裏傳話的事。
不過,他也沒有公開的問,而是從各人匯報的事情里,一點點聽那裏面藏着的東西。
前朝的事,自有凌天成去解決,莊思顏自是不必去管,她這次回來,花了更多的時間陪凌甜甜。
有時候去太子府,還陪着他一起聽夫子們講課。
當然,她是挺自在的,反正陪兒子嘛,就好好陪陪,心無雜念的。
倒是把太子府的那些宮人,還有夫子們嚇的不輕。
關於凌天成和莊思顏在西北,被人抓住的事,當時他們兩人不在宮裏,這裏面傳的沸沸揚揚,儘管大家不管明着傳,但私下裏幾乎誰都知道了。
而且太子在他們回來的時候,還說了那麼一番話。
有心的,無心的人,凡是聽過的,都多少有些想法。
現在皇上皇后平安回來,雖表面上什麼也沒說,可這種動手朝綱的話,想想都不會這麼過去的。
再加上莊思顏本身就有女偵探之稱,過去哪個大臣的家裏,她一進去,必然出事。
過去她也會來太子宮,可從來沒有這麼勤過,也就是過來看看就走了。
這回可好,差不多都要住在太子府里了。
因為她在這裏,皇上時不時的也會來這裏。
太子府的宮女太監們,每天都是戰戰兢兢,恨死自己當初多嘴,傳那些話。
話的源頭,他們自然不知,可一旦皇后娘娘調查起來,他們卻都是有責任的。
尤其是這些話傳到了小太子的耳中,還把他嚇成這樣。
除了他們&然是那些夫子們更害怕。
三位師傅,文武政,他們是要比那些宮人懂的更多,別說是自己去傳了,就算是他們不傳,
聽到別人傳也得阻止的,怎麼能把這種消息傳到太子的耳中呢?
光是這點,就足以治他們的罪。
可皇上回來以後,卻沒治罪,甚至都沒有問他們一句。
這就跟在每個人頭上懸一把刀一樣,要是那刀立馬砍下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可現在每個人頭上都懸着刀,可那刀什麼時候落下來,又會落到什麼位置,是把他們的頭砍下來,還是要砍了他們的四肢,沒人清楚。
這種恐懼才是最折磨人的。
整個太子府,因莊思顏的到來,完全陷入到這種氣氛里了,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平時說個話都怕大聲了,撞到刺頭上去。
算來也只有凌甜甜母子還算快樂,每天該怎麼着就怎麼着,一片祥和的景象。
當然以莊思顏的聰明,太子府的氣氛,她自然是能感覺到的,也知道原因,但她既不說明什麼,也不着急什麼。
她心裏也有一份計較。
小樣兒的,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們拿這些話嚇唬我兒子,現在我就用你們的話,嚇唬你們,倒是要看看,你們比我兒子強到了哪裏。
在這種恐怖的氣氛里,時間很快就到了臘月中,離過年還有半個月了。
年間事務,內務府,禮部都開始準備。
每年的祭祖自是不能少的,為了此事,凌天成還特意出宮一趟。
當然也是帶着莊思顏和凌甜甜一起的。
他出宮是為了找溫青,自從溫青去了北疆,又從北疆轉到西北,然後又回到京城裏面,他們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
兩人都忙,凌天成先是去了趟西北,回來後,又有朝中堆積的事要處理。
而溫青自始至終都只忙一件事,就是把米月清的病治好。
偶爾他也會來宮裏一趟,一般都是匆匆來,又匆匆回,目的是從太醫院拿些什麼藥,或者請人過去一趟。
凌天成還能見他一面,莊思顏本來就在內宮之中,卻是連見也沒見過。
這次出去,莊思顏也想看看米月清的情況,於是一家三口便出了宮。
溫青的居所也動了數次,以前的房子暴露過,後來因大盛朝平穩,他又因各種事不在京城,情報網已經不如從前,索性就把地方換了。
這麼一換,還換出癮來了,一旦覺得不合適,他馬上就換宅子。
新近換的宅子,是在米月清他們回來了以後。
選了一處入甜甜偵探視不遠的地方。
這個地方有幾個好處,一來相對安全。
偵探社的附近都有皇家守衛在,一般的人就算多長兩個膽,來這裏鬧事的時候,也會掂量掂量。
二來,這處街區相對安靜一些,平時來往的人不多,真要到這個地方來,必然也是有事的,而這個事又跟溫青他們無關,基本都會被偵探社攔去。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裏曾經是米月清住的地方,她對這裏熟悉,也許會對她的病有些好處。
所以溫青在離偵探社不遠處,找了一處小宅子,裏面前後院,廂房柴房之類加起來,也只不過十來間房屋,且挨的很緊,佔地也小,連有他過去住的宅子三分之一大都沒有。
裏面的僕從也少了很多,平時細小
的事,溫青都親自動手去做在,粗一些的活計,也有米懷安做。
一人小小的宅院裏,倒也是安寧美好的。
莊思顏站在門口往裏看,只見院子裏種着一些花草,曲折往裏的路邊上,又栽着幾棵小樹,雖是冬日,樹上無枝無花,可雪落枝頭,又有另外一番風韻。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假山做成的屏風,山石不知是從何處搬來的,層層疊疊,有點現代蘑菇岩之感。
門口沒有守衛,他們尋着小路進去,繞過假山屏風,便看到正院子裏有一個暖亭。
說是暖亭,是因為它本來是涼亭的,但冬日到來後,主人把亭子的四周用特殊的東西給圍了起來。
這些材料有點類似於現代的玻璃,或者塑料,但又不全是,反正坐在裏面的人既能保暖,又能看到外面的景物。
當然,裏面生了爐子,煮了茶,角落裏還放着一束這個季節里很難得的鮮花,也不知溫青是從哪兒弄來的。
&青這種才能,還才一個園林設計的好手!」莊思顏忍不住讚嘆道。
凌天成便側頭看她:「你喜歡這樣的?」
莊思顏立馬搖頭:「好看是好看,也很細心,但是我不喜歡,這設計是根據別人的喜好做的,不是我的風格。」
她說的是實話,這處院子,看上去精巧別致,也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但是略顯小家碧玉了些。
莊思顏心性不羈,一向喜歡高山流水,狂放豪邁,所以看這種院子,雖是好,卻也不羨慕。
再說了,這裏明顯就是溫青根據米月清的喜好和性格弄的,裏面能體顯出他的真心和誠意,置於外人身上未必就能體會得到。
他們兩人在外面站着說話,驚擾到了曖亭里的人。
溫青順手推開一扇小窗,朝着外面的人瞥一眼,連個禮都沒有,只隨意地說:「這裏面暖和,要進來坐坐嗎?」
凌天成也只是往他那邊看一眼,回眸眼光只落在莊思顏的身上。
進去肯定是進去的,可這房子溫青建了許久,他們還沒來逛過,所以既然來了,先到處走走也不錯,反正也不大。
待莊思顏二人把前後院都看了一遍,再回到暖亭里時,看到溫青和米月清並排坐在裏面。
不知是坐久了累的,還是米月清的精神本身就不好。
她半眯着眼睛,完全沒了過去的羞澀,歪斜着身子,靠在溫青身上。
看到人來了也不起,甚至都沒把眼睛睜大一些,只是漫不經心地瞟莊思顏他們一眼,便又低聲跟溫青說話了。
她的聲音很小,而且含糊不清,所以莊思顏一句也沒看懂,只好問溫青:「她說什麼?」
溫青翻譯:「問你們是誰,為何來此打擾我們的興致。」
莊思顏:「……」
米月清的情形,此時倒是怪不得她,可這溫青也太不很客氣了吧,他們好心好意來看他們呢,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這麼一想,莊思顏乾脆在他們對面坐下來,提起茶壺先給自己斟了杯茶。
轉頭去看凌天成時,他便輕搖了一下頭,甚至都沒坐,已經開始對溫青說:「臘月二十三祭祀的事,你來還是不來?」